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歸鄉客 三心百相(1 / 2)

天幕有劍落塵間 墨竹 10602 字 3個月前

京都

“夜喻沒抓到嗎,什麼?沒見到?大劉啊大劉,你小子撒謊技術是真不行。你看看那嘴邊咧的和荷花一樣了,還笑!”城市中心的一座塔狀建築內,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正品著茶,笑眯眯地教訓著麵前的中年漢子。

“長老,對不住,我們去晚了一步讓夜喻跑了,這真不能怪我。”男人訕訕笑著,說罷還特意提高了音量:“其他同僚可是看到的啊,長老,你不能不信他們啊。”

“嗬嗬嗬,你小子。”老人無奈地指了指漢子,思量片刻後,老人向漢子直直伸出手,這倒是讓漢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彆裝樣,我知道他留了書信。”老人氣不打一處來:“收了彆人的好處,連我這個老上級都不認了?”

“嘿嘿嘿……哪敢呢,這不是怕麻煩您嘛。”漢子撓撓頭,乖乖把夜喻留下的書信交了出來。

“唉……你啊……”老人歎息一聲,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實誠,這一封信多燙手他曉得其中利害嘛。

老人輕輕壓下書信,點點頭示意漢子可以出去了。

漢子告退後,老人身子依然保持不動,一手按住書信,臉上卻隱隱有些慍色。

“三百多號人,說死就死,陸禦你真把人命不當回事啊!”

被老人按住的書信下,玻璃茶幾碎開無數道裂痕,卻始終不曾破碎。

那可是一位六星修客,開宗立派的人物,你們就這樣算計人家,把人家算到無路可走唯有以死求得一解?

老人神色淒然,才六十年,已經變成了這樣子了嗎。曾經領袖帶領人們打響反擊戰的時候還是軍民一心,現如今已經變成了相互算計這種地步了。

老人緩了緩情緒這才拆開書信,泛黃的紙張上簡簡單單的躺著一句平常話,老人咧了咧嘴,字寫的倒是不怎麼樣。

那一日京都的車水馬龍中,悄然混進了一位衣著樸素的老人。

夜家內殿中,一位中年男人常年與燭火為伴,他不知從哪得來一縷發絲,隻聽他摸著發絲喃喃低語:“婉兒……婉兒……”

暗室之中,唯有一盞搖曳不斷的燈火能夠照亮男人的臉龐,在那張經曆過滄桑洗禮的臉上顯現著的,是兩道深深的淚痕。

“夜清風,何時得見真相。”

一聲歎息似是從遠方傳來,卻又近的就像男人自己說出來的一般。隨著話語落下,一位白衣男人站在夜清風的身前,倚著那供奉著夜家先祖牌位的供桌似笑非笑道。

夜清風楞楞地抬起頭看向來著,卻是看到了一張不能在熟悉的臉。

那便是自己的臉。

“夜清風。”白衣夜清風俯下身子,居高臨下道:“隻是幾年風霜雪而已,就變成這樣子?曾經意氣風發的你,如今就作壁上劍,做那吃著蠟燭紙錢的泥像木偶?”

夜清風手中緊緊攥住那一縷發絲,緊鎖眉頭沉默不語。

“天底下壓製妖魔最強的仙劍在手,楓寧城的陣法時至今日都還安然無恙的運轉著。夜清風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白衣夜清風走到夜清風身後,輕輕搖頭道:“你是開創了劍陣師這一脈的先行者,以劍為陣攻守兼備,夜清風,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那又如何呢。”夜清風啞著嗓子,低聲道。

白衣人望著夜清風這頹唐的模樣柔聲道:“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去出手幫那個小家夥呢。”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夜清風!”白衣人陡然提高了音量,誰料夜清風卻忽然打斷了白衣人咄咄逼人的訓話。

“我知道你一直想攻破我的心關,從我得到那把雷之劍的時候就是如此,我做什麼,與你無關,我背負什麼,也與你無關。”夜清風攥緊發絲的手忽然一鬆,手中墨發墜入燭火之中頓時燃燒起來。

夜清風站起身,麵向白衣人,心中一口心湖不起半絲漣漪。

“你居然為了對抗我變成了怪物。”白衣人笑了笑,眼角流下一顆眼淚,“我原以為你是不會丟掉唯一的念想的。”

談話間,代表雷屬性的雷之主劍,竟是毫無預兆的與夜清風解了契。

雷劍脫離出夜清風的渡口墜落在地,金石碰撞聲久久回蕩在這內殿之中。

“外物罷了,皆是虛妄。”夜清風拾起劍,雷劍卻似乎極度排斥夜清風一般不願在其手中,掙紮著四溢出藍色的雷光。

夜清風默念劍訣,雷劍這才稍稍安靜些。

抬頭看去,白衣人早已不見蹤影。

“清風,真的辛苦你了。”

二十年前父親拍著自己肩膀的畫麵如今還曆曆在目,自己在這裡耗費光陰二十餘載隻是為了守護那位大人的本命燈。

與家人的離彆,豈是我的本意。

夜清風忽然趴下身子,找尋著被風吹落到旁邊沒有被燒儘的發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房梁上的一白一藍的兩道身影正默默地看著他的所作所為。

“我看他是已經瘋了。”白衣人不知從哪變來一壺酒,抬頭猛灌著。

身著藍色法袍上邊繡有雷紋的男人搖了搖頭,“其實我一直都不覺得他放棄了,恰恰相反,他可能隻是不知道真相,卻並不是有意對那三個孩子冷眼旁觀。”

“喲,玉虎鳴,幫著彆人說話,行啊你。”白衣人打趣道。

被稱為玉虎鳴的男人低了低頭,致歉道:“不敢,實話實說。”

白衣人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收集發絲的夜清風,嘖嘖道:“真是個癡情種。”

……

贗城之中,李修真一手壓製住悔,火蓮遍布整個空間都被燃燒的扭曲了起來。

“猖狂!”火光映照著李修真那堅毅的臉龐,李修真的眼中所見,皆是火海一片。

斷臂的李修真踉蹌走遠,也不知走了多久,隻是漫無目的地走著。陳錚追上李修真想要攙扶他一把卻被李修真甩開,怒斥一聲:“去做你的事情。”

陳錚臉色複雜,嘴唇顫動:“你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

李修真笑容淒慘:“你不會明白的,我們欠的東西是還不清的,世上的對錯從來不是書上說的那麼簡單。”

陳錚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李修真愈走愈遠。

倒劍山上有一座寺廟,香火不錯,王婉時常會去寺裡祈福,時間一長便認識了那寺廟中的住持,住持姓李,年紀不大約莫三十來歲。

真名李清渠的住持常常會和王婉攀談許久,話中常有提起夜喻,這倒是讓王婉很是不解。李清渠偶有感慨緣分未到,王婉卻聽的雲裡霧裡。

李清渠最後一次見到王婉時,站在祈福牆前,李清渠問王婉後悔收養夜喻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王婉仍然給出了一個身為母親應有的回答。

“阿彌陀佛。”李清渠佛唱一聲,便扯開了話題,挽留王婉道今夜寺中做了齋飯,可晚些下山。

王婉謝絕了李清渠的好意,因為今天正是夜喻的生日,她要回去給放學回家的夜喻做上一頓好的飯菜。

站在廟前的李清渠看著王婉遠去的背影,眼中再也藏不住那一抹憂傷,這位施主如何知道,這一次下山後將是永彆。

沒有多久便是發生了夜雨馨的事,夜喻離開家鄉闖蕩,王婉病重離世,夜梓雨離鄉參軍。

又是不安靜的一夜,李清渠枯坐大殿之內,手中佛珠轉動,聽著惡鬼的哀嚎聲,心中平靜如水。

等到破曉時分,大殿門口終於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你來了。”

李清渠站起身,看向那個,不,或者說是那三個李修真。

“是啊,來了。”

年輕模樣的李修真斷了臂,淒慘笑道。

年老模樣的李修真微微皺眉,看見李清渠後卻忽然舒展開來。

而最後一位渾身浴血的李修真則是一副中年人模樣示人。

“李施主,快十年了,是該還願了。”李清渠行了個合十禮,隻有中年人模樣的李修真雙手合十回了個禮。

“再大的棋盤也會有收官的時候。”中年李修真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