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媽媽猶豫很久,還是決定找郎主談一談。
她端著一碟桂花芝麻酥糖,笑眯眯放在書案上,都看了半晚上的軍帖了,歇歇眼睛。
媽媽你忘了,我不吃糖。謝景明把碟子推遠,看上去似乎有些牙疼。
蘭媽媽一拍腦門,看我這記性!唉,老嘍。
你小時候特彆愛吃這口,那時你正換牙,太妃不許你吃。你就瞞著太妃讓禦膳房做,宮人要麼怕你,要麼討好你.根本不敢多嘴.結果你牙足足疼了半個月,自此再也不吃糖了。
突然提及以前的糗事,謝景明有點不自在,卻又奇怪,蘭媽媽無緣無故說這個乾什麼?
蘭媽媽笑了幾聲,感慨似地說∶你啊,想要什麼東西,必須牢牢抓在手裡才放心。後來太妃還笑你,早晚都是你的,多等幾天都不行?偏瞞著她胡來,最後遭罪的還不是你自己!
謝景明執筆的手一頓,沉默了。
夜風拂過窗欞,哢哢地響,蘭媽媽已經走了,案上的糖還在。
早晚都是他的嗎?
你是翱翔天際的鷹,我隻是在林間跳躍的小雀兒,永遠飛不到你的高度,也不想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那張瑰麗絕倫的臉出現在眼前,毫不留情地說出這番話,如同朝他潑了一盆冰水,又像拿槍在他身上紮了無數個窟窿。
心底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挫敗感,幾乎瞬間將他擊垮。
這種感覺,他不想要第二次。
謝景明拈了一塊酥糖放入口中。
嘶,牙可真疼!
這天鶴壽堂很是熱鬨,先是二房的蔡悅從書院回來了,人還沒坐穩,田家一家三口也到了。
田舅舅田舅媽借著姐姐的光,也成了十裡八鄉有名的富戶,穿著體麵,但眉眼間透著小家薄相,縱然遍身綾羅也遮不住身上的土腥子味。
四姑娘蔡雅菲一見麵就直翻白眼,彆說行禮了,連人都不叫。
連桌上白瓷茶杯都能誇出個花兒來。
聽得田氏渾身起雞皮疙瘩,尋了個借口把他倆都拽出去了,隻留侄女田小滿在鶴壽堂陪坐。
田小滿容貌雖稱不上絕色,眉眼間卻透著一股生動的靈氣,叫人一見就心生歡喜。說話很爽氣,舉止也大大方方的,和她爹娘不大一樣。
麵對四姑娘的白眼,她隻笑笑不說話,既不惱,也不羞,看上去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偶爾四姑娘話說的過分些,她也會綿裡藏針堵回去,句句在理,旁人誰也挑不出錯來。
顧春和不由多瞧了她幾眼。
不妨田小滿也在瞧她,兩人視線在空中一碰,不由自主都笑了。
卻聽老夫人感慨說∶悅哥兒也回來了,就少個玉哥兒了。
她還是記掛孫子,想讓田氏把人接回來,奈何田氏死活不同意。
剛去書院幾天,一來一去路上就快個把月了,接回來也趕不上您的壽辰,等過年再說。您總敲打我慈母多敗兒,如今我好容易狠下心,您又不讓了….
老夫人隻得作罷。
其實她心裡也清楚,送走蔡伯玉,免得這傻小子再因顧春和鬨出什麼笑話來,也是防著田家人。
他家可一直想親上加親呢!
上當學乖,家裡已經有個田氏了,再添個田氏女,那她見天的啥也不用乾了,天天看大戲吧!
還好在此事上,她和田氏的意見是一致的,哪怕她覺得田小滿這姑娘還不錯。
自家孫子那臭毛病她也清楚,見到漂亮姑娘就腿發軟,如果真一時疏忽讓田家兩口子鑽了空子..
行吧,老夫人忍痛不去想寶貝孫子。
二哥不在,大哥在是一樣的。蔡雅菲彆有用意瞥田小滿一眼,都是國公府的嫡公子,年歲也差不多,都很貴重。你說是吧,田表姐?
田小滿點頭∶妹妹說的很對。
一拳打進棉花裡,想用力都沒處用力,人家根本不接招,倒顯得蔡雅菲小肚雞腸為人刻薄。
蔡雅菲也覺得麵上無光,故意道∶表姐多住一陣子再走,我舅舅新得一個溫泉莊子,月底就能修好。按說私人莊子不準外人進的,不過沒關係,我跟他說,萬沒有不準的。
這下連老夫人都覺得過了,從旁打斷,田丫頭的住處安排到哪裡了?
便有管事媽媽回話,夫人想讓兩位表姑娘住一起,就是不知後罩房住不住得下。
親閨女和侄女不對脾氣,田氏當然不肯委屈親閨女,田小滿就不好住長房的院子了。
顧春和豈有不應之理?
雖是住在後罩房,兩人相處的時間卻不多。
與整日悶在院子裡的顧春和不同,田小滿很忙,各種花會、夏宴排得滿滿的,來國公府不過幾日的功夫,已經去了七八家的宴席,都是京城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
春燕咋舌,田家表姑娘果真衝著高嫁來的,國公府不成,扭臉就找下家,瞧這陣勢,廣撒網多撈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