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王淑敏兩個人之間本身就是個錯誤,再發展下去,對他們任何一方都不是好事。
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他更沒有做好同對方談的準備。
貿貿然找到王淑敏,對方還以為他要妥協了呢。
王淑敏的訴求很簡單,給錢,我閉嘴,可董文學竟然天真的跟她談起了感情。
這讓王淑敏覺得受到了侮辱,我一個大姑娘,跟你個三十歲的在這處對象玩呢!
所以結果就是不歡而散,王淑敏特彆狠厲地警告了董文學,明天要是不給她個滿意的答複,就寫舉報信。
董文學呆呆地看著王淑敏離開的方向,她說的那些話還在他耳邊環繞著。
本以為對方仰慕他的才華,沒想到這都是個笑話,就像王淑敏說的那樣,如果你不是領導,那你的才華就是狗屁。
董文學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才華,就像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努力一樣,今天王淑敏的變臉對他來說是一次嚴重的打擊。
答複是不可能答複的,甭說李學武已經提醒過他了,就是他自己的組織原則也不允許他做出錯誤的決定。
個人問題在這個年代不算個事,如果觸碰底線,那個才是大事。
小錯和大錯他還是能分得清的,可就是小錯引發的後果和影響也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第二天上班時,秘書發現領導的眼睛紅紅的,衣服就是昨天的,換都沒有換,顯然是一宿沒休息的樣子。
他是感覺出一些問題的,可他不敢言語,這種事李學武都不想去觸碰,更何況是他一個小秘書了。
沒有得到董文學的回複,王淑敏也是個狠人,直接把寫好的舉報信塞進了信箱,其中還有她準備的那份證據,醫院的證明。
那個醫生也是嚇著了,前怕狼,後怕虎,不敢見許寧,更不敢再接觸王淑敏。
所以到現在王淑敏還不知道她的證據已經被調查清楚了。
不過就那封舉報信,再加上這個化驗單,真的夠董文學喝一壺的了,尤其是這個時期,對這種事情關注度最高了。
董文學要是跟李懷德似的,厚臉皮不怕這個,還真就沒人說,你越是在意,彆人就越關注。
很明顯的,董文學就是在乎名聲的人,真要是鬨的沸沸揚揚,他這工作可能真就做不好了。
受他影響的,李學武上班時都有些心神不寧的,剛坐下就聽見電話鈴聲響。
他也是瞅了瞅,對著示意了要過來幫忙接聽的沙器之擺了擺手,自己接了電話。
“領導,是我”
是許寧,李學武看了一眼手上的時間,問道:“怎麼了?”
許寧猶豫著說道:“她寫了信,地址是廠裡紀監”。
李學武聽他這麼一說,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問道:“你看到了?”
“……我截下了”
許寧聽李學武的語氣感覺自己好像是犯錯誤了,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李學武氣的一咬牙,隨即低聲喝罵道:“怎麼想的!她是白癡嘛,還是你白癡,沒事也讓你整出事了!”
“是”
許寧知道自己一定是犯錯了,很立正地給了服從的態度,不敢辯解。
“領導……這信……怎麼辦?”
怎麼辦?!
李學武直想抽他,這種信是能截的嘛!他就是玩舉報信的祖宗,還不知道這裡麵的道道!
這種信可能是連著號的,斷了就說明有人故意截留了,也就代表這裡麵有問題了,紀監能不懷疑?
還特麼乾保衛的呢,腦子長屁股上麵去了,昨天還想他成長了,沒想到今天就犯錯。
“把信件交給領導”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做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了”。
“記住了嘛!”
“是!”
許寧答應一聲,聽見李學武那邊掛了電話,他也把電話掛了。
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很後悔自己多做了一步。
本來事情辦的挺好的,是他有些貪心了,覺得這樣能獲得更多的信任。
但現在想想,李學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深接觸這件事,更沒讓他跟董文學直接談這個。
現在李學武讓他把信件交給董文學,是在領導麵前露臉了,可也顯眼了。
要不說露臉和顯眼隻一線之隔呢。
他是真後悔了,自己一個保衛係的乾部,隻跟緊了李學武就是了,怎麼老想著更上麵的事呢。
許寧現在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就算是他得到了董文學的信任,可也失去了李學武這條線。
董文學離他那麼遠頂個屁用,到頭來還得是李學武管著他,這不是隔著鍋台上炕了嘛。
要是這世上有後悔藥,估計董文學和許寧都想買上一顆吃。
——
周五其實是很不錯的一天,至少李學武是這麼覺得的。
張國祁那邊送來的房產由財務處和安置辦接手了,廠裡著急住房的有很多,安置辦那邊選了一些有條件的,點對點的談,房屋出兌的很順利。
而六國飯店那邊張國祁信誓旦旦的給李懷德打了包票自然是穩了的,今早見著他的時候還跟自己得意的笑呢。
開早會的時候景玉農給他打了個電話,請他跟化工廠那邊說個話,事情有些不好談,主要還是前兩次的信任危機,沒有了談判的基礎。
李學武自然會幫這個忙,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雖然他現在不是分局的人了,可化工廠那邊的保衛處可不敢輕視了他。
是,李學武不是分局的人了,可特麼成了衛戍區的人。
比在分局還嚇人呢!
化工廠那邊的保衛處長跟李學武也是認識的,電話裡沒有打包票,隻是說了會跟領導彙報情況的。
其實這就穩了,沒拒絕就是能辦,不能辦他也不會多此一舉。
糊弄李學武是不行了,要不然下一次就是李學武糊弄他了。
還有個好事,那就是華清那邊來人了,第一批支援的師生隊伍不算是很龐大,但也不算少。
汽車工業係的來了六名老師,二十八名學生,直接被技術處夏中全領走了。
化學係的來了三名老師,十二名學生,被景玉農安排在了在籌建的汽配廠,主要支援海綿廠的建設。
其他包括無線電係、半導體係、燃油輪機等等各方向的高素質技術人員均被相關的單位和部門瓜分掉了。
在李學武的籌備和推動下,全廠上下都有一個準確的認知,那就是廠裡很重視技術發展。
尤其是貿易項目關聯的幾個單位和分廠,更是把科學技術發展放在了特麼重要的位置。
軋鋼廠要向全麵型企業發展,打通上下遊工業技術壁壘,勢必需要高端人才的支持。
現在華清來對口支援的都是專精於技術的大拿,就是各部門創造成績的指路明燈,怎麼可能不認真對待。
倒是這些師生被軋鋼廠各部門領導的搶人熱情弄得有些驚訝和錯愕了。
按照廠裡的通知,他們是被安排來勞動的,是社會實踐學習,是重新領悟大學習思想的。
我們拿你們當同誌,當學習的榜樣,你們這麼客氣,把我們當老師、當新希望算怎麼回事!
太熱情了,實在是太熱情了,有點受不了了。
本來一個個臉上掛著擔憂的從車上下來,再麵對廠裡的尊重和期盼,他們有些感動的燒心了。
中午李懷德特意安排食堂給這些來廠鍛煉學習的華清師生們準備了一份豬肉燉大白菜,差點讓這些人把淚掉碗裡。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來校的師生捧著飯盒低頭扒拉著飯,再抬起頭來,臉上全是陽光。
終於找到組織了!
李學武並沒有參加華清師生的歡迎會,隻同來送人的吳有慶見了個麵,還是在他的辦公室裡。
吳有慶滿懷感慨地看著樓下的熱鬨場景,不知道該怎麼跟李學武說聲感謝。
李學武很理解他的心情,接了沙器之泡好的茶端給了他,笑著說道:“風雨同舟我會講,但我想說意氣相投更合適些,之於你我,叢雲叔”。
吳有慶抿著嘴點了點頭,搓了搓臉,這件事還真就跟彆的說不上,到頭來還是兩人之間的緣分。
在京的學校多了,出事的老師和學生也多了,李學武為啥關照他,關照華清。
這個人情吳有慶得認,李學武說的話他也認同,大恩不言謝,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對彼此之間感情的褻瀆和侮辱。
李學武不善於安慰人,尤其是男人,一杯茶,一句話,哪裡來的那麼多虛情假意。
兩人就著樓下的師生談了談華清的現狀,就吳有慶介紹,現在還不敢大範圍的調人來這邊,怕裡麵有差池,引起更不必要的麻煩。
是了,一樣米養百樣人,李叢雲考慮的還是穩妥些,一批一批的送,穩定一批是一批。
即便是出現了問題,也好快速解決,不至於影響了所有人。
吳有慶上來找李學武說的意思就是,華清來的人,原則上還是勞動鍛煉,社會實踐,跟參與科研沒有半毛錢關係,更說不上什麼帶教。
但是,軋鋼廠怎麼安排這是軋鋼廠的自由,學校這邊充分尊重工廠的需要和安排。
李學武明白吳有慶話裡的擔憂和意見,表示這件事是已經談妥了的,華清來的人不會聚在一起的,都是分散開來安置。
一個聯合企業就夠這些人忙活的了,還有造船廠和工業基地呢,就華清那些人來了也是江河入海,散於無形了。
科學技術在本質上還是淳樸的好一些,李學武不希望這些師生把華清的那套東西帶過來,更不希望軋鋼廠再經曆一次變革。
李叢雲所擔憂的,和李學武、李懷德等人想的一樣,雙方已經在上次的見麵會上達成了共識。
在給吳有慶做出解釋的同時,李學武也給保衛處下了命令,嚴密監控這些來廠鍛煉的老師和學生思想動態。
華清師生的到來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李學武相信李懷德的實力,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技術人才來到軋鋼廠,參與他設計的這個大項目。
這個時代和大環境對這些人是不友好的,但李學武努力用未來和成績給李懷德畫了一張超級大餅,讓他包容了這些人。
李懷德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大環境下是對這些人不友好的。
可他依然堅持相信李學武,他相信李學武不會辦錯事,這些人一定會有用。
隻要是讀過書的人都很清楚,社會和科學技術的發展離不開文化,隻有那些閉著眼睛裝看不見的人才會說這些人有問題。
李懷德的原則就是,為我所用者優,不為我所用者劣,很現實的一套理論,完全符合李學武的實用思想。
他不想關注這些師生的思想是什麼,意識形態是什麼,這跟他沒關係,這些人也不是軋鋼廠的人,隻是來“乾活”的人。
軋鋼廠提供乾活的環境,提供促進工作良性發展的生活環境,通過限製這些人的活動範圍來限製他們的思想,隻用這些人的才能就行了。
說白了就是臨時工,能乾就乾,不能乾就滾蛋。
免責聲明在前幾天的會議上就談好了的,華清把工作的方向甩給軋鋼廠,軋鋼廠則是把他們的思想問題甩回了華清大學。
下午的一個辦公會開完,李懷德還就華清師生到廠的問題提點了李學武,要注意控製。
這個就很值得玩味了,控製什麼?
李學武又不是蓋世太保,還特麼能乾出控製思想的事情來?
當然不是控製他們的思想,而是控製軋鋼廠的人同他們接觸時思想不滑坡。
這個在上午李學武就同吳有慶講過了,聽了李懷德的強調,自然是把吳有慶,也就是華清的態度轉達了一遍。
李懷德點點頭,很滿意華清的自覺,笑著指示了張國祁要在生活環境上給這些師生一些優待。
李學武能看得出李懷德眼底的警惕和謹慎,從他也沒有參加華清師生的歡迎會,並且特意交代自己謹慎的一麵就能看得出他對這些人並不感冒。
當然了,這些高端人才對廠裡各個項目的好處他還是明白的,所以才要求給這些人特彆的照顧。
張國祁撇著嘴,挑了挑眉毛,等了李懷德離開,這才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就是個打雜的~”
“哎!這話不對!”
李學武接了張國祁遞來的香煙先給他點著了,這才點了自己嘴上的。
抽了一口,吐著煙霧說道:“你是打雜的不假,可你是給李主任打雜的,這就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
張國祁就是在跟李學武凡爾賽呢,這會兒李學武都捧著他說了,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笑著說道:“那還不是個打雜的”。
“嗬嗬~跟我裝呢是吧!”
李學武笑著逗了他一句,隨後問道:“六國飯店的事怎麼樣了?”
張國祁就知道李學武會問他這個,挑了挑眼皮,道:“還算順利,我找了幾個領頭的,他們說今天晚上就行動,明天我就可以安排裝修了”。
“是嘛!”
李學武略微驚訝地看了張國祁一眼,隨後問道:“那處房產外事部沒少要吧?”
“碼的,提起這個就來氣!”
張國祁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吐出煙霧說道:“我找人講情都不行,死要錢”。
說完張了張手,給李學武示意道:“最後,五十萬,艸!”
“嘖~是有些過分了!”
李學武砸了砸嘴,站在窗台邊上抽著煙說道:“啥特麼好玩意兒啊,就算是裡麵有金子也不值這個價啊!”
“要我說呢!”
張國祁轉過身子靠在了窗台上,手裡夾著煙憤憤不平地說道:“他們也是覺得我沒的選了!”
“可我就是沒的選了!”
張國祁扯了嘴角道:“主任要的急,我能有什麼辦法,合適的位置就這麼多,我總不能帶著人去搶吧”。
“嗯,確實~”
李學武點頭附和道:“這個時候京城駐留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多少單位都想著辦這個事呢,合適的位置早就占住了”。
“也是了”
在窗台上彈了彈煙灰,李學武撅了撅嘴唇,道:“咱們廠一直在城外發展了,誰能想著在城裡搞產業啊”。
“沒辦法”
張國祁搖了搖頭,隨後看向李學武說道:“哎,還有個事啊,招待所那邊你想一下,安排誰過去當所長去”。
“招待所?”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現在就剩下兩個所長了,一個還借調在了小食堂,我給你斧子,你自己劈去吧”。
“嗬嗬~”
張國祁也是被李學武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道:“這可彆跟我說,領導交代的,你看著辦吧”。
說完彈飛了煙頭,笑著往辦公室去了。
李學武站在走廊上,嘴裡冒著煙,看著張國祁的背影出神。
從張國祁的話裡能猜到,李懷德是想在那邊搞個長期的項目了。
也是了,軋鋼廠這邊眼線太多了,做點什麼事都不方便,就連請客吃飯都是來廠裡,時間長了讓人家也覺得他小氣了。
如果就著這個機會,在城裡再安排一個招待所,並且把軋鋼廠招待所的管理模式、服務品質帶過去,他想來是很好的。
李學武覺得不好了,這次搞接待還用得著專業的服務人員?
就是這一次的裝修他都想著是一次性的,就那些活祖宗折騰一個遍還能落下個好兒?
他不是沒想過要在城裡搞個對外的招待所,可那是以後了,最起碼也得等這陣風過去的。
李懷德實在是有些飄了,不知道是貿易項目的大刀闊斧讓他的威望一時無兩,還是這幾天程開元的躲避和蟄伏,讓他以為自己功成名就,到了要享受的時候了。
這不成啊,小尾巴翹起來了哪能行,這不是要犯錯誤的嘛。
劉嵐的愛人叫啥名字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