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與此同時。
褚琦將整理好的網上的情況告知徐欥, 徐欥意外的是6.38億這個數字。
他大概知道他外公的這件作品是附加過一些價值和含義的,以及一些藝術品的商業炒作,但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數字會高達6.38億。
而她, 就這樣拍下來了。
送給他當作七夕節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禮物。
徐欥作為時舒的助理, 負有將褚秘書長整理出來的這些信息進行彙總,彙報給時舒的工作職責。
他正準備去總裁辦公室向時舒彙報,卻接到了高博董助的電話,高博董助在電話裡告訴他說, 時董讓他去董事長辦公室,跟時董下棋。
“現在嗎?”徐欥在電話裡跟高博確認。
“嗯。”高博說:“就現在。”
左右風波半平,皆是在往正麵的走向引導。
徐欥沉默了片刻, 應下:“嗯, 好。”
掛斷電話之前, 徐欥還是在電話裡向高博表示了感謝。
“為什麼謝我?”高博:“因為, 我還是幫了你一些倒忙的?”
董助嘴硬心軟, 外冷內熱。
愛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
徐欥笑了笑,將心裡話直來直去地道出:
他知道, 他那份詳細的個人履曆是高博董助準備的, 他也感謝董助引導了輿論,抹掉了他那些茫然與笨拙的至暗時刻,再沒有被人提及。
“不嫌我多事?”高博說:“將你的家庭背景、個人履曆曝光,公之於眾?”
“互聯網並沒有隱私。”徐欥說。
都是一些搜索引擎可查詢的信息。
高博董助不過是將這些信息整合在了一起,在最理想的時機, 推動了輿論對他的正麵評價,而沉睡在互聯網記憶深處的那些負麵的聲音, 偶有幾句質疑,再掀不起斑瀾巨浪。
大家隻看到他漂亮光鮮的履曆, 隻認為,他一直高高地站著,在高處站著,站在山巔,望向更高之處,望向長路,在星河璀璨裡與她比肩而立。
但他自己知道,星河清夢,萬裡蹀躞,他是高攀,從來都是高攀。
掛斷電話後,徐欥拜托褚秘書長替他將這些內容彙報給時舒,他要先去趟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辦公室。
棋室。
時文奎董事長已經在其中一張棋桌前坐下。
徐欥根據棋盤的布局來看,來判斷,正是七夕那天,他為了準時去機場接時舒,匆忙結束的那盤棋的未儘之局。
看見徐欥已經過來,時文奎向他招招手:“小徐,過來跟我下棋。”
徐欥在他對麵坐下。
繼續上次的棋局,繼續落子。
他的確落了與上次不同的交叉點上。
心平氣和,看上去並不受互聯網輿論的影響和乾擾,無論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他沒有興奮、沒有浮躁和不耐,他情緒一貫穩定。
時文奎緊隨其後,落下白棋。
他就問徐欥如何看待這事兒。
徐欥大概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禮貌地朝著時董笑了一下,道得平和溫潤:“又快推出新產品了。
他瘦長直白的食指與中指,覆有薄薄的一層棋繭。
手執黑子而落,他說:“是很好的造勢機會。”
他跟了時舒不到一年的時間,從她那兒學到了很多她做事的方法和風格。他想,如果是時舒,應該不會錯過推動熱度,轉化為經濟效益的每一個機會。
“學以致用,學得還挺快。”
時文奎笑笑,聲音清朗,他兩指執子,卻已經有了彆的打算和計劃:“小徐,你看啊,你畢業也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在總裁身邊,跟總裁,跟前輩們,也學了很多,這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打算先給你一家企業鍛煉鍛煉,你先學著自己經營管理公司,你覺得怎麼樣?”
又到黑棋。
徐欥落子並謝過時董的信任和好意。
“雖然你感謝了我,但你也拒絕了我。”
“你的拒絕和你落子一般迅速。”時文奎撥一撥拇指的玉扳指,說:“落子可無悔。”
徐欥溫吞地笑一笑:“我的答案也無悔。”
徐欥表示,他隻想做總助這個職位。
時文奎:“那你豈不是,畢業的第二份工作就走到了職業生涯的儘頭?”
徐欥說,他的職業生涯並非隻有職務上的晉升,它也包括了他承擔的工作任務的變化,和工作內容的擴充,以及他工作能力的提高,這些都比職務上的晉升更有意義。
而工作任務的變化,工作內容的擴充,以及工作能力的提高,這些內質的改變,在他現有的崗位上,同樣都可以實現。
時文奎唇角壓一壓,有點兒鬱悶。
怎麼都對獨立經營公司沒有興趣呢?
“我聽說你家庭條件不錯,不用再仔細想一想?”
時文奎說,徐欥他哥哥徐憲瑭在於做健康人群的心靈環保衛士,他哥哥誌向遠大,是大愛之人。
那麼據時文奎分析,徐欥比他哥哥徐憲瑭更適合繼承他父母的事業,而他父母必定也是這麼打算的。
隻是,他父母在國內並無根基,如果打算將產業轉移至國內,前期還是需要進行大量的鋪墊的。
那麼,時文奎說——
“你好像沒理由拒絕我?”
對於時董對他家庭情況的了解,徐欥並不意外,他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如實表示:“接手父母的事業,並不在我的中短期計劃之內。”
那就是在他的長期規劃之內。
年輕人該對自己的人生有著清晰的認知與規劃。
徐欥並不否認,從他剛畢業的時候,確定加入一家企業從管培生做起,的確也是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因素的,不是完全絕對的因素,但的確有。
人生有很多始料未及的事發生,比如……
他早早地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她,愛她,都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
他的人生規劃在從打算和她表白之前,就做了一些相應的調整和修正,所幸增刪,是完全可以兼容的。
棋盤上,黑白棋子交錯。
越布越多,並未能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
時文奎繼續落子,就順著他的話,繼續問:“那你的中短期計劃是什麼?”
家庭。
學業。
事業。
徐欥就將他和時舒表白時,做的那些中短期規劃,再說一遍與時董聽。
時文奎耐心地聽完,他道得真誠,溫和,又堅定。
是很詳實、很細致的人生規劃,是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把時舒規劃進去了的,並且,隻要仔細聆聽,就會發現他每一階段的努力重心也發生了變化,那些全部重心開始有了一個核心的主題。
時舒。
時文奎檢視了他一步步落實的痕跡。
儘管時文奎對徐欥已有足夠的了解,聽了他的這些人生的規劃之後,還是忍不住被他的真誠打動、感動。
他的感性與理性,細致周密與包容,沉穩與冷靜,遠遠超出了時文奎對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的預期。
了解了徐欥的規劃之後,感慨之餘,時文奎抓住了他最關心的內容,向徐欥打聽道:“那她有沒有跟你結婚的打算?”
徐欥落子的同時,如實搖搖頭:“她沒表態。”
“哦。”時文奎又問:“那她對於生育是什麼態度?”
“她有計劃生孩子嗎?”
徐欥仍搖頭:“她也沒表態。”
既然她沒表態,時文奎也沒再追問什麼。
他有他這個年紀的期待,但他不會用年紀和家庭角色去評判、綁架她——
她的人生應當由她自己做主。
所以,她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時文奎和徐欥雖角色不同,所持的態度和立場卻差不多少,他們都願意做她決定的擁護者和守護者。
既然徐欥對他的提議沒有興趣,時文奎也不強求。
時文奎想起什麼,說:“當然,關於提前調查你這件事,我還是得跟你誠懇地道個歉。”
時文奎手裡麵的動作停下來,觀察著徐欥的反應:“另外,我也得表明一下我的態度,調查你以及你的家庭,並非是我對你的家庭有什麼門當戶對的期望,我對這個不太在意。”
“隻是,我們家裡人丁稀薄,我就這麼一個外孫女兒,就這麼一個親人。我希望她喜歡的人,她交往一段時間的人,無論這時間長短,三個月,三年,又或者是一輩子,我都希望他至少家世清白,家庭和睦,還希望你能夠理解。”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修長指尖所執黑棋懸而未落,他感覺到指尖的重量有些沉:
他抬起眼,認真地問:“如果,如果我父母沒有現在的成就,我的外公也沒有洗刷掉身上的汙名,又或者是,我的家庭成員中有,有一些您認為的不夠清白的瑕疵……您是不是,會反對?”
時文奎笑笑,反問他:“那如果是這樣,你會跟時舒表白嗎?”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時董在他表白之前問這個問題,他會猶豫。
他不願意任何人成為她的負擔,包括他自己。
“我很感謝我的家庭給我坦蕩愛她的勇氣。”徐欥重新落棋:“但如果是您設想中那樣的情況,我仍會選擇追求她。”
“因為家庭和出身是我脫不去的外衣,但愛並不羞恥,她始終擁有選擇的權利。”-
徐欥和時董下完一盤圍棋。
已經到了午餐時間。
對於他能夠趕在午餐之前回來,不錯過跟她一起吃午餐,時舒也沒多少意外,卡點卡得挺好。
時舒眼皮撩向辦公室門外,隨口問:“回來了?”
徐欥:“嗯,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餐。”
時舒點點頭,問:“又放水了?”
“嗯,但時董沒看出來。”
時舒就笑一笑,勾勾蔥白手指:“你來得剛好,過來,過來幫我看看。”
徐欥邁開長腿走過去,他看見她的電腦屏幕上,她在自己的自媒體賬號,編輯了很簡潔卻很乾脆的幾個字:【是助理,也是男友。】
簡潔有力的七個字,已然是公開了他的身份,這樣簡練的回應的確是她的風格。
時舒問他,關於她對他的公開介紹,他有沒有一些他的想法,添加點兒什麼。
徐欥卻有些意外:“時時是打算,現在就回應嗎?”
關於她戀情的話題熱度其實還可以再持續一段時間。
時舒:“嗯,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徐欥就將秘書辦聯合公關部、品牌部商議的建議告訴她,也是他和時董交流過的想法。時舒聽後,點點頭表示,他們的建議是挺好的。
“但我不想。”時舒側側腦袋,說:“我不願意。”
“嗯?”
“我不願意拿你換話題,換熱度。”金絲邊框眼鏡下一雙明眸恣意灑脫,時舒乾乾脆脆,道:“明白了嗎?”
徐欥就愣怔住。
他以為他完全了解了她的做事風格,可是……他沒想到,她首先考慮的,是他的感受。
徐欥眼睫一眨,眸色清澈。
陽光從窗戶邊漏進來幾縷,透過他纖長細膩的睫毛,在他眼瞼上透下一圈柔潤的光影,他的笑容乾淨又耀眼:“嗯,明白了。”
他沒有彆的建議了。
他對她這樣的公開,這樣的在意他的感受,再滿意不過。
但時舒發布之前,還是手頓了一頓,她想了下,又在剛才編輯好的內容後麵加上了“全能”兩個字,就變成了完整的一句:
【是助理,也是男友,全能。】-
逃離喧嚷忙碌的工業園區。
以竹林為主題的古典中國風私房餐廳,環境雅致,日服務客流量,僅僅接受預定一桌位。
私房餐廳隱匿在竹林裡,翠竹環繞。
青石台階錯落有致,步步登高,緩步走上半山腰。
溪流蜿蜒伴奏,泉水叮叮咚咚,驅散尾夏的炎熱,捎來秋風瑟卷。
立秋這晚。
秘書辦在這兒進行了一次特彆意義的聚餐。
人還是同樣的這些人。
但……性質卻完全不同了。
大家都能喝一點兒酒。
小酌怡情,並不強製。
許葉霖擅長活躍氣氛,他從服務員手中接過斟至一半的醒酒器,示意包廂服務員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他們這兒自助就可以。
服務員得一些清閒,樂得離開。
許葉霖將剩下的酒杯依序斟齊,最後落在徐欥麵前的空杯前,仍有些不確定:
原來秘書辦團建聚餐,徐欥是滴酒不沾的。
因為他要負責接送時總,哪怕是為了儘興,時總也會陪大家喝一點兒,卻也沒有誰敢貿然給徐欥勸酒。
就連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起吃火鍋,許葉霖也是和時總同時製止了他喝酒。
但今天,他是主角——
不喝一點兒,總差了些意思。
許葉霖把目光默默投向時舒,手中的酒液卻欲墜不墜,他試探著時舒的態度,但凡時總表現出有一點兒不高興的意思,許葉霖就會巧妙地把醒酒器從他的酒杯上撤走。
給總裁遞麵子這件事,許葉霖自認為遊刃有餘。
時舒當然明白許葉霖這眼神裡包含的試探。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酒杯的主人,他也正抿著笑意,含蓄而內斂地看著她。
他有喝酒的意思,他想儘他周到的禮數,但……
在此之前,他仍會優先聽從她的指示。
時舒神色清冷,唇邊卻勾起一個上揚的笑弧,爽快鬆口:“那就,喝點兒?”
總裁點頭,氣氛一鬆。
仿佛就拋開了職場的那些規矩和束縛,真正的隻是來和朋友的女朋友,或者來和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一頓帶著見證他們幸福的寓意的晚餐。
其他人果然一同附和:“嗯嗯。”
“叫代駕嘛。”
“徐助喝點兒,你不喝多沒勁?”
“瞞了我們這麼久,你也該接受點兒,我們的祝福了。”
“我們的祝福,可都在酒杯裡。”
“就看徐助你能接住多少。”
氣氛鬆弛。
他被邀請得不少。
大抵是儘他的禮,又大抵是他認真地想要接住全部祝福,他今晚來者不拒。
兩人穩定交往了一段時間,時舒大概知道他酒量不錯,但她沒和他喝過酒,也沒見過他和彆人喝酒,對他這個酒量不錯的定義仍有些模糊。
單單是從他的反應來看,倒是麵上不顯。
看起來的確是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掃興的海量。
……
在大家的重心都落在徐欥身上時,莊秘書卻向時舒舉起酒杯:“時總,您也喝點兒?”
今日儘興,時舒沒有拒絕。
隻是她纖直的手指剛搭上酒杯,他那漂亮而修長的手隨即也附上,握得離她的手指,卻仍有寸長的距離,沒有觸碰到她的手。
寸長的距離,是社交麵前,尊重的距離。
他與她的交往,向來講究分寸。
尤其在其他人麵前,考慮到她仍是他們的總裁,他的行為不會有任何逾矩和冒犯,儘管他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看著她,征求著她的意見:“我能不能,代替你喝?”
他這話音一落。
隨後,便點燃了包廂裡氣氛的高潮。
各位秘書們你一句,我一句,起哄著:
“那徐助,那你這是以什麼身份和立場,替時總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