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歸鄉客 五四三二一(1 / 2)

天幕有劍落塵間 墨竹 16910 字 3個月前

<b>最新網址:芷竹巷內,李修真靜靜聽著夜喻講述從前的故事,故事的後半段他自然是知曉,在他來到這裡的那時起目光便落在了這家人的身上。

那個叫王婉的女子,似乎尤其不同,整座大陣的樞紐之處,竟是在她一人身上。

在李修真之前、夜清風之後,兩人之間還隔著兩位守護者,自己上倒劍山時見到的守護者並不多,所以他並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將一個人作為陣法的樞紐,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差,還是命不好呢。

夜喻坐在井口處,緩緩抬起頭,在他的身後王婉的靈體全身散發出金光,耀眼的光芒一時讓李修真無法直視對方。

“對你來說,我母親隻是一個工具,一個讓你釋放悔的工具。你想用楓寧城裡的幾百萬人磨死這個妖魔,再不濟也能消磨它二百年的道行。”

夜喻笑容淒慘,“我說的對是不對?”

李修真環顧四周,強大的威壓讓芷竹巷內所有的房屋化為齏粉。

“該與過去告彆了,是非功過留給後人去說吧。”李修真麵容不斷變換,逐漸變成年輕時的模樣。

他束起自己的長發,站在血泊之中,向著夜喻提問到:“如果4可以約束3促使2和1獲利,那麼你該如何,這世間的公平你端的起來嗎。”

夜喻答非所問道:“故事還沒說完,後麵的怎麼不聽了。”

李修真輕輕一笑,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沒事,會有人說給這個世界聽的。”

夜喻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變成廢墟的家上許久才回過神來。

“媽。”夜喻輕輕喚了一聲。

“小喻,媽在的。”王婉的靈體回應道。

隻要遊子還未歸鄉,媽媽始終會將牽掛之心高高掛起,陪著遊子走過山水間、見那形形色色的人們的。

“風屬性修客夜喻,請賜教。”

夜喻丟掉那把劍仙劍,站起身來赤手空拳走向李修真。

李修真一愣,隨即還是回應道。

“火屬性修客李修真,請賜教。”

夜喻一掠而過,眨眼便到李修真身前。

李修真躲也不躲,輕輕一甩拂塵便將夜喻壓製在地。

“不用仙劍,如此托大。”李修真說道。

夜喻不說話,身後的王婉卻是變出一把長劍,劍入地麵,整個芷竹巷的頓時被覆蓋上一層金色光暈。

李修真看著剛剛還被壓製住的夜喻緩緩站起,不由得感慨劍仙的強大了。

若是將這壓勝物的力量用在壓製妖魔上,該是多好啊。

趁著李修真出神,夜喻一個正蹬將其擊退。顧不得壓製的餘波是否還在身體內亂竄,夜喻站在原地強提上一口心氣,而後一個近身便是追著李修真出了一百餘拳。

李修真不解夜喻這般撓癢癢似的攻擊,手中掐訣便是數道術法襲來,夜喻不躲也不退,任由術法將其貫穿。

看著半邊身子都被磨沒的夜喻,李修真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就要離開。

“夜喻哥,我走了。”

李修真剛邁動步子,身後卻傳來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聲音。

下一刻,不等李修真回頭,夜喻一拳砸在李修真臉上,又是一百餘拳而過,兩人暫時分開。

“剛剛,那是什麼。”李修真有些惱,先前那些人說的雲裡霧裡,但夜喻看起來和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除了多了他的那個媽罷了,剛剛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的。

“你說你不會後悔,李大神仙?”夜喻換了一口氣,咧開嘴笑道。

“你又在發什麼瘋。”李修真皺眉,這個小子一會哭一會笑,真是瘋了。

這時李修真才注意到,夜喻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黑色了。

“那小子下不去手,換我這個主力來。”

夜喻彎下腰,身子止不住的發抖,像是在極力抑製住什麼一般。

“我真的想笑啊,李修真!高高在上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說什麼為了天下蒼生,難道你們這些修道者都這樣虛偽嗎!”夜喻狂笑不止,字字戳中李修真心窩:“我們家才不需要你的憐憫,覺得做錯了自裁就好了。說著自己不會後悔,實際上還是想說自己沒做錯。”

夜喻直起身子來,在他的眼中李修真看不見一絲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屍體一般。

那一刻,李修真感到了恐懼,並非是來自於對方的實力,而是李修真察覺到對方還有一句話沒說。

那是一句不能讓他說出的話。

“住嘴!”李修真暴怒道。

夜喻冷笑著,一字一句道。

“你到底是為了他人,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無悔。”

李修真呆在原地,他忽然被噎住了,在修客眼中的好說話的道長,在世人眼中的老小子,終於在這一刻崩潰。

“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就像你不明白你的父親一樣!”李修真竭力反駁道,他的情緒變得激動,唾沫橫飛,卻仿佛永遠無法說動麵前的這個年輕人一般,那個人就這樣站在那,以一種看待乞丐的憐憫眼神看著自己。

“我們都是這世上最大的罪犯啊,李修真。”夜喻微笑道,身後的王婉逐漸與其融為一體。至此,夜喻完全掌握了壓勝之力,他的身體閃耀著點點光芒。這樣的光芒出現過無數次,每一次的出現,都帶給了世人沉重的傷痛。

人們對於芷竹巷的那一戰毫無頭緒,從事後的角度來看,夜喻完全可以避免這一戰的發生。也許是為了泄憤,也許是為了私欲,總之兩人之間因大義和個人發生了一場爭鬥。

但隻有李修真明白,試煉就此開始,那是以天下作為磨刀石,打磨這把最具有可能性的劍胚的試煉。

李修真瘋了似的攻擊夜喻,夜喻每一次死亡後總是伴隨著不同的聲音又重新站起。

“李修真,老了啊,來,讓我再看看你的囂張樣,來乾死老子。”夜喻一步步逼近李修真,在剛剛的糾纏中他又對著李修真輸出了一百多拳。

李修真毫發無損,卻對於這三百多拳始終不理解,他越是使出自己無數次使用過的術法,心中那股空蕩感就愈發清晰起來。

第一百次死亡後,夜喻終於回到了井口旁,這一次他拿起了仙劍,仿佛又變成了那個睥睨一切的狼君。

“我們都該死,李修真,可惜我運氣好點,死不掉。”夜喻撇撇嘴,好似是玩夠了這場遊戲,他看向氣喘籲籲的李修真,一瞬間便使出了數十種劍招。

兩人短兵相接,整個芷竹巷被李修真的火法鋪滿,夜喻的身影往往隻是出現在李修真的視線中便就要死上一次,即使有王婉的場地覆蓋,依舊是無法再多存活數秒。

李修真又一次殺死了夜喻,他忽然發現夜喻身上的光芒愈發暗淡,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夜喻再一次站在他的身前時,他沒有動手。

“壓勝之力,是三百一十二位的亡靈的魂魄對不對。”

夜喻笑了笑,沒說話。

“用他們的魂魄讓你一次次的活過來?!你有三百一十三條命?!”李修真緊皺眉頭,他是真的怕了,自己的靈力並不是用之不竭的,已經打了這麼久,自己的靈力早就要見底了。

“錯了。”夜喻搖搖頭,“是三百一十二條命,我的命,不算命。”

夜喻一劍落下,李修真來不及釋放術法,結結實實也是第一次挨了夜喻一劍。

鮮血噴湧而出,李修真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斷了左臂。

這就是靈法師的短板,即使是高階的靈法師在麵對車輪戰的時候往往更容易被消耗完靈力而死,高階的防禦術往往不是常駐的,這對於使用者的靈力儲備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人體區彆於神體,沒有防禦術後,大部分修客的體魄往往和普通人差不多。

“我的命已經沒了,李修真,現在你隻需要站起來給我一下,我就徹底玩完了。”夜喻走近李修真,他明白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機會能殺死自己了。

李修真咳出一口血,他想拚勁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再給予夜喻一個重創,但很可惜,他再也做不到了。

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山頭上,一位老人靠著竹藤椅,看著漫天星辰,點點頭道:“差不多了。”

楓寧城裡,乞丐看了看教堂頂端的古鐘,想著終於要進入下一步了嗎。

六芒星內,齊晟正看著《我與我的刁蠻大小姐》冷不丁的眼皮一跳,齊晟連忙坐起來占了一卦,結果直接讓齊晟驚恐萬分,這個男人無暇再追肥皂劇,披起衣服就進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裡去了。

李修真跪在地上,他此刻想明白了,卻也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隻是抬起頭看著這個所謂的天才,笑著問道:“4脅迫3讓2收益,致使1變成日後的2,這件事對也不對,如果有5的出現又該如何,夜喻,你公平嗎。”

夜喻仍是不回答,他反問道:“你記得我打了你多少拳嗎。”

“幾百拳吧,怎麼了。”

“你記得芷竹巷有多少人嗎。”

“三百一十六。”

“很好。”

夜喻重重給了李修真一拳,冷聲道:“這是第三百一十五拳,是替我妹妹夜雨馨打的,芷竹巷三百一十六人,除去我,所有人你欠下的,我都要一拳一拳的打回來。”

李修真被打的發蒙,半天沒說上來話。

“你問我54321的問題?那是你自己追求的無悔,自己要的公平,我沒有公平,我自己就是公平。”夜喻丟下了一個讓李修真失望到不能在失望的回答就轉身離開。

看著夜喻越走越遠,李修真顫抖著站起來,用儘最後的靈氣召出淬心火,他死死的盯著那個背影,顫抖著聲音卻又無比的堅定道:“你讓你的父母蒙羞!讓你的師傅努力白費!讓那為你而死的三百一十二人的魂魄成為了笑話!!!”

“蒙羞?”夜喻側過身,李修真忽的發現,夜喻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再次變白了。

而此刻的夜喻七竅流著黑血,整副身軀開始碎裂。

“我叫夜喻,不言而喻的喻。”

夜清風離開後,王婉依舊是每日清晨清洗衣服,有一天她一如平常走上堤壩,卻聽見了細微的哭聲。

在一處草裡,王婉發現了被銳利的細草割傷而大哭的夜喻。

“好可憐的寶貝。”王婉抱起夜喻,兩人的命運就此而產生糾纏。

王婉決定收養這個可憐孩子,並為其起名夜喻,跟隨父姓夜,單字為喻,不言而喻的喻。

很多個夜裡,夜喻會和姐姐偷看到母親抱著那本舊舊的《百劍譜》,一邊流淚一邊說著:“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呢,我都知道的……清風,我都知道。或許夜喻就是你留給我的第三個孩子吧,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我真的很愛你,可我也很愛芷竹巷的每個人,菩薩啊,我有罪請讓我受罰吧,不要連累我可憐的孩子們……”

李修真瞪大雙眼,他身子顫抖著,不可置信道:“難道你!”

劍仙大人,傻小子先走了。

心湖之中,白衣夜喻再一次出現,這次他沒有指責夜喻,而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小時候的自己覺得世界不公道,於是被困在其中始終不得出,隻能懷揣著對家人的愧疚而活著。

長大後在黑暗森林中遊走,本該是殺伐果斷,卻又因為小時候的自己常常觸景生情,不敢去想是否自己屠殺的,是不是曾經的某個自己。

想法雖多,毫無用途,可以說,夜喻自己促成了逍遙和羅蘭的死。

善良或者邪惡都是存活之道,各取一半就是取死之道。

白衣夜喻微笑著抬頭,仿佛要看穿這厚厚的身體,“我早就說了,我不是夜喻。”

“芷竹巷的大家,我都舍不得。”夜喻流著淚,身子旁邊忽然出現小夜喻和黑衣夜喻的身影,正是代表著善與惡的自己,又或者說,這兩者都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