棒梗剁完了野菜,又抓了小魚小蝦出來剁,哢哢的可利落。
趁著空隙,棒梗跟李學武說了昨天晚上一家人的開心和快樂,好像一座大山從家裡人身上搬開了似的,麵前都是坦途。
當然了,這話棒梗是說不出來的,他隻覺得母親是真的開心,奶奶是真的高興。
家裡第一次沒有因為用了純麵粉做吃的而讓奶奶生氣,更沒有因為用了雞蛋而讓小氣的奶奶覺得心疼。
他太喜歡純白麵的食物了,跟摻了棒子麵和高粱麵的麵食就是不一樣的味道。
昨晚奶奶還說了,以前她還吃過摻了麥麩和稻糠的窩頭呢,吃完了嗓子疼。
棒梗才十歲出頭,雖然當時已經出生,但賈家怎麼會給孩子吃這個呢,所以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很正常。
但李學武知道,這種雜活麵窩窩頭很不好吃,更不好拉,出來進去都受罪。
可這樣的日子距離現在也沒幾年,說生活好了,那也是有對比的,彆往後看,往前看。
現在說這種窩頭難吃,今年還不嚴重,明年試試,有的地方都得吃土。
城市裡的七月末自然是沒什麼的,可農村呢?
昨晚大姥回來跟李學武在西院躲著人說了說山上的事。
形勢變的很快,紅星公社也開始搞這個風了。
直接影響就是,紅星村接到的命令是展開這種宣傳和開展活動。
地裡的莊稼?
莊稼哪有活動重要,先搞活動。
李學武不知道尹滿倉是怎麼處理的,但他知道這位拐彎兒的老姑夫一定很為難了。
一邊是指示,一邊是美好生活,他這個村裡的帶頭人定是左右為難。
老彪子收菜收蛋收肉食倒是沒怎麼受影響,紅星村的村民正在用腳投票。
沒接到尹滿倉的電話,李學武估計他也正在等村民的反應和決定。
隻要這種收購生意還開展著,他們就舍不得手裡的錢,更不願意被打破了這種平靜。
沒打電話就說明尹滿倉有些底氣,更有些準備,李學武自然不會主動去問。
不問是不問的,但今年的糧食減產是一定的了,窺一斑而知全豹,從紅星村的情況推算全國。
明年呢?
城市是不會出問題的,可農村就要遭罪了,貪大求全的村乾部會將糧食上交,用來表示自己的功勞。
李學武很難估計未來幾年的農村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也不怪他想的多一些,現在這個國家的處境還是農業為主,糧食生產就是大問題。
溫飽問題到後世都沒有得到充分解決了,更遑論其他問題了。
工業的發展離不開農業的支持,說他現在狗拿耗子,可在軋鋼廠他所做出的決定,以及產生的影響力就真的囿於廠牆之內嘛?
思想和意識上的東西李學武無能為力,但發展科學技術提升生產力的工作還是可以搞的。
農副產品深加工,是李學武能想到的,在這個時期為紅星軋鋼廠積累財富的第一個選擇。
也是他打開港城貿易的密碼,沒有港城貿易就沒有後續的其他計劃實施。
港城,李學武是一定要打通了的。
五豐行的人離開兩個多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包括姬衛東父親那邊,同樣的銷聲匿跡。
等待這場風暴過去的不止是他這隻知更鳥,還有大森林裡其他小動物。
——
“上午還要出去嘛?”
劉茵看了看吃完飯的兒子,嘴裡念叨著說道:“這大街上亂糟糟的,你要是沒事就甭出去了,在家歇著多好”。
“他哪裡待得住”
趙雅芳的肚子顯懷了,要幫婆婆收拾桌子卻是被婆婆拒絕了。
劉茵沒讓大兒媳幫忙,更沒讓二兒媳幫忙,姬毓秀吃了飯便去所裡值班了,走的時候還跟李學武說了幾句所裡的情況。
李雪倒是不忙,可剛撿了碗就被劉茵攆去後院學習去了,知道閨女上班後更上進了,她舍不得看李雪失望迷茫的眼神。
前幾天的事她心裡還揪揪著,好在隔天李雪上班時候都是正常的,這才忍住沒給李學武打電話。
昨天早上李雪上班前還跟她交代了,不要跟自己二哥說上學的事了。
今天劉茵也是忍著沒說,隻嘮叨著家常。
趙雅芳挺著大肚子站在一邊,看著婆婆收拾著,嘴裡說著李學武道:“他以後都沒有閒著時候了,他不出去,人家就要找家來了”。
說著話看了看顧寧,笑著問道:“有去家裡拜訪的了吧?”
顧寧搖了搖頭,她沒見著有人登門拜訪的,除了姬衛東。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單位知道我家地址的沒幾個,我一向不把工作帶家去的,沒人會找”。
“這可不一定”
趙雅芳笑了笑,示意了門外道:“老三媳婦兒還有人找呢,知道跟這邊住,都來這邊托關係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大嫂這是話裡有話啊,是姬毓秀那邊又遇到麻煩了?
這個時候劉茵接話道:“前麵周家老三,晚上不知道乾啥讓所裡逮著了,這不是來求情了嘛”。
見李學武看過來,趙雅芳倒是不說話了,都由著婆婆解釋著。
“給拎了水果,又拿了幾匣子點心,我沒收”
劉茵也沒看這邊,隻是解釋的時候擺了擺手道:“咱家也沒這個規矩,更不能因為這個叫老三為難”。
雖然姬毓秀和李學才還沒領證,但李家人已經把她當家裡人了。
從趙雅芳往下排,她可不就是老三嘛。
姬毓秀來這邊住,日子久了,街坊鄰居們自然清楚她是誰,在哪上班。
周家倒是明白,沒有直接去找姬毓秀,反而是找來了家裡。
既然母親都處理了,姬毓秀也沒跟他說這個,李學武也就沒再說什麼。
不過送禮求情這件事以後準少不了的,在一個胡同裡住,街道上的人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處理起來確實麻煩。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算是給姬毓秀練手吧,總不能老護著她。
自己家裡他是不怕的,到了他這個位置,來家裡送禮求情的反而不多了,說沒有也是正常的。
能打動他的利益不再是表象的黃白之物,反而是人情世故了。
跟顧寧說好下午四點多不太熱的時候再回家,又親了親不太配合的閨女,李學武便出了門。
剛走到垂花門門口,李學武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陣風好像要吹過似的。
“哎呀窩草!”
這是什麼感覺他太清楚了,拿自己的話當放屁了,李學武還能慣著他?
劉光福不是故意的,或者說刹車來不及了。
從大門“飛”進來的時候他就沒怎麼減速,這會兒要進院更是腳蹬地的往裡麵衝。
等他看見門口要出來的是李學武這個殺神時,他想站住已經晚了。
本來他是想了,既然停不住了,隻要自己加個速,也就過去了。
萬萬沒想到啊,李學武竟然一把薅住了他的脖領子,真就拿住了他的這個慣性,一把摜在了地上。
這一下差點把劉光福的屁股多摔出一半來。
這裡可不是沙土地,切切實實是以前大戶人家鋪的那種老磚地,當當結實。
李學武居高臨下地看著躲閃自己目光的小崽子,又看了看他故意露給自己看的胳膊上那塊紅布。
“我是不是耽誤你起飛了?”
李學武的聲音似是調侃似是玩笑,可麵色不帶一點玩笑的樣。
劉光福隻是蜷縮在地上裝死,他現在不敢爬起來,更不敢回李學武的話。
這不是李學武第一次見著他在院子裡跑了,真要是數了,應該是第三次。
第二次還能解釋給他媽買藥,現在還怎麼說?
閆富貴背著手從家裡出來,站著門口看著李學武收拾後院的小子。
上周老大媳婦兒出門,就在這個門口,差點讓這小子給撞了。
唬的老大媳婦兒差點沒摔倒,事後這小子就跟沒看見似的,家大人也沒個約束。
閆富貴自然是不敢惹這些小崽子的,家裡的兩個他都惹不起呢,更不用說外麵的了。
但這個院裡又不止他一戶人家,也不止一個孕婦,他惹不起,並不代表彆人也惹不起。
現在不就遭報應了嘛,早晚的事,這會兒出來看熱鬨多好啊。
今天周日,正趕早上這會兒人多,門口這摔著一個,沒一分鐘工夫,前院就站了好些人。
劉光天其實看見自己弟弟挨了李學武的摔了。
看見是看見的,他可不敢上前去。
甭說這周他寫大字告點了李學武的名,躲李學武還來不及呢,更何況李學武一隻手摔的他弟弟那一下直接讓他絕望了。
這是人?
攔著自己弟弟都算是牛的了,身子隻是一晃,摜在地上的弟弟起不來可能不是裝的。
他不敢上前,知道這會父親在家呢,他的腿兒倒是快,回家就把這件事嚷嚷了。
聾老太太坐在門口看著小旋風回來了,進門就嚷嚷老三挨打了。
她的牙沒剩幾顆了,可還是笑了出來。
劉海中一聽兒子挨了打,“啪”的就是一拍桌子,表情憤怒的可怕。
誰敢打他兒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是紅帶子啊!
“在哪呢?!”
“就在院垂花門!”
一聽是在家門口打的,劉海中頓時就火了,“噌”的就站起來了。
他劉海中在街坊四鄰裡也算是個人物,雖然現在落難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真拿他不當人了怎麼著!
在家門口打他兒子,這不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嘛!
還有沒有王法了!
“誰打的!”
“是李學武!”
劉光天見他爸急眼,趕緊把李學武的號報了出去,想請他爸趕緊去救老三。
“爸,老三被李學武摔在地上這會兒還沒起來呢,您快去看看吧!”
“那個……不急~”
他沒成想,自己這邊正說著呢,卻是見著父親又坐了回去。
這特麼還不急?
剛才怎麼說來著?
活得不耐煩了!
沒有王法了!
現在說不急?
確實不急了,知道是李學武打的還有什麼好著急的,反正結果不會改變了。
劉海中可不敢跟李學武照麵兒去,前麵有他犯錯誤的事,後來有劉光天背刺他的事,怎麼見麵啊。
他腿有些站不住坐下了,可坐在一旁的二大媽不乾了,也不跟家裡這倆窩囊廢多說,晃著身子就往出走。
聾老太太拄著拐棍兒坐在門口笑嗬嗬的,見著劉海中家的耷拉著膀子往出走,便念叨著:“是福不是禍,是禍也是自找的禍……”
劉光天見他爸不動地方,隻好跟著他媽往出走,總得有個家大人過去看看不是。
打了人的李學武是不會走的,一定是要等家大人來的。
不是什麼規矩,而是街坊四鄰的住著,難免的有孩子淘氣,有伸手管了的,不是在原地等著家大人,就是送家去。
跟後世可不一樣,真要是小孩子淘氣,幫彆人管了孩子,家大人絕對不會埋怨,反而會感謝。
當然了,也有不懂事光護著孩子的,那以後這孩子再淘氣就沒人會管了。
這樣的孩子闖的禍會越來越大,甚至會被周圍人慫恿著去闖禍。
最後的結果很好猜測,不是判了,就是斃了。
慣子如殺子,就是這個道理。
二大媽不懂,她現在就知道李學武打了她家老三了。
從後院到前院的路一直都走人,畢竟有愛看熱鬨的,也有不想看的。
二大媽的腿腳不是那麼的靈活了,可出來的不慢,劉光福跟這躺著的時候他媽就來了。
“光福~”
二大媽穿過人群走近了第一眼先看了地上蜷縮著的兒子,隨後瞪著眼珠子看向李學武。
但見李學武耷拉著眼皮站在一邊,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家。
剛才劉茵是想出來的,可卻是被趙雅芳給攔了回去。
現在李家就李學武一個爺們兒,當家做主可不就是依著李學武嘛。
李學武就站在那,有事直接找他去說。
劉光福聽見他媽說話的動靜了,扭過頭看了一眼便開始痛苦的呻吟著。
剛才他都沒敢喊疼,怕李學武再動手打他。
二大媽本來都嚇傻了的表情因為兒子出了動靜,知道沒死,腿一軟就撲在了兒子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本身就有病,借著這個嗓子在這撒潑自然會引起圍觀人群的議論。
李學武卻是沒慣著他,點了點躲在三門後頭劉光天,勾了勾手指。
不用眾人往三門回頭看,劉光天知道李學武看見自己了,他不敢再躲著了。
臉上扯了一個尷尬的表情,挪著步子下了台階往前院走。
他走的慢,李學武也不搭理他,這院子屁大個地方,還能走到天黑去啊。
二大媽見李學武不理會自己,挪著身子就要往李學武腿上抓。
她想了,隻要抓住李學武的腿,一定就賴上李學武。
不說給兒子報仇吧,怎麼也把兒子挨打的事給較真了。
家裡過成這樣,愛人受的處分,再加上二兒子昨晚說的那些話……
她現在忘了是誰先錯的了,也忘了是誰救的她了,隻想著訛李學武。
李家有錢了,李學武風光了,她就不信了,自己一個病號,身子骨見風倒的樣子,李學武還敢摔自己一下咋地?
彆看她半邊身子不好使,可趴在地上捯飭的倒是快,李學武站的又近,真叫她給夠著了。
“哇~……嘎!”
她手是抓住李學武的褲子了,可腦袋往前夠的時候卻是頂著了一個東西。
聽見周圍人的轟然聲,二大媽抬起頭去看,卻是一個黑洞洞的鋼管頂在了她的腦門上。
“媽!”
劉光天見著李學武掏槍了,也不磨蹭了,幾步跑過來就去扶他媽。
李學武就站在那裡一動沒動,也沒理會劉光天撲過來,手裡的家夥比著二大媽的腦門。
“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就送你走,襲擊我也夠吃一個槍子的了”
“武……李……”
劉光天現在的嘴都瓢了,不知道跟李學武叫什麼好了。
二大媽現在也嚇傻了,攥著李學武褲腳的手漸漸的鬆開了。
她剛才以為的,抱住李學武的腿,他敢動一下,她都有說的。
可她唯獨沒想到啊,李學武站在那沒動,直接跟她玩橫的。
彆看她有病了,可好死不如賴活著,她可不敢賭李學武會不會對她開槍。
賭什麼?
剛才李學武都說了,襲擊。
襲擊誰?
李學武是什麼身份,真有人襲擊他,擊斃了都沒處說理去。
劉光天把他媽拉起來,劉光福也不呻吟了,縮在地上躲著李學武的目光。
院裡的人早在李學武掏槍的時候就都撤遠了,這會兒露出了站在前麵的閆富貴,以及從後院趕來的一大爺,還有劉海中。
“這是怎麼事鬨的~”
“哎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