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雲哈哈大笑,“沒錯,沒錯,大姑娘,再過兩年就能議親了。”
兩片紅雲登時飛上春和的臉頰,身子一扭擠進母親懷裡,“娘,爹爹又取笑我。”
“小丫頭長大了,知道害臊嘍!”秋娘抱著女兒,溫柔地笑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終身大事,一定要選個知心知意的人,千萬馬虎不得。告訴娘,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或者喜歡什麼樣的人。娘給你細細尋著。”
春和搖搖頭,“有時和小姐妹們也說起過彆家兒郎,她們說誰誰好,可我瞧著一般,沒什麼特彆的,實在不理解她們為何那樣激動。”
卻私底下問母親,“您說的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秋娘笑著說:“我形容不出來,總之很奇妙,很美好,世間再沒有比這更令人陶醉的滋味了。當你遇上那個人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春和想不出那是什麼感覺,索性丟開手,不想了。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郊遊的好時節,恰逢休沐,顧庭雲騎馬,秋娘春和母女倆坐車,一家人說說笑笑,去郊外西山踏青。
十五六歲,正是青春好動的年紀,顧庭雲夫婦又向來開明寬容,從不用繁重瑣碎的規矩拘束女兒,有爹娘愛著疼著護著,如今的春和溫柔和善之餘,更多了幾分靈動和俏皮。
她拎起裙角,沿著山路一口氣跑出去半裡路,立在高高的石階上回頭笑,“你們快點呀!”
小姑娘聲音清脆甜潤,聽著就讓人心裡頭舒服,尤其回頭的那一笑,青山繁花都仿佛黯淡了一瞬。
自然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沐浴在眾人的目光下,羞赧是免不了的,可春和並未如其他小姑娘般低頭避讓,反而微微笑著,向他們發散著不折不扣的友好善意。
莫說一旁小夥子暗暗紅了臉,就是大姐姐小妹妹們,見了這樣的姑娘也打心眼裡願意親近。
拐角的大柳樹下,一個長隨打扮的男子嘖嘖稱奇,“這小姑娘有意思,想不到析津縣這個土地方,還有這般人物!”
他旁邊是個身量頗高的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紀,穿著冰銀紋的暗藍湖綢長袍,舉手投足間,給人感覺既高貴又孤傲。
許是有什麼為難的事,他眉頭微蹙,隻望著對麵的青山發呆,本來沒注意山路上的人,聽屬下這麼一說,不由打量了春和一眼。
隻一眼,他就怔住了: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他分明知道,他絕對沒有見過這個姑娘!
顧春和覺察到有人盯著自己看,扭頭看過來,恰與他的目光對上。
那人笑了笑,指指她的裙子。
顧春和低頭一看,呀,裙角破了一個大口子,上麵還勾帶著草根木葉,想是方才跑跳時,不知在哪裡劃破的。
她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還落落大方和人家打招呼!
顧春和羞紅了臉,尷尬得想找個石頭縫兒鑽下去。
又可惜這條新羅裙,外祖家特地給她送的杏黃牡丹花紋羅,今兒頭一回上身,就弄破了。
那男子走近了,笑著說:“先到柳蔭下坐坐,你自己來的,還是和家人一起來的?若不嫌棄,讓我這長隨給你家送個信兒。哦,我姓謝,京城人士,在家排行十七。”
許清眼睛瞪得溜圓,呦嗬,不是說好了悄悄去保州大營,不泄露行蹤的嗎?您老人家自報家門,謝十七,除了您老人家誰敢用這個稱呼,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你是誰了啊!
顧春和指指來時的路,“我和爹娘一起來的。”卻是隨他來到柳蔭下了。
謝景明半蹲著,拿自己的帕子墊在石凳上,“山間石頭陰涼,注意些好。”
說完,他沒有起身,仍是蹲在她身旁,仰頭衝她又是一笑。
三月的風從他身旁吹度過來,帶來一種幽遠又不可捉摸的清香,摩挲著春和的臉龐,輕而易舉地恍惚了她的神思,好像喝醉酒般的微醺。
春和聽見自己的心在跳。
莫名的緊張,還有點雀躍、期盼,她垂下眼簾,偷偷覷著他,嘴角止不住上翹。
春和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雖然知道不應該,可就想多看他兩眼。
眼前的人也在笑,空氣仿佛充滿了蜜糖,連呼吸都變得無比的歡愉。
春和心跳得更快了,變得有些不敢看他,於是稍稍轉過身,垂下眼簾,裝作欣賞路旁風景的樣子。
因而她沒發現,對麵的他,耳朵悄悄紅了。
遠遠立在一旁的許清目瞪口呆,老天,郎主過去一年笑的次數,都沒今天多!
他向後退了兩步,昂首望天,默默道:春天來了,桃花開了,萬物都開始萌動了。
山路這邊的顧庭雲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想了又想,穩妥起見,他準備幫女兒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