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要幫助接手李學武秘書工作的新人熟悉領導工作節奏,讓對方跟自己跑起來,達到同一個節奏。
最後就是以一個絢爛的成績,讓那些質疑領導提拔他的人閉嘴,大大方方地接管一個正科級單位。
做秘書工作的,基本上都是要有這個過程的。
如果跟的領導近段時間有進步的可能,還有留下來的必要。
可李學武的年齡線已經卡死了,三兩年內沒辦法在級彆上進步了。
所以他現在接著這股東風走,是最合適的。
孫健為啥看了他兩次,完全是出於羨慕和嫉妒啊。
當初從廠辦副主任的崗位上下放,到了保衛處擔任綜合辦主任,說是完美地一跳。
可誰跳誰知道,這裡可不是糖罐子,苦窩還能說得上。
如果當初楊廠長也給他一個平台做緩衝,借助幾個項目跳一下,何至於給處室領導當辦公室主任呢。
他這不叫外放,叫下放,說是無奈之舉也可以。
畢竟當時楊廠長的處境也不是很好,大廈將傾,能給他這個待遇已經很是不錯了。
說不羨慕是假的,當初他是廠長秘書,意氣風發,青年才俊,一時無兩。
沙器之呢?
他們都是一般年齡的人,自然對彼此都有個了解。
這人換了好幾個崗位,在哪個部門都不吃香,最後坐了冷板凳,如何跟他比啊!
現在呢?
他還是正科,可三個月以後,沙器之就要完成人生逆轉,跟他一樣,也是正科了。
可不就是嘛,三個月以後,那都是六七年了,沙器之可以按照條件晉升了。
到時候兩人都是正科,可正科也有對比的。
要論未來發展,你說於德才是從綜合辦主任的位置上提副處,這個沒法辯論。
於德才本身就在副科的位置上熬了許多年,上麵有董文學照顧,在李學武這裡又是尥著蹶子的賣力氣。
當時李懷德需要人支持,李學武不推他上位,推誰上位?
天時、地利、人和,於德才都占到了,否則你以為一個綜合辦主任這麼容易進步的?
於德才不是偶然,是必然。
可他呢,他可沒有於德才的天時、地利、人和。
首先李學武對他的態度絕對沒有問題,可刻板印象永遠套在了他的身上。
他腦門上刻著一個楊字,永遠都彆想摘下去。
除非在大學習活動上揪了楊鳳山的辮子。
可這麼做他的心難安,彆人又會怎麼看他。
至少李學武這裡就容不下他,這個問題無解。
再看沙器之,外麵的正科,絕對是一方“諸侯”了,有相對獨立的領導權限,又能鍛煉出成績,他又如何能比。
這個時候沒人會去考慮沙器之在對外貿易管理辦公室的位置上折戟沉沙。
為什麼?
因為這是李學武管理,李主任視為企業集團化的推進劑。
在軋鋼廠,他們兩個人確定支持的項目,隻有成功,沒有失敗。
有李學武在,做出成績的沙器之還能發配到邊邊角角去?
你看大山溝裡的魏同,以前就是個治安員,現在也已經是副科乾著正科的活了。
作訓科是正科,可科長卻是副科,不是高職低配,那是低職高配,妥妥的“自己人”待遇。
就看此種種,就知道秘書工作有多難了,跟賭博沒什麼兩樣。
賭贏了,就是沙器之,他雖然不至於賭輸了,可也是後路被斬,前途茫茫了。
從李學武辦公室裡出來,聽著領導講電話的聲音,孫健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悄聲道了一句恭喜。
都是職場老人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工夫早就練到家了。
沙器之也很謙虛,笑了笑,道了一聲謝,同時也提到了領導秘書人選的問題。
“你在領導身邊”
孫健拉了他到辦公室,問道:“領導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咱們是做服務的”
還沒等沙器之回答,他又補充道:“秘書人選更是關鍵,領導不說,你心裡不能沒有數”。
剛才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李學武並沒有給出具體答案,他再想問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是營城造船廠那邊打過來的,他也就沒機會再問。
這會兒沙器之也聽懂了孫健的意思,遞了煙給對方,道:“領導選秘書,從來不看出身背景的”。
這話倒是真的,孫健看了沙器之一眼,眼前不就是個例子嘛。
“剛開始選我做秘書,也是領導剛接觸保衛處的工作”
沙器之解釋道:“現在自然不用再找我這般歲數大的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看還是年輕一些的合適,至少體力夠用”
“這半個月跑下來,彆說我遭不住,我愛人那邊都嚷著家不要了,累她一個人”。
“你要是歲數大,我算什麼”
孫健好笑地說了他一句,隨後點頭道:“不過出差對於咱們人到中年來說,還真是個負擔”。
“唉~”
沙器之苦笑著解釋道:“我老家在鄉下,就跟愛人支撐著家,半個月不回去,真受不了”。
“理解”
孫健吐了一口煙,點頭道:“都這樣,以前我愛人也老說我顧頭不顧腚的”。
“嗬嗬嗬~”
兩人都是這般客氣自嘲,倒是讓小辦公室裡的氛圍融洽了一些。
“你看是在咱們組裡找,還是……”
孫健被煙霧遮蓋了視線,微微眯著眼睛看了沙器之。
沙器之則也是遲疑了一下,道:“年輕是一方麵,腦子得靈,不然跟不上領導的節奏”
“我你是知道的”
他用夾著煙的大拇指示意了自己,道:“有的時候我都跟不上領導的思路,真不行了”。
“嗬嗬,不至於的”
孫健笑了笑,還親近地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抽了一口煙,道:“那就得找個文化素質高一些的了”
“好在是你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帶一下”
他故意點出了沙器之的實際情況,也在試探著對方的真實想法。
沙器之倒是很坦然,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一點。
孫健拿話點他呢,給領導選秘書,不能選個二百五出來,更不能挑個白眼狼反噬自己。
不說孫健在這個位置上,就是沙器之以後外放了,再回來這裡就是外人了。
而秘書永遠是領導的身邊人,選好了幫你維持關係,選不好都能選個冤家出來。
他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了,不僅僅要適合領導,還要適合以後的自己。
甭管帶教的感情能有多少,至少得保證以後能和善相處。
“從新分配的大學生裡麵選怎麼樣?”
“嗯……”
聽著沙器之的提議孫健沒有直接否定,而是吐了一口煙,道:“大學生入職,可都是按照科員以上級彆定崗的,個彆優秀的都是副科級科員的”。
“確實,是我想當然了”
沙器之點了點頭,承認自己想馬虎了。
不是大學生科員級的問題,而是李學武那邊的問題。
李學武的年齡才二十歲,而這些大學生基本上都比他大。
在基礎學曆上,雖然李學武現在也讀著大學,可畢竟還沒畢業。
關鍵的是,大學生的進步都是很快的,到時候秘書轉崗可就不好轉了。
這有的時候領導太優秀,條件太特殊,也是不好安排的。
孫健見他皺眉頭,笑著拍了拍他,道:“彆著急,慢慢琢磨著,時間還有”。
沙器之點了點頭,卻是在心裡明白,時間沒多少的。
他得儘快把精力投入到對外貿易辦去,下個月還有個對外接待的工作。
對外貿易一係列合作和協調的工作都是由他牽頭,日商、港商、五豐行……
想想以後都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做這件事,李學武那邊也等不起。
所以這件事必須快,得儘快!
他這正愁眉不展,孫健將要離開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門其實半開著了,他是李學武的秘書,哪裡有資格關門。
兩人齊齊轉頭,卻是看見彭曉力站在門口。
“孫主任,沙副主任”
彭曉力先是給孫健打了招呼,隨後跟沙器之示意了身後李學武的辦公室道:“管委辦的文件需要送過來給李副主任”。
“嗯嗯,正好”
沙器之眉頭一挑,同孫健對視一眼,給彭曉力招手道:“領導處理過的文件,你正好帶走”。
“我這正想問您的”
彭曉力倒是會說話,笑著道:“就怕我問了,還以為是催領導呢”。
“嗬嗬~”
孫健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沙器之示意了門外便離開了。
沙器之這邊則是點頭道:“你催不催,領導都很忙”。
“這我知道”
彭曉力鬼機靈的,伸手主動幫沙器之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嘴裡說道:“過來的時候還聽見領導講電話呢,很大聲的~”
瞧見沒,這小子多會說話,領導講電話,不是我故意偷聽,是電話太大聲了。
沙器之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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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講,現在不是跟你談條件,更不是給你打商量!”
李學武拿著電話罵道:“你彆跟我扯犢子,機遇就擺在你眼巴前了,你這個時候拉胯,信不信明天你回來接著乾辦公室主任?!”
……
“放屁!”
李學武冷笑道:“管委辦可沒有冷板凳,我保衛組倒是有個綜合辦副主任的崗位給你留著呢,你要不要?!”
“小鞋我都給你準備了好幾雙!”
……
“我不聽!你不要給我講這些!”
李學武站起身,對著電話那邊的徐斯年問道:“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嘛?”
“就算是我聽你講,你覺得李主任有時間和耐心聽你訴苦?外商有時間跟你談感情?”
……
“我不管!我不管你想啥辦法!”
李學武嚷道:“哪怕是搭暖棚,燒煤球我都不管你,但工期必須提前,這件事沒的商量”。
“我不是在為難你,咱們講道理,我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乾部嗎?!”
“我跟你說,下個月就能定合同,技術指導和工藝調整方案隨時都能開始,你拿狗屁忽悠人家外商啊!”
“實際的!我要看到實際的”
李學武在電話裡喊道:“那些鬼佬到了現場,我必須讓他們看見,所有基建是完成了的,就差他們的技術和機器了!”
……
“拿錢買!”
“這世上就沒有錢辦不了的事,能花就能掙,不敢花錢就說明你膽子虛,掙不來!”
李學武斬釘截鐵地說道:“營城那邊協調不開,我給鋼城打電話,從鋼城調運”
“碼的,這麼大的項目工程還能讓建築材料絆住腳?!”
李學武很是不耐地說道:“你給營城市裡打招呼,實話實說,外貿項目,就差臨門一腳了”
……
“可以,給!我說的!”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大聲道:“不要小家子氣,你手裡管著的是未來幾億,幾十億價值的造船廠,怎麼老是算小賬呢!”
“什麼特麼兩百人!”
“告訴他們,隻要項目按時完工,先從他們營城招收五百人!”
“你還有啥要求,一起提!”
……
“哐!”
李學武撂下電話,端起茶杯,對著走進來的沙器之擺擺手,說道:“趕緊的,讓工程檢修電話線路”。
猛地灌了一大口水,這才又繼續說道:“這特麼是講電話啊,還是講廣播啊!”
“領導,今天都這樣”
沙器之哭笑不得地拿了暖瓶給李學武的茶杯裡又續了熱水,嘴裡解釋道:“風大,線路就會乾擾,聽不清”。
李學武抹了一下嘴巴子,皺眉道:“真特麼費勁”。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說電話,還是在說剛才電話那頭的徐斯年。
重新坐下,李學武又下了條子給沙器之,讓他去人事一趟,協調一下給造船廠的招錄名額。
現在工廠招工的名額就是香餑餑,不僅僅是城市工人子女的終極目標,也是乾部子女的理想之處。
尤其是大型工廠,更是鐵飯碗的象征,一輩子的保證。
如果是造船廠這種本身就很有實力,又背靠大廠,還是即將集團化的大廠,那更是金飯碗了一般。
營城不算是小城市,可畢竟比不得鋼城和京城,城市內的關係比較透明,徐斯年這是掐住對方的軟肋了。
辦事嘛,手裡沒點東西怎麼辦?!
光用嘴啊?
那也都遇著對口的啊,還得考驗你嘴上工夫。
再說了,這個時候,不一定真有玩的這麼花的。
你有巧舌如簧,人家還不一定吃你這一套呢。
給徐斯年打電話,主要是催促那邊儘快完成基礎建設工作,他在羊城都把牛皮吹上天了,現在得想辦法圓謊啊。
總不能帶著鬼佬們去了造船廠,去看大家凍冰棍玩啊。
這個時間施工,一定會增加成本,還會增加勞動程度。
但訴苦誰不會啊,賺錢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會的了。
李學武能搞來大項目,能賺錢,他就能站在暖和的辦公室裡跟徐斯年大聲嚷嚷。
他要是沒這個能耐你看看,徐斯年不得撅死他。
這就是兜裡有錢腰杆子硬,在項目建設上,李學武催誰、罵誰,他們都得忍著。
有能耐你自己拉來一個不輸給他的大項目,你也可以跟他唔呶喊叫的。
當然了,今天李學武大聲嚷嚷全是電話的原因,平時他說話和氣著呢。
徐斯年跟他訴苦,不願意縮短工程進度,還有另外一方麵考慮。
那就是投入成本與產出回報的對比。
在徐斯年看來,就算是造遊艇,就算是對外代工貿易,就算是賺外彙,可又能賺多少。
還能比得過造大貨船?
可是李學武不這麼想,他比徐斯年看得更遠,布置更深。
遊艇的船體材料如果是玻璃鋼,那必然是要極大縮短造船工期的。
玻璃鋼船體是一體成型的,沒有焊接需要,更沒有其他繁瑣的工序。
且從生產線上下來,就能快速舾裝。
最耽誤時間的反而是倉內設備安裝與調試。
意大利人造這個,都是當手工藝品來造的,為的是價格。
安德魯選擇同軋鋼廠合作,就是看準了亞洲的經濟狀況,想玩一招李代桃僵。
意大利傳統手工遊艇老牌標誌,套了一內地批量工藝生產的船,低價傾銷,徹底占領亞洲遊艇本就不大的市場份額。
你就想吧,如果有一天,LV在內地賣到了200多,還是正品,其他品牌還要不要活?
當然了,例子可能舉的不恰當,但對於安德魯來說,這裡的消費能力還遠遠沒有達到歐洲那種追求精致的環境。
沒有錢,還想追求品牌,那他何不高仿自己啊?!
李學武的目的也是一樣的,高仿!
不過他沒想過仿造遊艇,而是掛載六七個發動機,能讓玻璃鋼船在水上飛起來的……
他的造船口號是:讓東北先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