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有力的綜合型進步企業,對他們來說何嘗又不是一塊試金石,是開路先鋒呢。
當然了,人家有自我變革的勇氣,就不要羨慕人家吃了第一隻螃蟹。
徐副主任在點這些廠領導,也在點李懷德。
當前工業生產環境下,還是以團結互助為基礎,優秀的要扶持,落後的要鞭策。
如果都如軋鋼廠這般,自謀發展大計,努力拚搏進取,他的工作就輕鬆太多了。
肉都在一個盤子裡,在京城也好,在鋼城也罷,他不在乎。
反過來講,他更願意看到這種企業自我調整,適應生存環境的發展特征。
工業部門主持一個重型企業轉移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而企業自主實現技術核心和產能突破,就是他希望看到的。
李懷德這個人業務水平一般,在工業係統內是共識,上麵的領導都知道。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沒有再進一步的原因。
可是這一次李懷德主動抓住機遇,說渾水摸魚也行,說蓄謀已久也無所謂。
可他在軋鋼廠一些列生產變革中表現出來的管理能力讓上麵的領導對他另眼相待了。
這就是他穩坐管委會主任的原因,沒有上麵的表態,楊元鬆怎麼可能敗的這麼快,這麼徹底。
這一次軋鋼廠主動申請參加交易會,徐副主任也是想看看軋鋼廠到底玩出了什麼新花樣。
嘿!真是沒想到,這種重工業企業也有亮眼的表現。
在這些大佬眼裡,沒有什麼違反規則,或者過分跳脫那一說。
他們又沒去現場看,隻看到了第一天和第二天是軋鋼廠拿下了簽約榜第一。
這是實打實的成績,也是李懷德這些天四處交際的基礎。
沒有水平,沒有成績,誰屌你是哪個。
徐副主任很明顯的在偏幫軋鋼廠,尤其是在酒桌上就點到了,西德正在跟一七廠談判的技術引進會將軋鋼廠的汽車製造廠涵蓋進來。
什麼意思?
就是技術共享,花一份錢,給兩家實惠。
軋鋼廠汽車製造廠變速箱和發動機已經協調到了日商和意大利商人的技術印記。
接下來就會在一七廠的技術引進中得到另外的補強。
一七廠的廠領導早就知道了此事,並沒有表現的很意外。
而他們的業務副總則是有些鬱悶
,搭順風車這種事自然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其他工廠也會跟進項目,一起學習新的汽車生產製造技術。
隻不過他沒想到,小字輩的軋鋼廠都有資格進入項目組了。
他也想明白了,軋鋼廠的汽車製造廠能進項目,靠的無非是供應鏈生產模式,上麵的領導就是想看看這種模式下的汽車製造能發展到哪個地步。
都是兒子,大兒子和小兒子誰好了,對爹都是好事。
李學武這人很會來事,見廠領導那桌已經定了調子,主動表示了起來。
人家要吃虧了,又是人力支援,又是技術共享的,你不得讓人家灌你酒,出出氣啊。
雖然說國內沒有技術專利那一說,可在各工廠裡都有自己的不外傳技術。
除非是戰略調整,比如五豐行要茅台的技術,否則誰願意共享技術成果啊。
都是花錢來的,人家白給你,不來氣嘛?
這事擱李學武身上都來氣,他都想灌自己一杯酒了。
所以業務領導這桌就開始了詭異的碰杯氛圍,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灌軋鋼廠的李學武。
嘿!也真是怪了,明明看著他就要醉了,可就是差那一杯。
他們是左一杯,右一杯,最後喝成了爛泥一堆。
酒局結束的時候,李學武還紅著臉站在那招呼著把客人安頓好,送回駐地呢,哪有要醉的樣啊。
徐副主任上車的時候還拍了李懷德的胳膊,誇他會用人,有福氣。
李懷德今天高興,也有點多了,領導的車都走了,還站在那笑呢。
栗海洋和司機扶他上了車,還不忘給李學武招手,要一起走。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安排也有些喝多了的景玉農先上車,等司機開動了,這才來了李懷德這邊。
「回頭記得單獨請徐副主任」
李學武剛一上車,李懷德便拍了拍他的膝蓋,醉眼迷離地給他叮囑了一句。
「徐副主任也是從一野走出來的,跟我提到你」。
「我哪裡夠資格」
李學武謙虛地說道:「徐副主任工作忙,我怕打擾呢」。
「沒事~」
李懷德用手蓋著眼睛,另一隻手擺了擺,道:「你以後要工業係統繼續奮鬥,離不開上一層的關係」。
「一回生,二回熟,這件事不忙,等回京再說,我來安排」。
他有些疲憊地靠在了座椅上,深呼吸了兩口氣,這才對著關係地看著他的栗海洋和李學武笑了笑,道:「今天高興,喝多了,有些失態」。
「我們都高興」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尤其是看您幾句話把他們鎮住那一段,我們這心裡也是自豪的」。
「嗬嗬嗬~」
李懷德想要表現的很謙虛,可今天喝多了,控製不住嘴角上揚,實在是對李學武的誇讚滿意極了。
栗海洋適時地遞過保溫茶杯,讓領導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那強忍不住的自滿。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相信咱們能造車」
李懷德喝了一口熱茶,壓下了胃裡的酒意。
拿著保溫杯蓋子,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他們瞧不起咱們呢」。
「是」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和理解他的心情。
李懷德將杯子蓋上,長舒了一口氣,全是酒味。
「我本不是喜好張揚之人,更不愛人前顯聖,今日之舉,全是無奈啊~」
「我明白」
李學武認真地點了點頭,真的理解李懷德為啥這麼做。
先不談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虛榮心,這沒法確定,人之常情而已。
單說今天李懷德要做的事,如過不亮亮肌肉,憑一頓飯去說要人要技術的話,怕不是要挨嘲諷了。
可在亮出肌肉後,他的要求就成了互相幫忙,不再是單純的求助了。
而徐副主任那邊也好開口幫忙,且把技術共享的事點出來了。
這就是領導們談話中的一個小插曲,不算是核心重點,可也一飲一啄,都帶著目的。
今天的酒喝的多,也喝得心累,李懷德輕易不醉的人都有些迷糊了,更何況是其他人。
景玉農是女同誌,在這種場合顯得吃虧,她作為軋鋼廠的副主任,得主動敬酒。
李學武這邊比他們更甚,被群起而攻之了。
尤其是當他故意喝了幾杯,讓嘴裡有了酒氣,臉開始紅潤以後,這些人跟狼似的,就圍上來了。
可李學武是誰啊!
故意漏出破綻,差點把這些人都喝進醫院去。
這就跟釣魚似的,看著要咬鉤的時候最是舍不得放棄。
這些人也是一樣,就等著李學武最後一下倒呢。
可一個又一個的倒下,李學武愣是越喝越精神。
最後人家也看出來了,軋鋼廠有個酒中仙,這酒沒法喝了,趕緊舉手投降。
兩台車的司機開的都很慢,很怕領導把酒「倒」車上,回頭還得是他們自己洗。
等到了駐地,李懷德在車上睡著了,先到一步的另一台車也站在院子裡。
李學武下車,同栗海洋一起把李懷德攙上樓,又回來抱了同樣睡著了的景玉農上樓。
李雪是如何都沒有這個力氣去扶她的,早早就在院子裡等著她二哥來處理了。
等都安頓好了,李學武回到房間的時候都已經十一點多了。
李雪打過招呼,早就回她自己房間休息去了,今天都累壞了。
他也是洗了個熱水澡,稀裡糊塗的就躺下了。
等再起來的時候時間都快八點了,想起今天還要去越州出差,隻能是強打了精神洗漱吃早飯,帶著沙器之和兩名乾事就往碼頭趕。
小車司機還在,說明李懷德和景玉農都沒起來呢。
汽車零部件采購是最後一件大事了,李懷德今天乾啥去他不知道,反正沒啥正經事了。
他去越州轉一圈,回來差不多就準備回京了。
沙器之昨晚也熬半夜,精神頭差了很多,路上兩人都在打瞌睡,弄的那兩名乾事也不敢吱聲,怕打擾了領導休息。
從出門就開始睡,下車上船又睡,下船上車還睡,就跟睡不醒似的。
等到了越州辦事的時候,時間都快要一點多了,人家還等著他吃飯呢。
主持越州辦事處工作的是以前後勤處的一名副科長,可能是張國祁安排的,不過對方見麵也沒提背景關係,李學武全當不知道。
對方姓王,叫王德海,很俗氣的名字,不過辦事能力還算靠譜。
李學武先是看了辦事處的整體工作,因為跟津門辦事處一樣,都是銀行大院收購改造的,建築顯得很是厚重。
而在辦事處工作的職工也是比較沉穩乾練的,李學武進屋的時候都知道主動問好。
李學武看過庫存,對比了進銷存,問了銷售和采購的情況,又問了問地方的政策和特產,對方都能回答得上來。
也許是知道廠裡領導就在羊城,怕來檢查,所以有所準備。
可工作不就是這個樣子嘛,能有準備已經是很好的了。
至少證明他有個認真工作的態度,不至於讓李
學武發火。
李學武也不是來擺樣子的,在召開座談會的時候,挨個點名部門負責人,問了各自業務的核心內容。
尤其是在點到王德海的時候,要他說今年的工作計劃。
王德海也不知道是不是背景沒了,調動變發配,所以謹慎小心的很,什麼都準備了。
當李學武問他這個的時候,回答還是很完整的。
李學武就著他們的回答,針對幾個工作重點進行了部署分析,傳達了今年下半年,以及未來三年的經濟工作部署。
特彆的,在大學習活動和以變革為主題的思想宣貫中,李學武強調了幾點要求。
分彆是認真負責、求真務實、思想進步,踏實肯乾。
就辦事處乾部比較關心的人事管理問題也做出了明確的表達。
所有辦事處乾部,全部納入軋鋼廠經濟工作整體考核序列。
也就是說,經管工作做的好,就是他們的成績單,也就有了進步的階梯。
李學武也講到,未來軋鋼廠要造多個領域開展生產經營活動,急需熟悉經濟管理和貿易管理的人才。
各地辦事處就是銷售前沿,就是鍛煉經濟管理和貿易管理的學校。
所以針對相關的崗位,廠裡人事部門也在出台相關規定和管理措施,會在辦事處優秀乾部中選拔出眾的,進入到經管乾部序列。
乾部身份也是有區彆的,所在崗位不同,所在業務不同,未來進步的空間也是不同的。
現在軋鋼廠的乾部都知道,廠裡要搞經濟,需要資金來完成一係列的產業轉型,所以未來經濟乾部會被重用。
也是這個時間,這個風口,很多乾部主動申請來辦事處工作,就是想搏一個出位。
李學武到了越州,認真考察,仔細檢查,表示對辦事處工作的重視。
座談會期間講到了廠裡在交易會上的表現,更是讓他們信心十足,相信經濟工作大有作為。
尤其是李學武,在這段時間布置和提請了多個貿易項目和工業項目,很明顯就是衝著貿易去的。
辦事處的權利很高的,可以直接跟經濟貿易領導小組對話,也就是位於津門的莊蒼舒領導的部門。
也可以跟該部門的主管領導直接彙報工作,包括負責組織協調的李學武、負責生產技術的董文學、負責人事財務管理的景玉農。
他們職務低,權利高,決定了軋鋼廠聯合貿易項目在當地的采購計劃和銷售計劃。
李學武為啥要在離開前來越州看一下,就是要把把關,將檢查和正確引導形成常態化。
這些人遠離京城,心思都是吊著的,很難跟軋鋼廠的節奏對接上,長時間就會形成惰怠現象,會引起辦事處所有員工共鳴。
一個人爛了,一個部門的人都會爛掉。
不要懷疑小個體裡麵的腐壞速度和影響,挺可怕的。
晚上李學武沒有再跟辦事處的乾部聚餐,而是帶著沙器之,在這古城轉了轉。
那兩名乾事累了一天,早就回招待所休息了,他們卻是精神十足,開始逛逛逛、吃吃吃。
李學武是比較喜歡這種老城味道的,尤其是這種千年老城,更是帶著濃濃的煙火味兒。
可惜了,街上許多店鋪都已經關門打烊了,兩人也是就著夕陽,欣賞城中老景罷了。
沙器之實在是搞不懂,這些街區有啥可看得,領導在羊城的時候也喜歡轉看市區,好像能看出什麼來似的。
李學武其實是在找尋夢中的街景,可眼前看到的,和夢中的相差太多了。
以前還有些遺憾的,可後來慢慢的也釋然了,反而
喜歡上了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可能他在看著曆史慢慢前進,曆史也在看著他慢慢變老。
人生就是這麼過去的,他回不到過去,也去不到未來。
過去不是他的過去,未來也不是以前的未來。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李學武帶著他吃了一碗米粉就結束了今天的行程。
周日,因為是休息,李學武沒讓王德海麻煩,早起就帶著沙器之等人離開了招待所,往碼頭乘船離開回羊城了。
在陌生的環境裡,李學武總是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好像有人在盯著他一樣。
雖然他不怕,可總覺得不安。
等回到了羊城,駐地裡人影都沒見著幾個,問起就是去逛街,或者買東西去了。
交易會期最重要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景玉農會帶著一部分人繼續堅守展位,同時處理新出現的訂單。
而李懷德則是帶著李學武,以及剩下的一大部分人回京城。
去買東西的,都是那些要回京的,也是出差人的保留曲目。
你就看吧,明天回去的火車上又是一堆一堆的超重行李。
當然了,他們乘坐的是專列,自然不怕這些,所以使勁的采買。
交易會的時候大家已經偷偷買了很多了,這一次是買羊城本地貨。
李學武沒去湊那個熱鬨,該買的他都買完了,張鬆英給李姝和即將出生的小寶寶買了很多玩具。
他估摸著二寶出生的時候,絕對玩不到新玩具了,他姐姐堪稱玩具殺手。
下午在房間裡睡了一大覺,還是李雪把她叫醒的。
言說三叔來接他們回家吃飯了。
上周就是李學武自己去的,李雪跟著景玉農去忙了,這周景玉農沒啥事,李雪可以自由行動了。
李學武本來是想著她不忙的時候,自己去三叔家看望,沒想到又趕上他了。
被李雪拉著拽著,一起到了樓下,看見李學函也在,笑著逗了逗他。
李學函等李學武一上車就跟他說起了那天帶著他媽偷偷混進交易會的事。
一個小小的蒙混過關,讓他說的驚險刺激,跌宕起伏的。
等到了三叔家,這一次下樓來接他們的三嬸態度轉變了好多。
原因無非就是李學武給丈母娘打了個電話,說了三叔這邊的情況而已。
親戚,親就是親人,戚有憂愁的含義,兩個字合在一起的時候,多是親人有愁了,你得幫忙了。
三親六故,誰又能逃脫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