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什麼事?”
“大事”
李懷德的臉色很是嚴肅,道:“這個暫時不用管,風刮過來還要幾天”。
“那是京裡的事?”
“有關係!”
李懷德點頭道:“先說廠裡的事,有些人耐不住動手了”。
“什麼時候的事?!”
李學武倏然一驚,看著李懷德疑惑道:“這個時候?他敢?!”
“所以我要告訴你,南邊出事了,京城也出事了”
李懷德坐在那裡很是深沉,修身養性的功夫練得很是到家。
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嘛。
“他是懂得借勢的,直到這個時間才發起行動,咱們很被動了~”
“有具體的消息嗎?”
李學武皺眉道:“為什麼電台沒有消息?”
“這也是我要說的”
李懷德微微仰頭,道:“消息閉塞,說明有人阻塞通訊”。
“保衛組出事了?”
李學武眉毛立了起來,道:“廣播電台是在宣傳那邊,通訊班可是在保衛組獨立保密執行工作的”。
“可能吧~”
李懷德微微地歎了一口氣,道:“你應該能想到了,出現這麼大的問題,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甚至不可能是廠裡的人”。
“是上麵……”
李學武也是有了一瞬間的沉默,這才道:“看來他真的是忍了很久了”。
“嗯,一隊檢查組,一隊宣傳組”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昨晚接到的準確消息,四號,也就是明天,上麵要開擴大會議”。
“會議討論的內容暫時知道的是跟工業係統有關係,但我想來絕對不僅僅是工業,還有更深層次的影響”。
“絕對是有問題的~”
看著李學武沉默不語,李懷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示意了站立一旁的栗海洋。
栗海洋語氣有些乾澀地開口介紹道:“穀副主任前天被叫去工業部開會學習,說是一周左右的時間才能回廠”。
“景副主任是昨天被叫走的,要配合貿易部做羊城展銷會經驗宣傳,也得三天才能回廠”
“熊主任臨時擔任檢查組副組長,配合工作組對軋鋼廠近一段時間的經濟和正治工作審查檢查……”
“其他廠領導呢?”
李學武挑眉看了李懷德一眼,隨後把目光落在了栗海洋的身上。
栗海洋則是頓了一頓,道:“董主任還在鋼城,沒有接到具體的消息……”
“直夫同誌那邊不太清楚”
李懷德撂下茶杯,接過話茬兒,解釋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確實如此,李學武也能猜測得到,薛直夫不會這麼的沒有深沉,更不會布置了那麼多,選擇跟這一波邪風。
“是我太心急了啊~”
李懷德頓了頓,微微歎氣道:“廠裡剛剛搞完大學習活動建設工作,便立馬搞起了工業貿易等工作方麵的變革”
“尤其是在經濟貿易體製的變革中,無意間成為了靶子”
他這麼說著,還很是遺憾地講道:“是咱們露了破綻,根基不穩,急於求成,被人家鑽了空子啊”。
“我來做檢討”
李學武這個時候嚴肅認真地講道:“這件事是我的過錯,包括汽車工業等項目,都是由我發起建議投建的,也都是由我負責主持推動的”
他很是有擔當地說道:“回去我就跟調查組做解釋說明,一力承擔此事所有責任”。
“嗬嗬,笑話~”
李懷德表麵上對於李學武的說法很是不認同,但內心的欣慰還是湧現在了臉上。
“這些就算是你解釋給了他們聽,他們就會放過我嗎?”
“幼稚!”
他點了點李學武,道:“不要說這些項目是我在主持做的,就算是真的要開刀,我能讓你去頂這個鍋嘛?”
“你呀,還是年輕,他們這麼做,不是衝著項目來的,你莽撞上去,隻會是飛蛾撲火”
“還有!”
李懷德點點頭,強調道:“我不承認咱們廠的工業貿易變革有什麼問題!”
“隻要是能給組織、給軋鋼廠、給全廠職工帶來豐厚收益,這就是正確的!”
李學武被他訓斥著,認真地聽著老李講話,時不時的還點頭表示認同。
鍋?
什麼背鍋?
李學武怎麼可能會主動背鍋!
他不讓李懷德幫他背鍋都算是好的了!
剛才聽老李和栗海洋一唱一和的給自己渲染氣氛,他能不主動提出承擔責任嘛!
畢竟氣氛都到這兒了!
但是!李學武要承擔責任,那也是積極推動這些項目變革的責任。
這特麼哪裡是責任,這是功勞啊!
老李手把著就怕彆人搶奪了去,怎麼可能讓李學武把這部分“責任”全占了去!
李學武就不信老李會沒有後手,尤其是他提到了電台為啥沒消息,老李是怎麼回答的?
不是電台沒消息,而是電台過來的消息送到了李懷德的手裡。
他完全就是在這跟自己扯犢子呢!
考驗?
可能吧,不過現在確實是個危機,畢竟老窩都被人抄了,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老李想表達的意思可能是,現在咱們老哥兒兩個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得共患難,我要看到你的忠誠!
誰承想李學武是夠特麼忠誠的,可先也探明白了問題的大小和關鍵,隨後就來搶功勞了。
老李差點讓李學武給整破防!
要不是他反應快,釣魚的魚餌都特麼被李學武給吃了!
年輕人不講武德!
李懷德現在跟李學武嘮叨這麼多,完全就是著急了。
他是來考驗李學武的,不是特麼給李學武喂經驗的!
一條老狐狸,一條小狐狸,聽得栗海洋腦袋都要燒了。
“生產組組長鄺玉生被審查,副組長陳叔毅主持工作”
“就在昨天,陳叔毅主持生產組迅速配合上麵的宣傳組在各車間、單位搞起了大學習再學習的正治宣傳活動”
“學習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重新審視工業發展的正確方向,批評咱們的發展思路……”
李學武從李懷德和栗海洋的口中得知,上麵下來的這支宣傳組目的很是明確直接,頗有他搞宣傳隊的那種意味。
一邊是鼓動和發展職工檢舉揭發李懷德的錯誤決定證據和罪證。
一邊是要求保衛組重新提審張國祁,讓他交代同李懷德之間的罪證。
栗海洋還提到宣傳處廣播站最先站隊,廠廣播站也是最先開始配合上麵下來的工作組開展宣傳大學習活動,號召廠職工踴躍參與揭發李懷德的行動。
“沒想到單南奇還是急先鋒”
李學武看了李懷德一眼,擔憂地說道:“如果廣播電台被對方所掌握,那宣傳陣地可能就要出大問題了”。
“尤其是穀副主任等人不在家的情況下,配合上麵的工作組,真有可能……”
“說不清楚~”
李懷德搖了搖頭,道:“畢竟事情出現的太突然了”。
“不過,你猜這一次是誰帶著檢查組和宣傳組下來的?”
“不知道”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是誰?”
“嗬嗬~”
李懷德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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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您電話”
“好”
李學武剛從李懷德的房間裡出來,便見著辦事處的值班員在叫自己接電話。
答應一聲,走到值班室,見值班員沒跟著進來,站在走廊裡抽煙,這才接了電話。
“領導,是我啊,彭曉力”
“曉力?”
李學武眼神微微一眯,隨後問道:“哦,電話打到邊疆來了,有事嗎?”
這次來邊疆,因為是陪同李懷德出差,再加上帶著貿易辦的同誌,便沒帶著他一起。
畢竟是新秘書,總要給他熟悉材料和慢慢適應工作節奏的時間。
彭曉力顯然適應的很好,都知道怎麼找李學武了。
“領導,給您房間打電話沒打通,隻能叫了值班室電話”
彭曉力先是怯怯地解釋了一句,隨後才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講道“孫主任叛變了!”
“啥玩意?!”
李學武眉毛一立,問道:“你再講一遍?!”
“真的~真的!”
彭曉力語氣很是著急,卻又像是在故意壓低著聲音的模樣,努力解釋道:“孫健真的叛變了!”
他這一次倒是好,連孫主任都不叫了,直接劃分立場,稱呼對方大名。
看樣子是真的認定對方是叛徒了:“他跟儲副組長……他跟儲友恭一起,配合調查組,開始控製保衛組了!”
“嗯,講清楚點”
李學武想到剛才栗海洋提到的,關於保衛組重新提審張國祁一事,基本上能確定,保衛組也出事了。
“昨天上麵的調查組下來之後,他們的行動很快,蕭副組長被帶走調查,儲友恭接管了保密組工作”
彭曉力彙報道:“是孫健下的命令,要求保衛組各部門人員堅守崗位,原地待命,不許擅自行動”。
“他還配合檢查組,以韓雅婷身體素質不滿足工作環境的原因,解除了其保衛科科長職務,又約談了周瑤”
“現在,保衛科科長職務由原楊書記的秘書周勇代理”
“今天接到山上的消息,丁學波以管理處的名義配合調查組對魏同科長執行了審查,山上已經下不來人了……”
李學武聽著他快速的彙報情況,眉頭一直都在皺著。
直到彭曉力講完,這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孫健參與其中了的?”
“這還用說!”
彭曉力很是激動地講道:“我的直覺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孫健這人絕對有問題!一看他就不是個好東西!”
“……直覺?”
電話這端的李學武忍不住嘴角抽搐,有些無語地點了點頭,道:“好吧,你辛苦了”。
聽見領導的態度似是不太滿意,彭曉力又解釋道:“不僅僅是直覺,還有證據!”
他強調道:“我從孫健的辦公室裡偷到了關鍵證據,是他們往來的書信和錄音!”
“嗯?還有錄音?你確定?”
李學武有些懷疑地說道:“你怎麼進的他辦公室,確定證據的真實性嗎?”
“我……”
彭曉力倒是想說自己神勇無敵、千辛萬苦搞到證據了,可怎奈領導很清楚他不
是那種特殊人員。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是顧城在幫我,我們兩個配合,一起搞到的證據”。
說完這一句,他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證據絕對真實,我都聽過了,是他們在密謀的聲音,可能是孫健怕倒算,準備的後手”。
“後手?”
李學武好笑地點點頭,道:“好,好,你給周瑤說,要提高認識,主動配合,不要任性,保衛科不能亂”。
“還有”
就在彭曉力要提自己這些證據的時候,李學武給了他處理渠道:“把東西交給於德才於主任,明白吧?”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彭曉力很是乾脆地講道:“領導您放心,我這邊一定堅守陣地,不讓那些叛徒傷害到您!”
“……”
“嗯……好”
李學武麵對著中二的忠誠,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了。
這孩子是不是電影看多了,有點入戲太深啊~
這是特麼正治層麵的爭鬥,不是特麼國產007啊!
你這又是溜進辦公室竊取證據,又是協同小夥伴一起搞監視的,比特麼調查部和保密部玩的還花啊。
關鍵時刻你還跟我說你的直覺,這可真是……嗶了狗了!
不過從彭曉力彙報上來的消息看,再結合李懷德同栗海洋通報的情況分析,軋鋼廠這一次真的出現了重大情況。
在李懷德遠赴邊疆辦事處出差的時候,程開元借助上麵的東風發起了針對軋鋼廠上中下層的、前所未有的變革活動。
在這次行動中,最大的特點就是關鍵人物的隱藏,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露麵。
所有信息都側麵地表麵,程開元將自己隱藏了起來,並不在變革活動之內。
首先,從上層關係出發,占據組織和思想高地,師出有名,挾製全廠大義。
其次,有中層乾部參與發力,組織和協調相關部門配合上麵的調查組和宣傳組對軋鋼廠進行控製。
最後,是下麵有人不安分,想要渾水摸魚,積極響應這種活動。
整體上來看,程開元巧妙地借助了外來勢力,從安全、生產、宣傳、正治等角度,對李懷德發起了全麵圍剿。
他自己沒有走上台前,無非是想玩黃袍加身那一套罷了。
越是隱藏到最後,他的目的性就越是不可告人。
當***還想著立牌坊,恐怕是不想跟李懷德一樣,背一個變革上位的名聲。
電話掛斷,李學武便接到了栗海洋的通知,會議要開始了。
剛才李懷德已經交代栗海洋,要召集辦事處的所有人員開緊急辦公會。
等李學武到達會議室,李懷德便開始了會議議程。
因為是緊急會議,所以並沒有什麼準備,全由李懷德主持。
首先宣布的便是關於免去金耀輝邊疆辦事處主任職務的決定。
或許是因為聽見決定裡有另有任用的字樣,又或者是早有預料,金耀輝並沒有表現的很難看。
不過被免職終究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沒有確定他下一步安排的情況下。
第二個宣布的事就讓金耀輝有些變了臉色了。
是關於調鋼城煉鋼廠保衛處處長許寧任邊疆辦事處主任的決定。
聽到這一任命,金耀輝徹底明白,他在這裡大半年的布置,基本上要宣告煙消雲散了。
李學武的人過來主持工作,絕對不會忍他的那些布置,以後甭想著跟這邊還有什麼關係了。
宣讀任命過後,李懷德還強調了工作紀律,這一次金耀輝要
隨他回京,許寧那邊要工作交接,時間上會出現空檔。
他講到,在此期間,邊疆辦事處的工作暫時由管委辦副主任汪宗麗代管。
意思就是,金耀輝必須走,可汪宗麗要留下。
隻有等許寧完成鋼城的交接工作,才能來接替汪宗麗回京。
聽到這一安排,汪宗麗就知道京城出事了。
李學武看她的神情很是坦然,話語態度上也是表示堅決服從李主任的決定部署。
隻是這話說出來,怎麼聽都有種意味深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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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就要走?”
“您走了我們怎麼辦?”
“不是說好的要待到這周六的嘛!”
“……”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衣服,有些無語地看著肖建軍、大春和趙老四,道:“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怨婦的語氣跟我說話?”
“……”
三人齊齊地閉住了嘴,想想自己剛才說的,好像還真是這樣。
丁萬秋歎了一口氣,坐在了沙發上,無奈地撓了撓有些禿毛的頭頂。
“大春,幫東家收拾行李”
“老五,去給東家準備路上的夥食”
給這兩個貨做了安排,丁萬秋又拿起桌上的香煙,給李學武點了一支。
李學武看了看執行力還行的兩人,對著丁萬秋點了點頭。
“行,你們相處的好我就放心了,早走晚走都一樣”。
“還是不一樣的”
丁萬秋示意了滿臉遺憾表情的大春道:“他還想著今晚再跟您去結束青春期呢”。
“嗯???”
李學武詫異地看了大春一眼,問道:“都特麼兩天了,你都沒行動?這麼害羞的嘛?”
大春臉臊的都沒地方擱了,尤其是麵對無良的老登丁萬秋那張破嘴。
“放心吧大春,以後大爺會帶你去的”
肖建軍笑著安慰大春,卻得了大春一記飛腳。
兩人笑著打鬨,看樣子四大鐵不是白說的。
“那邊不用去了,人去樓空”
李學武笑著看了兩人一眼,隨後解釋道:“闊孜巴依把那處房產送給我了,回頭你找人處理一下手續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