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
“你說誰?”
“李主任?不能吧!?”
“真的?”
……
“千真萬確,有在那邊住的客人傳出來的話”
張國祁甩了甩手裡的煙火兒,使勁兒抽了一口煙,悄聲對著李學武說道:“實在是有些狼狽不堪”。
“什麼情況?”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李主任昨晚上喝酒了?”
“你應該這麼問!”
張國祁挑了挑眉毛道:“李主任哪天晚上不喝酒啊?!”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可……招待所是有保衛的,人是怎麼上去的啊?”
“現在沒有服務員領著,人可都是上不去樓的”
李學武肯定地說道:“而且四樓也是有保衛值班的”。
“這……是招待所的人馬虎大意了?還是他們玩忽職守了!”
“哎~哎~都不是~”
張國祁用夾著煙的手擺了擺,道:“我問了,跟人家服務員和保衛沒關係,是劉嵐自己的原因”。
“而且內孫子是自己辦的住宿,手裡還特麼有領導房間的鑰匙”。
“……早有預謀啊~”
李學武挑眉道:“丫怎麼弄到鑰匙的?領導房間的門鑰匙隻有領導有啊,剩下的一把在辦公室鎖著呢”。
“你說呢!傻啊?”
張國祁眯著眼睛瞥了李學武,嘴唇張了張,說了一個名字。
“艸~!”
李學武一搭拉眼皮,故作剛明白過來的樣子,道:“這還真沒轍,防不勝防啊”。
“可不就說是呢!”
張國祁皺著眉頭使勁抽了一口煙,說道:“內孫子今兒早上來了,開口就要五百塊!”
“說是前兒晚上被派處所給逮了,褲兜比臉都乾淨,辦理住宿的錢都是借的”。
說完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道:“你說這孫子是蓄謀已久一點都不為過,倍兒專業嘿!”
張國祁嘴裡叼著煙,手比劃著解釋道:“手裡還拿一照相機,打開門見著李主任正賣力氣呢”。
“嘿!‘哢哢哢’照了六張,照完相轉身就跑,一點兒都不帶猶豫嘿!”
“說是他媳婦兒,我看比特麼搖錢樹還靈呢!”
這老小子說話也是真損,從嘴上夾了香煙,幸災樂禍地說道:“我猜啊,備不住跟他媳婦兒都是一夥兒的呢,專挑了李主任當肥羊宰呢”。
“這話可千萬彆亂說”
李學武左右看了看,見走廊裡沒人,這才提醒道:“讓領導知道了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你當我傻啊?!”
張國祁點了點李學武說道:“我就敢跟你一人說!”
“再說了~”
張國祁比劃了三樓走廊道:“還用我說嘛,全機關的人都知道了”。
說完又指了指領導辦公室,道:“這不嘛,正跟裡麵談判呢”。
“誰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攝影師?”
“嘿!你也真夠損的啊!”
張國祁見李學武跟他“同流合汙”自覺地忽悠李學武成了自己人。
壞笑著點了點李學武,隨後低聲道:“領導說五百塊不可能,最多一百,跟上次一樣”。
“那跟這墨跡啥呢?”
李學武看了看李懷德辦公室的方向問道:“要麼給錢,要麼抓人唄”。
“抓人?!”
張國祁扯了扯嘴角道:“你倒是敢想,敢情不是你被拍照了,領導敢嗎?”
說完用大拇指指了指辦公室方向道:“領導的意思,一次給多了,怕對方咬上他,上次就給多了”。
李學武無語地笑了笑,問道:“為啥來這一出兒啊,跟劉嵐開口還能不給他咋地”。
“嗬嗬~不怨彆人~怨劉嵐自己!”
張國祁笑著說道:“劉嵐每個月給他十五,告訴他不許找事,今天來領導這一對賬出問題了”。
“咋?”
李學武一挑眉毛,心裡已經想到了,這個世上最怕的就是對賬了。
張國祁好笑地說道:“領導每個月給劉嵐二十塊錢,算是補助,等到了柴永樹這就成了十五,你說他能乾嗎?”
“嗬~”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這玩意兒還有中間商賺差價呢?”
張國祁也是一臉嗶了狗的表情,道:“甭說你這麼問,我也是頭一次聽說,要說會整活兒還得是劉嵐啊”。
“前兒晚上柴永樹被掏空了老底兒,手裡沒錢吃飯也沒錢玩牌,找劉嵐來要錢”
“你說他要錢你就給唄,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她偏不,非較真兒,死掐著錢不鬆手”
“這回好了,我倒是看看她這五塊錢還能不能賺得著了”
張國祁翻了眼珠子道:“昨晚上她值班管事,要不是她自作主張把四樓的保衛和服務員撤走,能讓柴永樹上樓?”
“這叫啊,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哎~~~不能這麼說~”
李學武用手擋了擋張國祁說道:“你不知道這五塊錢賺的有多麼的辛苦,換做是你,你也舍不得”。
“噗~咳咳~”
張國祁被李學武突然來的騷話閃了腰,嘴裡的一口煙沒出去,嗆得他直咳嗽。
手指點了李學武艱難地說道:“論說話,還是你損啊!”
“過獎過獎”
李學武笑著抽了最後一口煙,在外窗台上按滅了煙頭,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
“不跟你扯了,跟聯合企業管理處還有個辦公會,領導那邊忙完叫我一聲,有工作要彙報”。
“談判的事?”
張國祁是知道這個的,很沒道德地將手裡的煙頭從窗子裡彈飛了出去,嘴裡說道:“景副廠長他們今天早上出發的,不等她們回來?”
“等不起~”
李學武敲了敲手裡的文件道:“李主任催的急,這周要去津門,下周還要去鋼城,早談下來早結束”。
說完這話又無奈地問道:“問問領導,聯合企業管理處的一把手什麼時候選出來,這個可耽誤不得”。
“我倒是想問呢”
張國祁笑著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道:“可你看現在合適嘛?”
“嗬嗬~”
兩人正說著話,李懷德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長相一般,但走路很囂張的人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離近了看是人,離遠了瞅還特麼以為是螃蟹呢。
李學武和張國祁都沒動地方,也沒說話,就站在走廊裡看著這隻人形螃蟹從他們眼前經過。
不用問了,這一定是那位攝影師了!
窮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而這位是又窮又橫,沒臉沒皮要錢不要命的,李學武敢稱之為鬼見愁。
柴永樹也見著李學武兩人了,瞥了張國祁冷哼一聲,嘀咕了一句“狗腿子”氣的張國祁差點上去動手。
而看向李學武的時候,也許是發現了他腰上的手槍,撇撇嘴沒敢說什麼就下樓去了。
看著他屌屌的模樣,知道的是他媳婦兒傍上李主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傍上李主任了呢!
看著張國祁恨恨的模樣,李學武無語地搖了搖頭,邁步往會議室去了。
張國祁則是想要找人盯那孫子一下,卻被李懷德叫住了。
這會兒李懷德正站在辦公室門口衝他招手,臉上明顯的不耐煩,一腦門的官司。
張國祁不敢怠慢,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也不敢露出笑意,隻是認真地問道:“領導,您有啥指示”。
李懷德眯著眼睛看了看他,問道:“你給我說六國飯店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好了?”
“是啊!我都安排妥當了!”
張國祁瞪著眼珠子說道:“前天定的圖紙和施工隊,昨天清理的大樓住戶,今天施工隊進場施工,一周內保證完工”。
李懷德咬著牙,一臉的怒容,問道:“你說的清理大樓住戶,你給我說說都是怎麼清的”。
“就是……”
張國祁剛想解釋,卻是想起了什麼,早就準備好的話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說啊!”
李懷德嚴肅著聲音低吼道:“說說你是如何請了那些小崽子把人趕到大街上,最後攆出城的!”
“給我說啊!!!”
說是低吼,可全走廊的人都聽見了領導的訓斥聲,走廊上的人全都嚇了一跳,再看見領導在罵張主任,個個都就近鑽進了辦公室。
他們是進了辦公室,可領導的訓斥聲仍然能傳過來,他們也都豎起耳朵聽著呢。
“真有你的啊!你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想出這麼損的招數的!”
張國祁被李懷德罵的跟孫子似的,剛才他是怎麼看李懷德熱鬨的,這會兒彆人就是怎麼看他熱鬨的。
剛才他是怎麼嘲諷李懷德的,這會兒李懷德就是怎麼嘲諷他的。
麵對李懷德的質問,他真的很想說這招數他也覺得很損,可這不是他想出來的。
張國祁僅存的理智告訴他自己現在不要說話,越說話越完蛋。
即便是現在說了這損招是李學武教給他的,領導也不會相信的,甚至會帶來更多的罵。
關鍵是他這幾天每每麵對領導的關心,都用自己已經搞定一切的話語回答了這方麵的問題。
這些天領導可是沒少誇獎他做事穩妥,踏實可靠,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了呢。
選址是你催的,清場是你催的,裝修還特麼是你催的,那些狗皮膏藥不用這招能請走嘛。
再說了,這招雖然損了點,可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嘛,鍋又不是用他來背。
李懷德馬上就回答了他心中所想:“你是真厲害啊,惹的豁子都能扯到外事部和民事部去”
他也是氣急了,再加上剛才柴永樹在這胡攪蠻纏的,李懷德的火憋大了。
手指點著張國祁,狠聲說道:“現在被你趕走的那些人又回來了,正在外事部和民事部門口跳腳罵街呢!”
“你真給我長臉啊!”
“領……領導”
張國祁臉色都嚇白了,他是真沒想到,這些臭無賴真敢去鬨事啊。
前段時間小崽子們趕走了一批人,也沒見有人鬨事啊。
怎麼輪到他這裡就出事了呢,還不是那些臭無賴想要白撿便宜霸占房子嘛。
這倒是不怪張國祁想不通,他現在腦子迷糊了。
他都說這些人是臭無賴了,外事部放著那麼好的房子不用就沒想過這裡麵的原因?
這些人但凡是好說話的,也不至於拖到了今天。
後世還是用一場大火了解了這裡的齷齪事呢。
當然了,正經的理由是電焊工操作不當引起的大火。
可是誰知道呢~
反正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所,卻都被攆了出來,頂著大雨被趕出了城,能不回來罵街嘛。
你當這些人傻啊,那些小崽子就攆他們,不管彆人,不就是針對他們來的嘛。
有針對性的孤立事件,這些人也是心明鏡的,不罵軋鋼廠,專去外事部和民事部鬨,還不就是打軋鋼廠的臉,又有了求安置房的理由嘛。
你看,現在我們沒地方去了,被人家攆出來了,怎麼辦,你們想轍去吧。
張國祁這會兒也在想轍,腦筋急轉彎呢,看著李懷德虛聲問道:“要不要咱們去人安撫一下?”
“誰去?你去吧”
李懷德瞪著眼珠子看著他說道:“拿啥安撫?這些人窮瘋了,死要錢,活要房,你有錢有房安撫他們吧!”
“我……”
張國祁是有房子是有錢,可也安撫不起這麼多人啊。
再說了,憑什麼是他拿錢拿房安撫這些人啊,也不是給他們家辦事。
“那怎麼辦啊,我也是好心想要加緊辦了您著急的事啊~”
“廢物!”
李懷德點了點他,狠聲道:“從現在起,你記住了,那些小崽子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也不是找的人,打死你都不能認了這筆賬!”
“聽明白了嘛!”
“是是,聽明白了!”
張國祁點頭如搗蒜,知道領導這是放過自己了,也準備來個一推三六五,不認這筆賬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兩個部門給李懷德來電話質問這件事,李懷德聽著就不對,直接來了一個啥也不知道。
這件事就是個糊塗賬,都知道咋回事,是外事部先坑了軋鋼廠的張傻子的,軋鋼廠又出損招陰了外事部。
這事跟民事部也有關係,誰讓他們不安置這些人的,活該被刮著。
三家都有責任,大哥彆說二哥,李懷德也會耍無賴。
這事兒沒法不耍無賴,真要攬到自己頭上,可真就是個無底洞了。
你就看他被抓現行拍照片了都能有心情坐下來跟攝影師談條件,就知道他是一個啥樣的人了。
拍照片怎麼了?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對方無非就是想要錢嘛,隻要能用錢解決的事就都不是事。
如果對方隻是單純的想要曝光他,或者舉報他什麼,又何必來這裡要錢呢。
昨晚他絲毫沒有驚慌,隻是覺得身底下的人有些蠢不可及,不想再跟她玩下去了。
廣播站的播音員,以及文宣隊的那些姑娘們都挺不錯的。
關鍵是這些人沒有一個吝嗇會照相的男人。
罵完張國祁,他心裡舒坦了不老少,指了指辦公室說道:“進來!”
張國祁跟在他後麵心裡直罵娘,你個老癟犢子,既然都沒啥事了為啥還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罵我呢!
還有早特麼有事叫屋裡說不成嘛,哪怕是隔著一層門說我呢,站在門口算特麼咋回事啊。
這會兒罵完了才叫自己進屋,你死不死啊!
“領導,您有啥吩咐嘛?”
雖然心裡嘀咕著,可麵上依舊恭順著,他現在就指著李懷德提拔他呢。
“大學習的事”
李懷德雖然氣已經出了,可話語上依舊沒什麼好態度,將辦公桌上的文件扔到了他麵前。
“傳達下去,以後廠裡正常生產和工作生活中不許私自組織大學習活動!”
“尤其是車間和機關,要嚴肅杜絕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
李懷德麵色嚴肅地說道:“軋鋼廠所有大學習活動一定是要由宣傳隊主辦,工糾隊管理來執行的”
“不允許任何人以大學習活動的名義破壞廠裡的穩定局麵,更不允許影響生產和工作秩序的事件發生!”
這叫啥?
這叫隻許……不許……
他是利用大學習活動上來的,當然要撤掉這個梯子,不允許彆人再用這招掀翻了他啊。
再說了,軋鋼廠有這麼一次就夠了,所有人都疲倦了,廠領導們也不願意再出現這種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