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就是大小夥子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訓著弟弟道:“你的熱血要是用不對地方,我就幫你澆滅它!”
“該!”
三嬸從廚房裡走出來,對著李學函點道:“就得有人治治你~”
李學武聽得出三嬸話語裡的維護,看了看堂弟沒再說話。
畢竟不是親弟弟,如果李學才敢有這個心思,他大巴掌早呼上去了。
三叔就這麼一個兒子,三嬸又不打算再要了,兩口子對孩子比較嬌慣。
雖然不是後世的那種寵溺,可也沒伸手打過的。
也就是李學武以前不懂事吧,來了這邊投靠叔叔,還欺負人家兒子。
現在想想,三嬸以前的那些不高興和沒臉子都是示意給自己的,隻不過他那時候臉大看不出來罷了。
李學函倒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孩子,畢竟家裡孩子少,三叔兩人對他的教育投入和關注力度比較大,小樹沒長歪。
如果家裡七八個孩子,那就管不過來了。
你彆看李學武以前凶他,現在也訓他,這小子還真就最佩服這個二哥。
打架二哥是一把好手,從北打到南。
處對象二哥也不含糊啊!
他去京城的時候都聽說了,二哥處過的對象比揍過的人都多!。
下午那會兒他都聽爸媽說了,二哥現在不僅僅是廠裡的副處長,還是衛戍區的副團長,正兒八經的人物了!
那可是京城啊,天子腳下,擱以前不是大內高手那也禦林軍啊!
他們大院也有牛掰的,可真拿出來跟二哥比,妥妥的都是土鱉。
李學函掰著手指頭數的,年輕一代混的最牛的也不過是正連,還是家裡的關係靠,哪裡能跟二哥比。
所以李學武訓了他,他倒是服帖著,上飯桌的時候還主動挨著二哥坐。
洪敏瞪了兒子一眼,自己說不聽,一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人家訓著他就好受了!
餃子是蘿卜羊肉的,很香,三叔又破費了。
李學武沒有敞開懷兒吃,可也沒裝假,晚飯本就也不想吃得那麼飽。
三叔還記得他的飯量,瞪著眼睛勸他再吃,可李學武還是擺手拒絕了,笑著說了養胃。
自己去廚房舀了一碗餃子湯,原湯化原食,喝完就撂下了飯碗。
“你比你三叔有節製”
洪敏看了李同一眼,對李學武說道:“你三叔是得吃了就多吃,不喜歡的就不吃,胃都吃壞了”。
“我三叔的胃是在一線時累壞的”
李學武沒認同三嬸的話,微微抿了抿嘴,道:“我也是一樣,從進食堂到集合,就給三分鐘的時間,都沒時間看看吃了啥,品品是個啥味道”。
洪敏聽著他的話沒說什麼,李學武不比以前,她這做三嬸的說些家常話還行,其他的多了少了都不是。
以前都還沒覺得大哥家的這個二小子能有啥出息,從京城來電話那天起,她就沒少跟李同嘰咯。
再到李學武來了羊城後繼續惹是生非,她這當三嬸的之前也沒見過幾次這孩子,所以難免的生疏和厭煩,讓李同夾在中間難做。
等李學武進了部隊,李同隔三差五的掛念著,她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瞧不起。
她老家是北方人,隨著爸媽南下落地生根,在這羊城眼光自然是高。
當初喜歡李同也是相中他的模樣和個頭了,還喜歡他穿那一身筆挺威風的製服,兩人站在一起珠聯璧合,誌向相投。
如果以現在的眼光,她自然不會再選李同這個倔脾氣,太耿直。
照顧親戚她並不反對,可也得有頭有尾啊。
就當初李學武那個德行,在部隊裡都沒少惹事,能有啥出息指性。
後來聽說李學武主動申請調南方一線,她心裡還想著,這孩子要是真有出息了,可算是老天開眼真難得。
沒想到,出息是真出息了,出息大了,直接出事了。
李學武在南方出事的時候,李同因為單位備戰沒法過去,在家急的直轉圈,脾氣更是點火就著。
以前她說李學武的那些話都被李同翻了出來,沒少跟她吵架。
李同夜裡自己也哭,說對不起大哥,對不起侄子,李學武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都沒臉麵回去見大哥大嫂了。
直到傳來消息,李學武傷愈轉業回家,李同這個心才算是放下。
就因為當初她說的那些話,李同又心疼侄子提乾才一年就轉業,又是愧疚當初不該讓李學武去南方,在羊城給了侄子壓力。
李同跟她生氣,卷著行李去了值班室,兩口子好幾個月沒說話。
為啥李學武結婚,李同想著辦法請了假,帶著一家三口回去參加婚禮啊,就是給大哥道歉的。
洪敏也是很意外,當初在羊城瞅著混橫,跟混世魔王似的李學武才三年多,變化這麼大。
當京城打電話告訴他們,可以搭乘三叉戟飛機一起回京,洪敏差點驚掉下巴。
知道李學武的丈人竟然是顧海濤,兩口子也是不敢置信中帶著唏噓不已。
直到去了京城,見識了侄子的能耐,見到了那場讓人記憶猶新的婚禮,洪敏仍然難以把眼前的李學武和以前的那個混世魔王聯係在一起。
當初在羊城這邊的家屬院打架也就算了,無非就是道歉,可他才來三天,這院裡的姑娘們姓啥他都知道了,多危險啊!
李同後來也說,男孩子成長就在一瞬間,上一秒可能還是個壞蛋,下一秒就是個好漢。
這話她以前都是嗤之以鼻的,可在李學武的身上,奇跡讓她不得不信。
信是信,現在好像又有點不敢置信了。
李學武就算是坐火箭,也沒有進步這麼快的。
雖然李同給她解釋了李學武回去後立的功,受的獎,還有閃轉騰挪,機遇難得等因素才有的今天。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為啥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可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李同在她的眼裡就已經很努力了,三十六歲的副團,司部今年確定的晉升名單,全區來說,這個歲數能進正團就算牛的了。
可他侄子比他還牛,二十歲的副團,嚇死個人了。
這還沒說兼著大工廠的副處長,京城也難找出這樣的年輕人了吧。
洪敏正是驚歎於李學武的這種進步速度,感想京城的乾部就是進步快。
再想到李學武有丈人家扶持,對比李同,想到以前的相處,她難免的就有些自卑和生疏。
所以李學武剛一下車,就從三嬸的目光裡看到了這一點。
洪敏雖然掩飾的很好,可李學武猴精猴精的,哪裡不懂這點人情世故。
飯後跟三叔抽煙喝茶,從李學函的嘴裡得知,三嬸的團現在麵臨著解散,她的工作受到了影響。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文工團解散,三嬸就得轉業。
尤其是三嬸的父母,因為形勢不好,都在想著退下來,對她的照顧就更吃力了。
李同瞪了兒子一眼,不讓他繼續說,看見李學武的眼神隻是吐了一口煙,沒表示出什麼擔憂和難過。
李學武自然懂得三叔的驕傲,是不允許他說出找人幫忙的話。
所以他也是沒言聲,任由三嬸的目光逡巡,就是沒接這話茬兒。
李學函小聲嘀咕著,母親脾氣越來越不好,管他越來越多,這也不讓乾,那也不行去,憋死了。
“你想乾啥?”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著小堂弟問道:“有話直說,跟你二哥耍心眼啊?”
“嘿嘿~”
李學函嘿嘿一笑,湊近了李學武央求道:“二哥,我都聽說了,你們那交易會可熱鬨了,我想帶我媽去轉轉,散散心,省的她老在家說我”。
“嘶~是不是我最近沒打你了~”
洪敏從廚房裡出來,拿了新續了熱水的暖瓶嚇唬了李學函一句,示意李同接過去。
李學函給李學武做鬼臉,逗笑道:“我媽三天沒打我了~”
“嗬~”
李學武將手裡的煙叼在了嘴上,從懷裡掏出三張工作證遞給李學函,道:“怎麼進去你自己想辦法,用過銷毀懂吧?”
“懂!我太懂了!”
李學函驚喜地從二哥手裡接過工作證,笑著說道:“我個子高,南方人都是小矮子,戴帽子差不多!”
“嘶~”
李學函剛說完,就被他媽給敲了一下腦袋。
“你就不是南方人?”
“我當然不是!”
李學函齜牙咧嘴地摸了摸腦袋,犟嘴道:“我正經的北方爺們!”
“我讓你說~”
洪敏抬手就要掐他,嚇的李學函蹭的跑了出去,躲自己屋裡嘿嘿傻笑去了。
嚇唬跑了兒子,洪敏坐在了沙發上,看著李學武說道:“給他那個乾啥,他能看懂啥,就是想跟同學們炫耀”。
“出去轉轉是好事,老在家憋著也不成”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微微一笑,對著三嬸道:“您要是不忙,就帶著他回京城,我奶老惦記你們呢”。
“唉~家裡事都忙不過來呢”
洪敏笑了笑,示意了李同道:“你三叔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吃食堂就好對付,半夜裡吵吵胃疼”。
李學武看了三叔一眼,勸道:“彆老想著下一線了,有雄心壯誌身體也不允許了,在哪都能做貢獻”。
“行啊,咱們家以後就看你的了”
李同倒是願意聽侄子的勸,笑了笑說道:“你好好乾工作,把三叔沒見過的風景好好看一看”。
“瞧您說的,跟七老八十似的”
李學武玩笑道:“讓您在機關,又不是在牢關,真喪失鬥誌,還不如轉業回家等著哄孫子呢”。
“哈哈哈~”
李同被侄子逗的笑了出來,點了點他道:“等我到你爸這個歲數說啥也不奔了,回家哄孩子抱孫子”。
“您且奮鬥吧!”
李學函站在自己屋門口對著他爸道:“我最少還得十年才有孩子呢!”
“哈哈哈~”
屋裡的笑聲總算是多了起來,氣氛中的親情也濃厚了一下。
李學武看得出三嬸的為難,她本身就不是二嬸那樣的開朗性格,跟誰相處都有些慢熱。
城裡長大,從小沒受過多少委屈,難免的有些嬌氣。
三叔又是寵她護著她的,可不就是這個性子嘛。
要是以前的自己,準得抱怨三嬸不親,可現在他都當爹當家了,也就多理解,多包容了。
說說笑笑的也就坐了十多分鐘,期間也談到了一點形勢上的問題。
三叔的工作還是比較特殊的,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其實三嬸這邊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如果不是文工團裁撤,人下來太多,她也不至於沒有地方安排。
尤其是在這個敏感時期,誰都不敢給她們開綠燈,也就造成了大家都轉業的困境。
三叔沒太在意這個,說是在哪工作都吃飯,更不想為了這件事去求人,為難領導。
三嬸心裡有些委屈不能說,本來還想跟李學武念叨念叨,問問有沒有關係,畢竟李學武的丈人以前就在這邊,門生故舊的都還在呢。
三叔不說,三嬸就不敢說,氣氛剛熱起來,就又有些僵。
閒談片刻,三叔起身說要去送東西,空了車再送他,讓李學武在家等著他回來。
李學武嘴裡答應著,可等三叔一走,就用電話叫了車。
李懷德這個時間還沒回去,但景玉農回去了,她今天下午約見了幾個外商,晚飯都是在外麵吃的,這會兒她用的那台吉普車空閒著,正好來接他。
聽著李學武打電話要車,洪敏過來要勸留,可李學武已經報了地址掛了電話。
“這孩子,你三叔不是說讓你等他的嘛!”
洪敏嗔道:“你要是著急,我找小車班送你回去就是了,還叫車乾啥”。
李學武是早就約好了今天來拜訪,時間確定的也很合適,周六晚上大家都有空閒。
本來是要帶著李雪的,但景玉農臨時有商務,他隻能自己來。
剛才聊天的時候三叔就有意全家去送李學武回去,到軋鋼廠駐地那邊再坐一會兒,看看李雪。
“三嬸,我可沒跟您客氣~”
李學武微微一笑,解釋道:“三叔忙了一天了,回來得啥時候了,太辛苦”。
說著話點了點茶幾上的電話,道:“我們駐地的車現在方便呢,正合適來接我”。
李學函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見李學武要走,也是纏著他說話,好像見一麵多困難似的。
“我們廠這次來了兩位領導,月底前我就得陪大領導回去”
“李雪不用回去,她服務的領導要在這邊主持工作,啥時候都能來家裡,您再破費~”
李學武一邊同三嬸說著工作上的情況,一邊應付李學函。
直到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李學武這才告辭下樓。
洪敏帶著李學函送了他出來,看見是區裡的車,知道這是李同協調的那台,也就放了心。
李學武上車前拍了拍堂弟的臉,告訴他要聽話,要分辨是非,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得著他的答應,這才對著三嬸說道:“您工作的事彆著急,全當放長假,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黑夜裡也看不清三嬸的臉色,李學武也是有啥說啥:“我丈母娘那邊有編輯部的關係,回去後我打聽打聽,您要是覺得報社還行,咱們先保留級彆和身份關係再謀其他”。
“學武,你看這……”
洪敏也是頗為不好意思的,這會兒知道李學武在家裡不說,是給他三叔留麵子呢。
當時也是關心則亂,沒注意到這一點。
她臉有些發熱,想起自己的那些心思,實在是對不住李學武。
“你看三嬸的事還麻煩你……”
李學武卻是笑了笑,知道她願意去報社了,手搭在堂弟的肩膀上,給三嬸說道:“咱們永遠是一家人”。
說完由著沙器之給開了車門子,再次拍了拍堂弟的肩膀道:“這件事注意保密,不許給你爸說,聽見了?”
“是~”
李學函知道二哥說的是正經事,也是爸媽最近糾結的事,母親的工作有了著落,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搞怪地給二哥敬了個禮,羨慕地看著二哥有秘書給開車門,關車門,還有司機接送。
直到吉普車開遠,他還跟他媽站在那裡,嘴裡念叨著以後也要像二哥這樣牛嗶!——
“大海航行靠舵手~”
“萬物生長靠太陽~”
“雨露滋潤禾苗壯~”
……
太陽其實還沒出來,可珠江上兩艘木船已經載著一路的歌聲奔赴海邊,迎接太陽了。
“看日出,看日出,大早上的把人叫起來忽忽悠悠的就為了看個日出~噦~!”
周小玲扶著船圍杆,臉都要吐成豬肝色了。
今天是定好的集體出遊日子,本以為是坐車呢,沒想到是坐船。
周小玲都打退堂鼓了,裝病說不去了。
沒想到周苗苗死乞白賴地拉著她出來,一等上了船,她就成了軟腳蝦,把著欄杆不鬆手。
周苗苗也後悔強拉著周小玲出來了,都是北方的旱鴨子,坐這船實在是不舒服。
當年曹操的幾十萬水軍恐怕遇著水也是這副德行吧。
周苗苗倒是不暈船,可周小玲是她拽出來玩的,現在她不舒服,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
所以捧著水壺站在一旁伺候著對方,還得聽對方的埋怨。
“我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在房間裡孤單寂寞嘛~”
周苗苗將水壺遞給她,道:“大家都是一起來的,真把你一個人丟下,人家還不得說我絕情啊~”
“我謝謝您了~”
周小玲沒好氣地嗔了她一句,猛地灌了一口水。
她正喝著,一回頭卻是見著李學武帶著李雪從船尾過來。
“嗤~噗~”
周小玲想著在李學武麵前維持形象,卻是忘了自己正在喝水了,一著急水嗆鼻子裡去了。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