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笑了聲,笑聲又柔又媚,帶著絲絲撩人的癢,“大爺好眼力。求大爺開恩,好歹讓我進去見一麵罷。”
衙役喉頭滾了滾,說:“放你進去,我的飯碗就砸了。”
無法,那婦人隻好把手裡的小包袱並一個錢袋交給他,“裡麵是禦寒的衣物,還有一些吃食,求大爺轉交給他。這些錢請大爺吃酒。”
衙役掂掂錢袋子,分量頗重,一點頭算是應了,還提醒一句算作回禮,“他判了流放灤州,等王家案子一結就走,你實在想見他,就時不時過來打聽著。”
然而一抬頭,不經意間瞥見照壁旁的攝政王,瞬時白了臉。
看門的收點好處錢已是蔚然成風,不算什麼,但顧庭雲的判罰還未正式披露,提前泄露案犯消息就不應當了。
那婦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第一眼瞧見的卻是顧春和,立刻流露出驚訝的神情來。
顧春和也看清了她的模樣。
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長得很美,彎彎的細眉,飽滿而紅潤的嘴唇,就像紅豔豔的玫瑰花。
她穿著大紅鳳穿牡丹的窄袖對襟褙子,衣帶鬆鬆係著,有風襲來,隱隱可見裡麵的蔥綠抹胸,含而不露,風情萬種。
卻見那婦人急匆匆走近,“恕我冒昧,敢問這位姑娘可認識陸秋娘?”
顧春和大吃一驚,陸秋娘正是她母親的名諱!
“你是誰?”
“我姓杜,名喚倩奴。”譚麗娘看她反應,心裡已猜到大概,因笑道,“曾服侍過陸娘子一年,那時我隻十歲,一轉眼都二十年過去了。”
二十年前,算起來應是母親淪落到教坊司的那段日子。
顧春和下意識看了眼謝景明。
可能是有外人在場的原因,他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風月場上的人,慣會察言觀色,根本不用謝景明做出任何明示,杜倩奴立時敏感地發覺,這個男人氣息太過強大,和以往見過的任何達官貴人都不一樣,不是輕易能搭訕的主兒。
她往後退了兩步,低下頭,以示恭順。
謝景明給許清使了個眼色,轉身扶著顧春和上了馬車。
馬車走遠,杜倩奴還站在路口怔怔眺望著,根本沒發現自己已被人盯上了。
“那是哪位貴人?”她問方才的衙役。
衙役低聲說:“當朝攝政王,你竟敢直愣愣過去,簡直不要命了。”
“旁邊那姑娘是攝政王什麼人?”
“我不知道!”衙役的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趕蒼蠅般揮手趕她,“快走快走,彆拖累老子。”
杜倩奴笑笑,臉上絲毫不見惱,又福了一福,方慢慢離去。
車鈴搖搖晃晃脆響,街麵上很熱鬨,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車廂裡卻很靜,一個人隔著紗簾假裝看街景,一個人在看她,誰都沒有說話。
“我娘曾在教坊司呆過一年。”顧春和突然開口,依然看著窗外。
謝景明“嗯”了聲,聽上去很無所謂。
“教坊司,我是說教坊司!”顧春和扭過頭,“你肯定知道那個地方。”
謝景明點頭,“是的,我知道。”
顧春和深吸口氣,“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我很愛她,很愛很愛……你懂我的意思嗎?”
謝景明單手支頤,仔細看著眼前的姑娘。
脊背挺得直直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賤緊緊抿著,眼中隱隱有波光閃現,俏麗的鼻頭也淺淺泛紅了。
倔強,忐忑,警惕,還有說不出的委屈,大有你敢看不起我母親,咱們就一拍兩散的意思。
謝景明翹翹嘴角,敲敲車壁,“停車。”
一掀車簾,他竟然下車了!
顧春和愕然,愕然過後便是無力,大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還是介意的吧。
有意無意的,他們好像一直在回避這個話題,其實早該和他挑明的,今天要不是遇到那位青樓女子,或許她還開不了口。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顧春和輕輕吸兩下鼻子,酸酸的,好難受。
車簾晃動一下,露出謝景明似笑非笑的臉,那目光看得顧春和不由一怔。
竟然故意逗她,好討厭!
謝景明登上馬車,湊近了看著她,“哭了?”
“才沒有,你不是走了嗎,乾什麼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