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漸濃重,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亂叫,混著嘈雜的人聲,吵得謝景明一陣煩躁。
怎麼可能沒琢磨過她的心思?他一直都在注視著她!
想回家,想父親,想一處安身之所,想遠離京城一切的紛爭。
他都知道。
或許是李仁給她的陰影太重了,她本能地抗拒所有有權有勢的人,即便是把她從李仁手中救下的自己.
能躲就躲,能推就推,實在逃不掉,也隻是被迫接受,從沒有主動往他這邊踏出一步。
他如此明白表示出對她的好感,這姑娘還是一心想著走,好像他是蛇蠍猛獸,稍微靠近一下就會被吃了似的。
難道是他給的還不夠?
謝景明鄭重說道∶我沒有和柴家聯姻的打算,有些流言聽聽就過,不要當真。
顧春和睜大眼睛,一聲不吭驚奇地望著他。
謝景明看到了希望,表情立刻鬆快不少,你不願意搬就算了,平時多和蘭媽媽請教。她是我母親宮裡的掌事媽媽,很有本事的一個人,多虧了她,我母親才能在宮裡平平安安的。
她性情溫軟和順,小門小戶過日子固然夫妻和美,但放在高門大戶中,卻嫌怯弱了,沒有當家主母的手段和魄力,彆提管家,可能連院子都管不好。
而且他的目標可不是區區的攝政王。
再喜歡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顧春和能做好皇後,差的太多。
謝景明重重透出口氣,算了,慢慢教吧,大不了多安排幾個人護著。
你不願做妾,我也不想看見你站著伺候另一個女人,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西邊天際最後一抹餘暉照射下來,他輕撫著手中那朵通草花,目光灼然,滿含期待地看過來。
顧春和的眼神很奇怪,說不上是詫異還是疑惑,可沒有喜悅,甚至都沒有一點感動。
謝景明笑容淡了,有時候目光給人帶來的壓力比語言更沉重,她的目光直接瞪到他的心底,分明說的是誠心實意的話,沒有一分摻假,為什麼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顧春和終於開了口,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會許我正妻之位,太……意外了,我都忍不住開始惶恐。
當了攝政王妃,大概再沒人敢瞧不起我,欺辱我,哪怕她心裡再憋屈,也得忍著,也得對我恭恭敬敬的,這麼想,還真的挺痛快的。
她微微抬頭,看著遠方無邊無際的天,老實說,在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我想過做你的人,但從沒肖想過你身邊的位子。
等危機過去,她就會毫不留戀地離開,從此一彆兩寬,永不相見。
謝景明顯然也想到了,臉上最後一絲笑消失,眸色暗沉,仿佛有一種看不見的威壓,冷冰冰地壓過來。
顧春和緊張得兩手捏得全是冷汗,忍不住想退縮了。
但馬上抑製住逃跑的念頭,不能退,她沒做錯事,再模棱兩可下去,既害了自己,也耽誤了人家。
我隻適合簡簡單單的生活,單是國公府的後宅都應付不過來,更何況打理王府?你讓我多跟蘭媽媽學,也是清楚這一點的吧。
一旦開了頭,後麵的話就順暢多了。
你是翱翔天際的鷹,我隻是在林間跳躍的小雀兒,永遠飛不到你的高度,也不想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顧春和渾身上下都輕鬆起來,其實柴大姑娘和你更般配,假如她是我,肯定會暢快淋漓地報仇,絕對不會像我這般狼狽。
說你我的事,提她乾什麼!謝景明語氣很衝,若我執意留你呢?你能反抗得了我?
顧春和無奈一笑∶反抗不了,你要我,我隻能生受著,想死也死不了。王爺,其實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而我想要的,你也給不了。
她轉身走入燈火闌珊的人群,隻給謝景明留下一個背影。
那背影搖曳生姿,無論如何形容都不過分,讓他的目光不停地追趕她,幾乎喪失所有的自製力。
放手讓她走,派幾個人暗暗保護著,默默替她解決各種難題。看著她找個本分上進的男人成親,看著她夫妻恩愛,子孫繞膝。偶爾想起年輕時與自己的相遇,不過搖搖頭,付之一笑。
讓她過她想要的生活,這才是真的愛她吧。
謝景明突然大踏步追上去。
去他的苦逼深情自虐!
他是謝景明,不是磨磨唧唧纏綿排惻顧影自憐的苦情書生,他想要這個人,就一定要得到她!
顧春和胳膊一緊,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帶入懷中,幾乎是連抱帶拖地進入湖邊的深林中。
你要乾什麼?顧春和被抵在樹乾上,粗糙的樹節子透過薄薄的夏衫,奮得她後背生疼。
夜幕沉沉壓下來,周圍沒有人,隻有幾聲蟲鳴,靜得讓人害怕。
我不會放手。謝景明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強迫她展開懷抱,你也彆想我膩了會放你走,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