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徐斯年看著李學武幸災樂禍的模樣就可氣,敲了敲他的辦公桌,道:“看我熱鬨是吧?”
“嗬嗬嗬~”
李學武將簽好意見的文件放到一邊,又拿了一份文件看了,嘴裡輕笑著說道:“你都把我整糊塗了,哪來的熱鬨啊~”
“還不熱鬨呢~!”
徐斯年胳膊拄在辦公桌上,對著李學武說道:“你可彆跟我說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那一套啊!”
說著話指了指門口道:“你要是敢這麼說,我可點沙器之的名了!”
“您叫我啊徐主任~”
他是背著手指的,可湊巧了,沙器之還真就剛進門,聽了個正著。
徐斯年這個無奈啊,要論打岔,還得是這些秘書們玩的妙啊。
李學武卻是笑著擺了擺手,對著徐斯年示意了一下道:“給徐主任上杯茶”。
說完又看了看徐斯年,道:“老大火氣的”。
“是”
沙器之看了徐斯年一眼,笑著答應,手裡卻是麻利地在門口的茶櫃邊忙活了起來。
徐斯年卻是歎了一口,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可不是在跟你訴苦,更不是在給你找麻煩啊!”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徐斯年不要激動,有話慢慢說。
沙器之端著茶杯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剛才周瑤回來了,我剛哄好的,又讓徐主任給弄哭了”。
“啥?”
徐斯年側著身子看了看沙器之,這才反應過來,敢情剛才在走廊裡哭著的是保衛處的大學生啊。
也許是心虛,怕沙器之說出剛才的事,等他放下茶杯後便擺了擺手,示意他沒事出去吧。
李學武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老徐,對著沙器之點點頭,這才又對著徐斯年問道:“欺負我們保衛處的同誌了?”
“嗨~沒有的事兒!”
等沙器之出去了,這才又轉回身,想要說什麼,卻又忘了要說啥:“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要給我找麻煩”
李學武手裡忙活著,嘴裡則是逗了徐斯年一句。
徐斯年卻是知道他在開玩笑,自己也笑了笑說道:“這小子,我剛醞釀好的情緒都給我整沒了~”
“那就重新醞釀”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知道徐斯年來這裡抱怨,帶著滿腔的“為我做主”模樣,全是在表演。
徐斯年絲毫沒有被看穿的窘境,認真地說道:“我可跟你說真的呢,軋鋼廠的安全環境離了你可真不成!”
“你瞅瞅前段時間鬨的,像什麼樣子嘛~”
徐斯年悲憤地說道:“我可從來沒想過軋鋼廠有一天會變成這麼個樣子,更沒想過有一天機器不吃人,思想開始吃人了”。
“哎~哎~哎!”
李學武用鋼筆尖點了點對麵,提醒道:“注意措辭啊,還廠辦主任呢,亂說話可不行啊~”
“我在你這說說都不行了~?”
徐斯年攤了攤手道:“你整死我得了,省的我憋氣遭罪了”。
李學武可沒搭理他這幅推心置腹的樣子,而是看著手裡的文件,說道:“誰沒讓你說話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自由”。
“得了吧~”
徐斯年喝了一口茶,撇嘴道:“你先把軋鋼廠的治安捍衛好吧”。
李學武微微皺眉地放下手裡的文件,對著徐斯年說道:“軋鋼廠的情況你我都很清楚,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更不是保衛處能乾預的事”。
說著話示意了桌上的文件道:“保衛處做了多少,你應該能看得見,今天你上班時能看見大門口崗台上站著端槍站崗的保衛,就是我奉行職責的最大保障”。
“我知道軋鋼廠發生了什麼,我也很痛心”
李學武看著眉頭緊皺的徐斯年說道:“跟你一樣,軋鋼廠也是我的家,也是我的立身之本”。
“唉~~~”
徐斯年歎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做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李處長”。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平靜地說道:“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說的輕巧啊,身在局中,又有多少人能清醒著走出來的”
徐斯年看向李學武,說道:“你應該能清楚地認知到一個工廠是不能有兩套管理班子的,對吧?”
“就像紅旗和東風?”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繼續看手裡的文件,嘴裡回複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組織正確性的客觀規律?”
徐斯年皺眉道:“難道非得經過爭鬥和妥協才能達到那種平衡嘛?”
“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嘛?”
徐斯年苦悶地說道:“都說的是為了軋鋼廠好,都想著帶領軋鋼廠走向輝煌,屁!”
“你小孩子嘛?!”
李學武皺眉道:“還用我教你啊,物競天擇懂不懂,你真當乾組織工作是請客吃飯啊!”
說完敲了敲桌麵,道:“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這才哪兒到哪,萬裡長征第一步,要堅持住啊”。
“我!……唉~”
徐斯年無奈地擺了擺手,道:“你是有水平的人,眼光和思想高度都遠勝於我,未來你的發展勢必不能局限於此”。
說著又示意了對麵的辦公樓,道:“現在廠裡有讜組在負責組織工作,有廠辦在負責生產工作,又有管委會在負責這兩方麵工作”。
“就像你說的,早晚會分出個勝負來”
徐斯年喝了茶杯裡的茶水,看向李學武說道:“這裡麵的凶險並不比上個月的小,你自己有個心理準備吧”。
說完話便站起身,叮囑道:“九點,小會議室,讜委會議”。
“現在管委會的辦公室主任也是你兼著?”
李學武挑眉看了要走的徐斯年一眼,道:“不開管委會會議,開讜委會?”
“嗬嗬,我哪有那個才能啊”
徐斯年側著身子對李學武笑著說道:“管委會辦公室主任是你的好兄弟,張國祁張主任”。
看著徐斯年出了屋,李學武這才哼哼一聲,嘀咕道:“敢情還是發牢騷~”。
“處長,周瑤回來了”
沙器之帶著周瑤走了進來,一邊示意周瑤坐,一邊去換了一杯茶。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周瑤一眼,笑著說道:“挺精神的”。
被李學武讚了一句,周瑤有些不好意思了,在辦公桌前麵坐下後理了一下鬢角的頭發。
李學武看著她眼圈紅紅的,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這三個月沒白鍛煉,是有股子英氣了”。
“您是故意的吧~”
周瑤看著李學武委屈地說道:“您明明都知道我報到出了錯,也不說……”
“嗬嗬,挺好的”
沙器之將茶杯端給她,笑著說道:“看你現在都能打我十個了”。
周瑤不滿地嘟嘟嘴,隨後接了茶杯道了謝。
她算是看出來了,都知道她報到出錯了,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沙器之開了句玩笑,便在李學武的示意下出去了。
周瑤見辦公室就剩她和李學武了,神情又落寞了下來,輕聲說道:“處長,您知道……”
“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李學武知道周瑤想要問什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很遺憾,我沒有在廠裡,當時是蕭副處長處理的”。
“我知道,剛才沙主任跟我說了的”
周瑤低垂著頭,眼淚又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出事的三人都是她的同學,傅林芳還是跟她比較要好的,她是怎麼都想不到會出現這種事的。
尤其是辦公室裡那些人嘴裡說的,好像把他們這些大學生都魔化了。
雖然沙主任告訴她不要受這些人影響,可她畢竟心還是亂的,難免的要悲傷。
李學武抽了桌上的紙巾遞到了她的麵前,嘴裡安慰道:“人貴自救,在自尊、自愛、自重”。
“我明白的”
周瑤接過紙巾擦了眼睛,低沉著聲音說道:“我就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嗯,這就是人生啊”
李學武點頭道:“希望你能從這件事裡走出來,學會一些東西,儘快的成長起來”。
“我知道了,謝謝處長”
周瑤看著李學武說道:“謝謝您給了我去訓練和學習的機會,我會儘快整理好自己的”。
李學武欣慰地點點頭,看著她紅紅的眼睛,道:“眼淚並不會讓咱們更堅強,可卻是感情的寄托,我很理解你”。
“處長!”
門口,韓雅婷走了進來,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
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她進來,笑著問道:“我是不是得說聲恭喜啊?”
“處長……”
韓雅婷舔了舔嘴唇,有些臉紅地說道:“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這叫什麼話”
李學武故作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責備道:“論公,你是我的同誌,是保衛處的一份子,論私,你是我的朋友,有什麼事要共同承擔”。
說著話點了點站起身來的周瑤道:“這是周瑤,你認識的,剛剛從訓練場參訓回來,人給你了,好好帶”。
“是!”
韓雅婷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隨即接過李學武手裡遞過來的人事命令看了一眼,副科長。
她是女同誌,還是身處保衛科這種一線的崗位,她的個人情況是要如實向組織彙報的。
所以李學武知道她懷孕了並不稀奇,而給保衛科增配一個女性副科長,也是在照顧她。
雖然是在說著要她把人帶好,可她明白,李學武的意思是接班。
她身體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是要有人來幫助她完成保衛科的管理工作的。
原來李學武是準備培養樊華的,可她自己犯了錯誤。
現在隻能用周瑤了,這姑娘在訓練基地能堅持下來,沙器之說的,能打他十個。
“處長……”
周瑤在接過韓雅婷遞過來的文件看過之後,遲疑著說道:“我……保衛科……”
“我相信你可以的”
李學武微微一笑,在桌上的文件堆裡找出一本文件,放在了對麵,道:“這個,就作為你履新保衛科的第一個案子吧”。
周瑤看了李學武一眼,猶豫著拿起了文件夾,看向文件名字的時候,卻是忍不住手哆嗦了一下。
《傅林芳自縊案》
——
“一百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
景玉農眉頭緊皺,看著手裡的文件,語氣都變得銳利了起來。
“對,就是一百五十萬”
李學武淡定地點了點頭,看著景玉農說道:“景副廠長,您即便是再強調,那文件上的數字也不會少倆零”。
景玉農嘴角微扯,忍不住抹噠了李學武一眼,又將目光看向楊元鬆和程開元。
“這個項目在申報的時候可是沒有定這麼大預算的”
說著話還翻了翻手裡的文件,強調道:“當時審批的預算隻有二十萬,超出這麼多……!”
楊元鬆也是皺著眉頭,不過沒有說話,他是讜高官,不是廠辦公會議的乾部,對於業務方麵的工作,他時刻抱有自覺和謹慎的態度。
楊鳳山不在,勞動改造期間,他將不再執行廠長的義務,廠裡的生產和管理業務暫時交由程開元署理。
程開元代理了廠長職務,可也在矛盾之中,進一步,要帶著廠辦跟李懷德的管委會爭這個權限。
退一步,他隻能服輸,跟著李懷德做副手,以後軋鋼廠李懷德說了算。
書記找他談過話了,他還沒有明確的態度,權衡利弊也需要思考的時間。
今天的會議議題有很多,主要研究的是前段時間上麵交代下來的任務,關於設立聯絡站和招待處的事宜。
還有紅旗社消散後的這段時間廠裡發生了太多變故,需要做出調整和安排。
尤其是人事方麵的,從上到下,是要確定領導權和管理權的。
任何讜委成員都能在會議上臨時提出議題,李學武拋出來的就是煉鋼廠收購案的那一百五十萬。
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軋鋼廠采購的機械輕鬆超百萬,可說小也不小,都夠建多少棟居民樓的了。
“先聽聽李副書記的意見”
程開元很會說話,在會議桌上並沒有稱呼李副處長,而是選擇了李學武組織內的職務。
李學武攤開了麵前的文件,開口介紹道:“先解釋一下最初的申請預算,也就是那二十萬”。
“按照煉鋼廠方麵介紹,要完成千噸貨船基本維修和新造任務,至少需要幾千平米的操作車間”
“按照車間大小,以及造船所用機械的基礎評估,綜合考慮現有造船廠的生產能力,這才有了二十萬的預算評估額度”。
李學武解釋完,點了點桌上的文件道:“這是技術處、工程處和財務處聯合組建的評估小組提供的意見”。
說完又敲了敲手邊攤開的文件解釋道:“在考察造船廠的時候,煉鋼廠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本著節約和利益最大化的方針對沿海造船工廠進行了考察”。
“這裡,也就是營城造船廠恰巧在此時進入到了考察組的視野”
李學武看著手裡文件介紹道:“營城造船廠是新建工廠,有在建造船車間七萬平米”。
“包括整套的船體車間、機電車間、船運車間、居裝車間、機加工車間等等”。
“單就機加工車間而言,作為主要車間,其在建廠房長一百二十米,寬四十二米,中跨十八米二十噸吊車,兩邊跨十二米五噸吊車”。
“造船廠全廠兩千多名職工,有成熟的設計部、施工部、管理部等部門,在建廠區有職工生活區和廠房……”
李學武在介紹完營城造船廠的基本信息後,看向會議桌邊的眾人,說道:“營城之所以決定出售造船廠,不是因為它不值錢,恰恰相反,是它太值錢了”。
“收購價一百五十萬,這是在營城造船廠主體車間缺少鋼材前提下協調決定的,也是在當前的大環境下綜合考慮的”
“價格是煉鋼廠和營城方麵綜合評估的,軋鋼廠可以成立專門的調查組進行再審核”
李學武示意了門口準備桌旁煉鋼廠駐在軋鋼廠的辦公室人員,把相關的文件準備好,相關的領導可能會查看。
李懷德招手要了一份,景玉農和程開元等人隨後紛紛抬手要了副本。
這個動作的意思就是,他們已經在正式考慮這份議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