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關係?”
鄺玉生和夏中全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頭,顯然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的。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笑著說道:“上次運走的二十台威利斯可是賣的很搶手啊”。
“這我知道”
鄺玉生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流水線轉起來,汽車廠的車就不愁賣,還會賣的很好?”
“難道你沒這個信心?”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咱們既然也造吉普車,那就對標京城汽車廠”。
“他們一個月造八百台,那是因為他們守著自己的汽車零件生產廠,無限製供應其生產”
“我估計的產能是充分考慮到了各種零部件的供應難度,以及其他環境因素,三百台就是個最低標準”
“再從基礎數據上來分析”
李學武敲了敲沙發扶手,道:“212吉普車有75匹馬力,能扛炮,能翻山躍嶺,還能拉六七個人”
“這個是不用說的,咱們設計的這款車實際上還是威利斯,65匹馬力,不到一點三噸的載重,數據對比是不行”
“但是!”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道:“咱們要生產的這款車也不是為了扛槍扛炮、上天入地啊,為什麼不是四門,還是保持兩門結構?”
“汽車整體性能”
夏中全皺眉道:“咱們的車身尺寸要小於212吉普,這是底盤和原始數據限製的”。
“對!”
李學武點了點夏中全說道:“這款車是經過實戰檢驗的,它的各項數據是成熟的,隻要造出來,它就不愁賣”。
“公務、工程、救援、運輸、保護甚至是部隊采購”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不愁賣,要實現利潤最大化有三個方向”。
“一個是生產,既然要搭建流水線,那麼就要儘快提升產能,第一批零部件采購是實驗性質的,哪個跟不上,就去找哪個,全力保證產能”
“二一個是銷售,銷售處已經在全國範圍內選址開設辦事處,既是貿易項目的錨點,也是汽車這一類商品的銷售網點”
“三一個就是售後,這是一個新的發展方向,就我所了解到的,全國範圍內,還沒有一家汽車廠在搞售後,都是壞了自己修”
李學武敲了敲沙發扶手,看著兩人說道:“從以上三點考慮,你們可以做的工作還有很多,不要把目光隻局限於廠裡,局限於一個汽車整備項目上”。
夏中全挑了挑眉毛,看著李學武說道:“搞生產,搞設計我們行,找工廠,定配件我們也能乾”。
一邊說著,一邊看了鄺玉生一眼,道:“這賣車和售後我們怎麼乾?”
“我不知道~”
鄺玉生知道李學武是在給他們,給兩個處室的工人想轍謀福利,他聽不懂,但並不妨礙他對李學武有信心。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賣車就不需要技師了?你從廠裡隨便拉來一個人就懂得汽車的構造和性能了?買車的就懂?”
“不要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
李學武看著兩人說道:“可以有對產品的信心,但不能有驕傲的態度,在產品推廣的過程中也是需要專業技術能力的”。
說著話指了指鄺玉生問道:“你去買手表,跟售貨員一問,她啥也不懂,你還願意買嘛?”
“當然了,現在汽車廠少,路上的汽車種類也少,大家沒得選,造出來不愁賣,可以後呢?”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每個辦事處是汽車的銷售處,也是售後維修處,隻要是汽車本身的質量問題,那麼咱們就負責維修”。
“你是說……?”
鄺玉生瞪了瞪眼睛,問道:“讓工人們去修車?”
“怎麼?工作還有高低貴賤之分啊?!”
李學武站起身,去茶櫃上拿了暖瓶,給兩人又續了熱水,嘴裡說道:“現在廠裡人多崗位少,孩子多,接班的少,你願意看著家裡的孩子不念書闖禍玩啊”。
“嘿!誰想呢!”
夏中全感慨地說道:“我們家二小子,學人家搞變革,要造他爹我的返,讓我打了幾棒子,攆東北他二姨家去了去種地,去喂牛!”
“嗬嗬~這麼說倒是合適了”
鄺玉生說道:“搞個培訓班專門教這些小子學修車,到時候支出京城去,倒也讓爹媽省心了”。
“從整體效益上來看,修車不一定比賣車賺的少”
李學武笑著說道:“畢竟賣車是一時的,修車才是一世的,我可不敢說咱們的車永遠不會壞!”
“嗬嗬嗬~”
問題解決了,鄺玉生和夏中全兩人也開心了,笑嗬嗬地說道:“聽說聯合企業也要依托汽車廠搞配件生產,這既能安置工人,還能造零件賣,屬實是件好事”。
這話也就這個時候能說,以前可不成,都知道聯合企業是李學武的親兒子。
親兒子讓人家抱走養去了,當爹的能不發火?
現在沒關係了,他們的消息靈的很,都知道養母把親兒子的管理權又交給親爹了。
他們同所有工人一樣,都是希望聯合企業搞起來的,誰沒有個兒女了,都想著孩子們能接班。
但是,前期景玉農搞的有些太高端了,手裡沒資源想著強拉硬套,搞什麼先生產,再招工的把戲。
工人們不願意等,他們的目光隻有眼巴前這麼短,不用他們就不行。
現在不一樣了,景玉農在李懷德麵前服了軟,在李學武這裡認了短,李懷德需要她的幫助,李學武需要她的配合。
這就是正治,互相妥協,總不能是一個人占了所有的便宜。
就像王敬章和張國祁,都想著多吃多占,現在的結果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景玉農給李學武提供了人事和預算的支持,李學武就給了聯合企業生產資源。
同時,李學武還是貿易項目的管理者,李懷德真是猶豫再三,是否要削弱李學武的影響力,這一次貿易項目歸回張國祁真是個好機會。
但是,到最後李懷德都沒撒口,即便是李學武用煉鋼廠項目和造船、造車項目來推托都沒把貿易項目推掉。
這也是中午吃飯時,張國祁臉色不對的原因。
他跟李學武分開後就去樓上找李懷德了,探聽廠辦主任這個消息外,他還問了貿易項目的事。
張國祁當然看得見貿易項目的利潤,以前把這個工作交給李學武是因為他要去負責東風的業務,現在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得拿回來了?
可李懷德並沒有給出準確的答複,而是讓他繼續深耕大學習活動,要繼續推動大討論的進行。
張國祁不傻,他急匆匆的找李懷德就是想重新回到軋鋼廠的乾部管理序列,他不想再當孤魂野鬼、背鍋替罪羊了。
還搞活動?
楊鳳山下去了,王敬章下去了,現在廠裡還剩下誰了?
李懷德的麵前就剩下程開元和楊元鬆了,程開元是外來戶,不足道也,那李主任的下一個目標不就很明確了嘛。
很明顯的,現在管委會已經在插手廠辦和讜委的工作了,李懷德本身就是廠辦的領導,全麵掌握廠辦隻是時間問題,那讜委呢?
很簡單,乾掉楊元鬆,不就沒讜委的事了嘛。
李懷德以要吃中午飯為由,快速的結束了與他的談話,逼著他繼續往前跑,撞倒他給張國祁定好的下一個目標。
張國祁腿都要打哆嗦了,楊鳳山根本不是他弄下來的,是王敬章那孫子。
而王敬章在拉下楊鳳山以後的遭遇如何?
可以這麼說,王敬章是他弄下來的,也不是,那是人心所向和大勢所趨,他隻是乾活的那個人。
而他也就乾了一點點活,你看現在廠裡人對他的態度,提防他、鄙視他、疏遠他,就差弄個籠子把他鎖起來了。
爭取的工作沒著落,想要拿回的業務泡了湯,他能對李學武有好心情?
李學武也不願意現在接受貿易項目,更不願意跟現在的張國祁對上。
這會兒正是張國祁膨脹的時候,春風得意,怎麼能容忍彆人搶了他的風頭。
李學武扶張國祁上來就是給李懷德下絆子的,在製衡王敬章的同時,他也隻是管委會成立的踏腳石。
總不能讓李懷德在軋鋼廠太順利了,也不能讓他的影響擴張的太快了,得有個人幫他敗人品。
李懷德不想手底下的人隻有李學武和董文學一家獨大,努力扶持張國祁上位,就是為了平衡李學武的。
再加上扶持已經調任後勤處的馮行可、銷售處的苟自榮、調度處的畢毓鼎……等人,他上位了也要學著楊書記搞平衡。
搞平衡並不是上位者的專利,李學武也在搞平衡。
穀維潔是天然的盟友,董文學的關係,也是廠裡實際上的三號人物,這個不用選。
而在李懷德這邊,程開元並不可信,李學武覺得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完蛋。
聶成林已經邊緣化了,他倒是想著幫楊鳳山東山再起了,可楊鳳山的事太多了,他沒有這個能力。
還能想到的就是薛直夫和景玉農,薛直夫是專職紀監書記,行使職責並不受李懷德控製和影響,當然了,也不受李學武的影響。
可隻要利用好,那李懷德就得站在他的對立麵,至少是在被監督的局麵。
而唯一剩下的景玉農,在向自己發出緩和信號後,他就已經做好支持她的準備了。
頭頂的人越多,權利就會越稀薄,影響力不集中,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現在軋鋼廠整體上來說,楊元鬆代表了讜委,可影響力被削弱的厲害,勉強維持著對薛直夫和穀維潔的影響。
李懷德這邊有穀維潔、董文學以及緩和關係後的景玉農。
剩下的則是程開元、聶成林,以及熊本成各自不成體係。
關係錯綜複雜,但總體上來說,李懷德已經占住優勢了,可又沒占多少,李學武要的就是這種局麵。
如果軋鋼廠真成了李懷德一個人說了算的局麵,那他就不用玩了,到時候他就是李懷德的對手了。
所以李學武得舍得聯合企業,讓景玉農起來,舍得名義,讓張國祁起來。
沒有壞人,怎麼凸顯好人,沒有對比,怎麼讓軋鋼廠的人想念保衛處之虎?——
“薛書記”
“哎,李副書記啊,請進”
看見李學武進門,薛直夫從辦公桌後麵站起身,請了李學武到沙發這邊就坐。
彆人叫李學武李副團長,叫李副書記都是彆有動機的,唯獨在紀監這邊,稱呼李學武為李副書記才是正確的。
“薛書記,氣色不大好啊”
李學武坐下後,打量了薛直夫一眼,關心地說道:“是身體原因嘛?”
“老毛病了~”
薛直夫擺了擺手,指著自己的肺子說道:“以前的暗傷,天氣一乾就會鬨”。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多養些花草,保持屋裡的濕潤”。
看了看窗外的陽光,雖然已是九月,但烈日不減炎熱,對肺病患者確實不友好。
“馬上入秋了,您這更難熬”。
“嗯”
薛直夫平日裡就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倒不是他多難相處,這樣的乾部反而純粹些。
“你呢?走了一個多月吧?”
看了看李學武,沒黑也沒瘦,這哪裡像是去培訓的樣子,倒像是去度假。
“還得是年輕人啊,比我們有活力,也有精神”。
“我隻是加強正治學習,身體素質是過關的,不用接受軍事訓練”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一句,隨後又說道:“您也得加強體育鍛煉,保持身體健康啊”。
“老了,活動不開了”
薛直夫看著李學武點了點頭,很是欣賞的模樣,隨後問道:“找我,是有什麼事要說嘛?”
“是,有些工作想跟您彙報一下”
李學武恢複了嚴肅的表情,道:“在接受培訓期間,我是把工作交給了蕭副處長來主持的,本以為不會出什麼事,沒想到……”
他的話沒說完,薛直夫便已經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明白李學武要說的是什麼了。
李學武在他這裡也很直接:“保衛處當時當救火隊員,左右無以為繼,隻能可著更廣大群眾的利益為先”。
“但是現在形勢穩定下來了,這筆賬該算一算了”
李學武手裡並沒有拿著文件,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要真是帶著東西來,下午怕不是就有人要跑路。
“保衛處針對當時的混亂做了初步的偵查,有專門的檔案進行登記,以方便開展調查工作”
“是嘛~!”
薛直夫也是坐直了身子,看著李學武問道:“是針對大學習的幾個組織和鬨出問題的個人偵查的?”
“都有”
李學武正色道:“包括主要組織,紅旗和東風,截止到目前,正常開展活動宣傳和討論學習我們不管,但借風撒邪,中飽私囊,進行違規犯罪是不允許的”。
“嗯,你說的對”
薛直夫皺眉道:“這股風過去了,但該處理的人還是要查的”。
說著話,看著李學武問道:“這件事你跟主要領導請示過了?”
“我誰都沒請示,您就是我的主要領導”
李學武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著薛直夫說道:“在偵查檔案裡涉及到了一些軋鋼廠的乾部,所以我才來跟您彙報的”。
薛直夫當然知道這裡麵的情況,紀監處又不是吃乾飯的,該有的調查和監察一定會有。
可是,李學武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紀監當然已經開始對一些乾部開展調查工作了,還是受他指使的。
李學武這一個月沒在家,相關的工作還沒有同他進行通報,這邊就收到了他的主動申請。
薛直夫知道,李學武在廠裡是有很大影響力的,他猶豫的原因就是怕李學武借著紀監的手段來達到某種目的。
他是要乾工作,但不能給彆人當槍使。
雖然當初建議李學武來紀監是他主動提出的,但並不代表他看不見李學武身後的那些複雜關係。
李學武在薛直夫考慮期間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但也強調了自己的意見和原則:
紀監工作必須保持絕對的獨立性和嚴謹性,是不受任何關係和勢力影響的一種監察工作,針對違反規定的乾部要嚴肅處理,杜絕後患。
而放眼全廠形勢,保衛處聯合紀監委形成一次嚴密、嚴肅、嚴厲的打擊行動,清除軋鋼廠乾部內的害群之馬,整肅機關紀律,恢複正常生產秩序,是很有必要的。
李學武堅決表態,這一次保衛處是要動真格的,下狠手,出重拳,要將這一個多月以來出現的違規違律人員一舉清除掉。
形勢變化不由人,但嚴守底線不由天,李學武的態度讓薛直夫也很意外,不過他倒是相信李學武這一次要動手。
畢竟這種大動作如果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損失的還是他自己的信譽和廠裡對他的支持。
但有個關鍵點,保衛處現在提出要聯合紀監一起查,還是秘密的查。
一個針對廠工人,一個針對廠乾部,雙管出擊。
針對廠工人的要查多少人?查到哪個標準?處理的意見又是什麼?
針對廠乾部的要查到哪一步?受活動影響,要依托什麼規則來衡量違規情況。
這些李學武在來之前就已經想過了,麵對薛直夫的問題,他很直接地說道:“錢進自己兜裡了,就是違規,致人傷殘了,就是犯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