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的眼鏡被他摘下來。
整齊地擺放在玄關處鏤空的置物台上。
金絲方框眼鏡和她的黑色發簪收納在一起, 手指的動靜擦過玻璃花瓶,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空間裡輕輕回彈,半截桃枝, 獻身給夜的鬆軟與甜膩。
他親吻她那雙漂亮、嫵媚的眼睛。
眼周、眼瞼, 長長的睫毛。
卷翹的長睫毛輕抖一抖,顫落她的柔情與滿地濕意。
窗外貓兒扭腰繞樹,邁著輕盈的舞步,蜻蜒落在樹葉上, 與她共跳一支仰望的合舞-
臥室裡沒有開燈。
月光被濃重地遮在了外牆,隻有書房裡漏進來幾分流動的光,光線迷離繾綣, 衣裙在斑駁的夜影裡, 摘取、揉碎。
他有一雙練過琴的修長而靈活的手。
那雙手在月亮的花叢裡, 在白色紗幔的翩躚裡, 他獨自專注地完成了一場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演出, 音樂和指尖共舞,完美糅合, 朦朧又唯美。
他那雙演奏鋼琴的手, 白皙修長,清瘦薄削,手指勻稱,靈敏度極高。
清洗過後,佩戴著透光的橡膠手套, 愈加氣質純淨,如清泉流水, 涓涓洗禮過。
他那雙演奏小提琴的手,每一根穿著橡膠手套的手指, 指根關節都賦有無窮的力量感,精確的靈敏度、和強大的掌控力。
他因此很快適應了在新的領域裡,從試探,到發現,到探索,到熟稔,到遊刃有餘。
到——
接納,融入。
冰與火的碰撞與契合。
他將自己置身在那場深海的浮潛旅行裡。
他的手指擦碰過美麗而敏感的珊瑚,他知道如何快速地找到手指的抓力、握力和控製力,在那片敏感卻充滿活力的美麗的珊瑚叢中,撥開迷霧,尋找,分辨出,那一朵嬌軟的、夢幻的粉色水母。
指尖輕輕一碰,愛意在指尖溶解,漂亮驕傲的粉色水母便化成了清澈又透明的水,沉默在廣闊的海洋裡。
他那雙漂亮修長的手。
手指吸附住鋼琴琴鍵,其中最為瘦長的那一根手指,最為優先主動,觀賞性和表現力最為出彩。
鋼琴曲演奏,在纏綿的氣氛中達到高潮和頂點,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婉轉悠長的小提琴曲。
指尖勾挑,指腹研磨,手腕撫壓著琴頸,手指指根放鬆,隨後,手腕的肌肉力量放鬆,揉弦換把。
指與指、指與琴之間的力量,逐漸收緊。
收緊。
探入更深奧的音律。
過於緊密。
過於緊密。
他的動作一停。
怔怔地望著她。
旖旎的夜。
船與漁火,在牆邊,影影綽綽。
他眼裡的情緒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
最終——
所有的情緒都凝結成了眸中一層粉色的霧。
粉色的霜。
粉色的水汽。
他的動容。
他的愛意與珍惜。
時舒當然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停下來。
時舒很輕地回應了他,無聲的詢問。
“嗯,沒做到這一步。”
徐欥就徹底愣了住。
眼睛紅紅的。
他有些無措。
他並不知道,她其實和他一樣,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
如果他知道,他會再更正式一些的。
而不是——
因為她一句不想停下來。
他便沒有停下來。
但現在,他舍不得往下繼續了——
在這樣一個缺少了儀式感的平常的夜晚。
會被她遺忘在時光裡的。
又或者,被她記住。
但她記住的,會是並不美好的疼痛。
時舒原本其實不太在意這個,所以,她並沒有刻意對他提起過,或者交待過什麼。
在愛情裡,她隨性恣意,因為喜歡他,也的確喜歡他的身體,所以……她做了主動的那一方。
但此刻看他的反應,他大抵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
最好的熱愛方式——
是尊重。
是順其心意。
時舒無奈地笑了下:“你還可以反悔。”
是可以反悔。
但到了這一步,他停下來,她不會覺得掃興嗎?
她一定不會覺得美好的。
他不想給她帶來任何不美好的體驗,他也不想讓她覺得掃興,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
漫長的沉默之後。
也許並不漫長。
因為——
她還在興致之上。
她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時舒看見他,他看著她。
耳尖染上纏綿的緋色,眼睛也紅紅的,他的喉結慢慢滾動著,嗓音低灼澀啞,他問:
“我能不能,用嘴?”
他頂著這張又乖又純又欲又無辜的臉,問她——
他能不能——
用嘴。
蝴蝶的翅膀在心尖上顫栗,蜻蜓在水中沉浮。
熒火蟲遇見了星光跳動,在風湧的愛意中釋放熒光,微炬成陽。
……
他的腦袋埋低。
【cut】
她因此對他,這一腦袋毛茸茸,膨鬆又柔軟的頭發,揉勻在她的指縫間的記憶,深刻。
忘都忘不掉。
……-
梅雨季節,依舊是和昨日一樣。
少見的陽光濃烈。
豔陽天。
一場海外電話會議前,徐欥在時舒的辦公室,用純正地道的英語,為她調整並測試好會議音頻,才離開。
時舒向他道了聲謝謝,插上耳機,正式進入會議。
“不客氣。”
等徐欥出去以後,她掀起眼皮隨意掃了眼,看見他從她辦公室出去後,徑直回到了工位上,他的視線專注地停留在電腦屏幕前,雙手落在鍵盤上,不緊不慢地敲著。
他像是在回複誰的郵件。
又像是在寫會議紀要。
她這個距離看不清他的屏幕。
但他落在鍵盤上的手指,還是讓她恍惚了一瞬。
感覺還挺好的。
時舒:“……”
時舒捏了捏後頸。
白天,她倒也不該。
時舒拎起一旁的保溫杯,喝了口適口的55攝氏度的熱水,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耳機裡傳來海外歐洲區域總裁主持會議的聲音,時舒收起視線,專心地投入到會議當中。
會議開了整整兩個小時。
徐欥進來一次,換了水、咖啡和點心。
他沒停留,沒打擾時舒開會,很快就出去。
時舒喝水的空隙,便會通過百葉窗的寬縫,看一看秘書辦公室的動靜。
次數不多,她工作向來投入。
三兩次之後,倒也臨近了中午。
會議結束,解散。
時舒摘下耳機。
她原本打算起身活動一下,隻是——
視線一抬,她看見徐欥還保持著剛才會議前的坐姿,坐得端正筆直,肩背的線條因此拉得更加清晰有力,就……挺賞心悅目。
他敲鍵盤的手,停了下來。
他反複做了幾次,雙手握緊又張開的動作。
不知是剛才,他的手指,打字打得有些累了。
還是昨晚……他的手指受累了。
總之,他在活動手指。
陽光從窗邊一探,他的手指在燦爛濃烈的陽光裡,愈加顯得白皙修長。
他又雙手合十,做了幾次反向向外推出手掌的動作,感受著手掌的張力,同時拉伸指根。
如果沒有昨晚上的事。
那他這些活動手掌和手指的動作,還是挺正常的,至少不會讓人亮堂堂的白日,學會聯想。
但,總之——
他這雙手,用處挺多的。
時舒想了想,給徐欥發了條微信。
SS:【你在做什麼?】
徐欥活動手指的同時,視線還停留在電腦屏幕上,他原本在斟酌一封郵件的回複,這就看見屏幕的右下方閃爍著時舒的頭像。
她的會議已經結束了嗎?
他腦袋一偏,她好像還在工作。
徐欥收回視線。
他很快停止手中的動作,點開她的消息。
她問他在做什麼。
徐欥就自然地想到,他點開她的消息之前,他在做什麼,他在做手指操。
他於是著手回複她。
徐欥:【手指操。】
本來就因為他那些動作,進行了微量聯想的時舒,揉了揉額角的位置。
SS:【……】
她想了想,還是很認真地規勸他。
SS:【上班的時候,你要正經一點兒。】
徐欥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好一會兒。
沒明白。
他是有哪裡不正經了嗎?
SS:【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在白天暗示我。】
SS:【不可以通過動作暗示我,更不可以通過文字暗示我。】
徐欥看著電腦顯示屏上,和她的聊天內容。
有些無言。
儘管他認為,他現在的接受度已經進步了很多。
但——
他的耳尖還是慢慢產生了一些燙意。
徐欥:“……”
他不知道要回複什麼。
但他不會讓她在兩人的對話聊天裡,成為那個發最後一條消息的人。
他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了一句。
徐欥:【我去喝杯水。】-
茶水間裡。
徐欥喝了一杯水,緩和了一下情緒。
他又倒了一杯水,他正準備離開茶水間,回去辦公室,經過茶水間那麵用於員工整理儀容儀表的鏡子前,又遇到了高博董助。
徐欥下意識地看了眼鏡子裡麵,自己的儀容儀表。
高博卻也在鏡子前停下了步伐。
還好。
他比董助早來十分鐘。
他的耳朵已經恢複常色。
徐欥收回停留在耳朵上的短瞬目光。
兩人打了招呼後,徐欥不打算繼續停留。
這就要走了。
高博的視線卻仍落在鏡子裡,他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領帶,抬抬下巴,提醒道:“領帶緊了。”
徐欥步子一頓,就又垂下視線看了眼,自己襯衫衣領下的領帶。
他陷入了沉默。
董助的完美主義。
比他的強迫症,還要嚴重一些。
而茶水間外邊——
正要踏進茶水間的莊秘書,被與他同行的許葉霖秘書攔住步子,許葉霖指了指茶水間裡,看上去正在照鏡子的兩個人,對莊秘書做了個手指壓唇的動作。
“噓。”
兩人貓著腰,貼在窗戶邊。
許葉霖忍不住:“WOW。”
“雖然我知道董助和總助,的確是我們辦公室長得最帥的二位。”莊秘書:“但……他們現在,是在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的盛世美顏嗎?”
“還是……他們在比誰長得更帥?”
茶水間內,鏡子前——
完美主義者高博:“你方便調整一下?”
徐欥手裡端著杯子,心虛地回複他一句:“……我不太方便。”
高博沒想太多,以為他的意思是他手裡端著杯子,所以不方便。
於是——
雖然不是很樂意,但高博的完美主義驅使他還是做了他自己認為挺多餘的事情。
高博隨手放下自己的杯子,手很自然地落到了徐欥的領帶結扣之處,瘦長的手指,輕撥一撥。
隻淺淺一點兒鬆動。
高博的手就又很快幫他扯緊領帶。
高博:“好像……是緊點更適合你。”
徐欥:“……我挺尷尬的。”
高博點頭,表情鎮定:“我也是。”
徐欥:“……”
高博有些彆扭地說:“我走了。”
徐欥點頭:“嗯,你先走。”
“你呢?”
“我再喝杯水。”
徐欥繼續喝水。
高博走到門外,看到麵部表情管理露出破綻的兩位同事,以及兩人的欲言又止。
高博:“……問吧。”
許葉霖疑惑地問:“董助,你剛才是在幫徐助係領帶嗎?”
高博麵無表情:“不是。”
莊秘書:“那你們在乾什麼?”
高博點頭,指著鏡子,再指指旁邊的窗戶,一本正經地道:“看到鏡子旁邊的窗戶了嗎?”
莊秘書:“看到了呀。”
高博:“我們在看窗外的風景。”
“窗外有什麼風景可看呢?”
這個問題,還是要斟酌一下的。
高博沉默了一會兒:“狐狸和狗打架。”
徐欥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越來越好了。
他聽到高博的回答後,雖無言以對,但很快就接受了。
等他也走出茶水間時——
莊秘書果然抓住他問:“徐助,你也看見狐狸和狗打架了嗎?”
徐欥也沉默片刻。
然後,他端著杯子,點點頭:“嗯,但現在已經散了。”
第82章
狐狸和狗打架這事兒, 在自然界,本來並不新奇。
時汐集團偌大的工業園區,出現狗, 也不稀奇。
但工業園區裡出現外來狐狸, 還和園區裡的本土狗打上架了,就挺新奇的。
園區內,一隻狐狸和一條狗打架的事情。
很快就在時汐集團內部傳開。
也傳到了時舒耳朵裡。
中午,兩個人在員工餐廳用餐的時候, 時舒就問了徐欥這件事情:“園區裡出現狐狸了?”
徐欥喝湯的動作一頓,有被嗆到。
他喝湯的幅度比較淺,因此, 他被嗆到的幅度也比較淺, 隻是偏開腦袋連續輕咳了幾聲。
但時舒還是貼心地抽了張柔紙巾。
她抬手, 就準備幫他擦嘴。
徐欥在她有所動作之前就反應過來, 她大概是在履行她偶爾會想起來的, 她認為的,她身為女朋友的職責。
但——
正值飯點, 這裡是員工餐廳。
人最多的時候。
徐欥於是放下碗筷, 伸了手去接過她手裡的紙巾,不慌不忙地堵在嘴角,擦拭那一點兒並不明顯的湯漬,同時避開了她給他順肩拍背的動作:“餐廳人多。”
他也不會讓她多想,心中存有隔閡。
以為他是刻意回避她的關心和好意。
所以, 他又解釋了一下:“被彆人看見了,影響不太好。”
時舒點點頭。
是這樣。
還沒公開。
的確要注意一些影響。
時舒收回手, 繼續用餐,想到剛才突然中斷的話題, 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他們說的是什麼,狐狸和狗打架?”
徐欥:“……”
“沒什麼。”徐欥眼神微微偏開一些,並對她的打聽內容進行規勸:“謠言會止於智者。”
時舒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手指輕彈。
讓她不問是不可能的。
徐欥沉默了一會兒,他抬手,無奈地鬆了下領帶。
很快,他又將領帶係緊。
隻不過,從他漏出的一小條領口的縫隙——
時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領口的位置,被領帶勒緊的,他藏起來的……
嗯,是狐狸的咬痕。
所以說——
狐狸和狗打架的傳聞,也不一定準確。
明明是——
“狐狸和狗,相互嘶咬。”
徐欥:“……”
時舒表現得就很淡定。
她甚至還能在徐欥收緊領帶,重新係得規規矩矩的時候,一本正經地點評一句:“戰況有點兒激烈了。”
徐欥就再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是相互嘶咬。”他想了想,垂眼看著自己的餐盤,仍有些羞赧,說:“是狐狸的單方麵嘶咬。”
“嘖。”時舒:“這種事情怎麼會是單方麵行為呢?”
徐欥抿抿唇,表示,他至少沒在那麼明顯的位置。
“我沒有明目張膽。”徐欥垂下眼睫,向前稍稍傾身,湊近她一些距離,小聲地說:“並且也嘗試了引導時時你,換個地方親。”
徐欥仍無奈:“但你不聽。”
啊。
時舒想起什麼,她早上起床的時候,的確是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下,她身上也的確隻有幾處淺淺的咬痕,分布在……
分布在——
反正都分布在鎖骨以下。
完全避開了女士襯衫的敞口位置。
就……不太需要遮掩。
時舒想起那幾處淺淺的印跡,具體所在的位置。
一陣後知後覺的羞惱,攀附心頭。
儘管麵部表情管理得很好,但她仍需要自閉一會兒。
“我還有點事情要去獨處,不是……去處理。”時舒擦乾淨嘴角,麵無表情地端了餐盤,起身離開:“你慢慢吃。”
徐欥低垂的眼眸裡就抿上一層笑意,他乖乖應她一聲:“好。”
“那時總您慢走。”
但,時舒哪有讓自己處於下風口的時候?
她起身離開,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又極輕極快地說了一句話。
餐廳裡雖然沒有員工大聲喧嘩,但一些正常的交流的聲音還是有的,因此,如果說話的人聲音很輕很快的話,是會受到一些乾擾,不被聽清的。
徐欥覺得自己的聽力,有時候,有點兒過於好了。
他清楚地聽見,時舒很輕很快地說——
“徐助理的舌頭也挺靈活的。”時舒:“體驗不比手差。”
時舒踩著高跟鞋離開。
留給他一個纖長卻颯氣的背影。
徐欥看著自己麵前的餐盤,再一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高博用完餐。
在董事長辦公室,時董也問了他同樣的事情。
高博反問他,從哪裡得知。
“就那個許秘書。”時文奎說:“他剛才來告訴我,他幫我取的微信昵稱的時候,告訴我的。”
高博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他幫您取了什麼名字?”
“SWK,我的名字縮寫,跟時舒的微信昵稱對稱得很工整吧。”時文奎:“但你少扯開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哪兒來的狐狸和狗?”
這事兒感覺到最尷尬的人,還是高博。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管好自己的手。
不做好心人,也不做好心事。
他不可能再主動幫人鬆領帶。
但——
時間不能倒流,話題也沒有能夠成功轉移。
“……”高博想了一下,隱晦地說:“這其實是一種比擬的修辭手法。”
時文奎麵露嫌棄:“高博,你現在講話真是越來越高級了,沒點文化,還真聽不懂你拐彎抹角的,在彆扭些什麼。”
“一定要刨根問底?”
“本來不一定。”時文奎:“但現在,我一定要刨根問底了。”
他也是為他好,高博暗示。
“會尷尬。”
時文奎:“我什麼世麵沒見過,我不會尷尬。”
話都到了這種份上。
高博就伸出食指,慢慢指了一下總裁辦公室的方向,緩緩啟唇:“狐狸。”
狐狸是指總裁。
好了。
那小狗就不用再用他那高級的比擬手法了。
狐狸和狗打架。
“啊。”時文奎反應過來,捂著嘴:“該不會是……那種打架吧?”
“不是,高博,你怎麼能告訴我這個呢?”時文奎:“我多尷尬啊?”
他老人家,能有他尷尬嗎?
“您什麼世麵沒見過?”高博麵無表情:“您不會尷尬。”
尷尬的,從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罷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
時舒告訴徐欥,主機廠的總經理等會兒要過來一趟,所以,她大概要晚一些時間下班。
徐欥暫時沒有太過於緊急的工作了。
他想了下說,那他先回去做飯,等她忙得差不多了,他再回來接她下班。
“沒必要接。”
時舒說,白裡弄離公司足夠近了。
她下班後,自己開車過去就好。
“也好。”
於是,下班的時候。
徐欥收拾整理好工位,辦公用品擺放得整整齊齊。
褚琦看到了,問:“徐助今天是準時下班嗎?”
徐欥回複了她,肯定的答案。
褚琦看了眼總裁辦公室,趙秘書這個時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說了一句:“時總還沒下班呢。”
徐欥停下手裡的動作,沒解釋得太具體:“嗯,她還有會談。”
“你不一起參加嗎?”
“非正式會談。”
非正式會談,他並不是很方便參加。
不過呢——
以前徐助沒有女朋友的時候,時總這種非正式會談,他雖然不參加,他也不會自己先下班。
他隻會做彆的事情,同時等時總一起下班。
總之,時總什麼時候下班,徐助就什麼時候下班。
時總不下班,那徐助就不下班。
所以,徐助談戀愛以後,開始學會了平衡工作與生活,平衡總裁和他女朋友之間的時間分配。
陪女朋友的時間多了,陪總裁的時間自然就少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徐助回家給女朋友做飯啊?”
“嗯,是。”
“徐助,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徐欥在同事的打趣中,沉默了一會兒,也笑笑說:“我說了不算,要她說了才算。”
等徐欥走到電梯的位置,等電梯,仍聽見辦公室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討論聲,是跟他相關的話題。
陳秘書:“看吧,我就說徐助他女朋友很幸福。”
“徐助長得帥,身材挺拔,情緒穩定,不發脾氣不生悶氣,有事說事,溝通方式也讓人感覺到平等和尊重,作為同事和他相處起來都很舒服了,作為女朋友就更不用說。”
“你們是不是忘了,時總上熱搜的那條紅翡靈狐手持,正出自徐助之手,他還會手工雕刻呢。”
“對哦。”
“他生性善良,水性還很好,之前見義勇為,救小朋友了。”
“加分了。”
“我們這兒工作強度這麼大,他白天辛苦上一天班,照顧總裁,麵麵俱到,事事也考慮周全。總裁有這樣的助理,就很省心。”
“下了班,他還能回家給女朋友認真地做頓飯,聽女朋友傾訴傾訴工作中的煩惱和不順,吐槽奇葩甲方乙方或者不靠譜的第三方,他聽完,一定會耐心地開導和安撫女朋友的糟糕情緒。”
“他女朋友在他麵前可以坦誠地做自己。”林秘書:“想想這種戀愛中的相處模式,真就很自在。”
“何止。”楊秘書望著電梯門的方向說:“吃完飯,他收拾完餐廳和廚房,和女朋友散個步、逛個超市,晚上還能繼續加個班,高效地完成工作。”
“忙裡偷閒,他還能用心地給女朋友選料、設計,做個審美在線,雕工彆致的首飾。”
“你還彆說,他送的首飾還不是那種首飾店、珠寶店花了錢就能夠買到的,而是獨一無二,世界上有且僅有一個的。”
“這種精力充沛,高效率,又心靈手巧、多才多藝的精英小男朋友,我為什麼找不到?”
“一整個讓人期待住了。”
褚琦聽完大家的討論,又往總裁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內心堅強的時總正在接電話,眉心微皺。
褚琦心中那點兒對時總的心疼情緒,就又更深了一層。
褚琦收回視線,看向電梯廳,她見電梯還沒來。
徐助還在等電梯。
褚琦就推開門,追了上去。
就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褚琦叫住了徐欥。
“徐助。”
電梯門打開。
徐欥聽到褚秘書長在身後喊他,他於是就沒急著進去。
徐欥停下來步子,朝她微微頷首。
“也沒彆的事兒。”褚琦試探道:“我就是想問問你談戀愛的這件事情。”
“您說。”
“交往之前,你和時總很認真地交流過了嗎?”
她這話問得模糊,試探的成份偏高。
徐欥眨了下眼,秘書長,她是觀察到了什麼,所以在試探嗎?
褚琦的單向試探,就變成了她和徐欥之間的一種相互試探。
他並沒有自亂陣腳:“您問這個是?”
“我就隻是問問。”
和彆人交往,也是要和總裁交待的,畢竟他這份工作的性質是這樣,要去平衡工作和生活。
和總裁交往,更是會認真地準備表白,溝通。
“是一定要得到她同意的。”徐欥點頭,也道得模棱兩可,他們進行了比較充分的溝通。
“那她當時聽了以後,反應怎麼樣?震驚嗎?”褚琦:“她當時表現出了什麼異常嗎?”
徐欥回憶了一下,他和她表白,她當時的反應:
“她還挺平靜的。”
第83章
褚琦從徐欥這兒沒能夠打聽到, 時舒對“他談戀愛了”這件事情的態度,她也沒再繼續耽擱他的時間。
她朝徐欥揮揮手:“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
對於時總到底是不是單方麵失戀, 試圖通過側麵打聽, 但並沒有得到有效反饋和結論的褚琦,還是決定主動出擊,她還是自己去問時總本人。
當然,她會注意溝通方式。
不能直接往時總心窩上捅刀子。
不能問:“您到底喜不喜歡徐助?”
也不能問:“徐助跟彆人談戀愛了, 您心裡是不是很難過?”
更不能問:“徐助有女朋友了,那您怎麼辦?”
這樣的問題,堅決不能問。
要考慮到總裁的麵子。
而——
如果褚琦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的話, 如果時總需要人安慰和陪伴的話, 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充當好這個角色。
安慰時總。
陪伴時總。
直到時總忘記徐助的好, 徹底走出失戀的傷痛-
因此, 等主機廠的總經理和時舒的非正式會談結束, 他離開以後,褚琦嘗試敲了敲時舒辦公室的門。
時舒正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
她站在辦公桌前, 垂眼往手包裡填放隨身物品, 聽見敲門聲,遂抬眼。
透過升起的百葉窗。
時舒看到褚秘書長正站在門外。
“進。”時舒說。
褚琦進來,先鋪墊了一下:“您是準備下班了嗎?”
“嗯。”時舒點頭。
但耽誤一點兒時間,也沒關係。
“秘書長說你的事情。”
褚琦觀察著時舒的表情,試探道:“徐助說, 他交往之前,和您很認真地交流過了?”
怕在她傷口撒鹽。
也擔心徐助跟彆人交往這件事是她心上的一根刺。
褚琦自動省略了部分主語。
徐助和彆人交往之前, 就變成了他交往之前。
時舒手裡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她重新品味了褚秘書長的這句話之後,反問:“他都告訴你了?”
“嗯, 不是徐助主動告訴我的,是剛才下班的時候,我在電梯廳問他的。”褚琦繼續觀察時舒的表情,試圖通過她的表情來挖掘她內心的真實感受:“聽他說,您表現得挺平靜的?”
啊,電梯廳。
是褚秘書長主動問他的。
他不會主動對彆人說,他在跟她交往的事情。
但如果彆人主動問他,而且這個彆人是秘書長的話,他如實說他們在交往的事情,倒也很正常。
是可以信賴的秘書長。
時舒很快接受了,褚琦已經得知她和徐欥正在交往的事情。
是值得信任的秘書長。
時舒回憶了一下,當時徐欥和她表白時,她的心情。
她說:“也不算平靜。”
“我的心情有一些起伏。”
但她總不能在他麵前表現出來。
“總裁包袱。”時舒強調了一下:“秘書長,你懂嗎?”
聽聽吧。
時總果然需要安慰和傾聽。
再強大的女總裁,她也會有脆弱的一麵。
她明明接受不了徐助跟彆人談戀愛了的這件事情,心情糟糕透了,甚至難過得快要發瘋了,卻還要裝作很平靜的樣子。
平靜地接受,並且平靜地祝福他!
褚琦連聲說:“嗯嗯,懂,懂的,我懂您。”
時舒靜靜地看了褚琦幾秒:“你懂就好。”
“那您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既然值得信任的褚秘書長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時舒就如實告之:“我們在公司,會注意分寸。”
褚琦很快安慰她:“其實您挺善解人意的。”
時舒看了眼腕表,時間也不早了。
秘書長除了向她打聽她的感情生活之外,一點兒正事也沒講。
嘶。
時舒仍站著,手壓在包上,細長的眉一抬:“你在這兒等我這麼久,就是為了誇我善解人意?”
褚琦:“……”
當然不是了。
她不是為了安慰她嗎?
褚琦多年秘書長,也不是不懂察言觀色,她注意到時舒的不耐,問:“您著急下班嗎?”
急的。
時舒說,她約了徐助理一起吃晚餐。
褚琦:“?”
她剛才還說會注意分寸呢。
怎麼這就不注意分寸了?
她怎麼可以跟徐助一起吃晚餐?
她不可以。
徐助下班的時候,明明是說回家給女朋友做飯,時總她……
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時總她跟徐助吃飯,這不是要打擾彆人的二人世界嗎?
就算徐助和他女朋友不介意多個人多雙筷子,她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彆人恩愛,心裡不會覺得更難受嗎?
褚琦當下決定首先犧牲掉今晚的休息時間,陪陪總裁,她很乾脆地說:“我也想跟您吃飯。”
她也想?
褚秘書長能在這種情況下,已知她和徐助理在交往的前提下,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時舒不僅意外,而且皺眉:“今天?”
褚琦連點兩下腦袋:“嗯嗯。”
時舒和徐欥有約在先。
她不太想臨時有變。
但,這是褚秘書長第一次在下班之後,主動提出想和她一起吃飯——
時舒:“一定要今天?”
褚琦:“嗯嗯。”
“晚餐?”
“嗯嗯。”
既然褚秘書長,如此堅持——
“你介意三個人一起吃嗎?”時舒問。
褚琦眼睛轉轉,思考著其中的人物關係:
徐助和他女朋友。
時總和她。
那就是四個人。
而時總說的是,三個人一起吃。
看來時總是已經放棄了和徐助一起吃飯,放棄了當彆人電燈泡的念頭。
她果然隻是缺一個吃飯搭子。
不過,時總又有了彆的想約的人。
沒關係。
隻要不是徐助,時總不是當電燈泡。
她想幾個人一起吃,那就幾個人一起吃。
她都行。
“三個人一起吃。”褚琦肩一聳:“我一點兒都不介意。”
“嘖。”
時舒:“跟徐助理談戀愛,還挺甜的。”
褚琦:“嗯嗯,我知道。”
徐助理越甜,您心裡越苦嘛!
時舒覺得,褚秘書長今天多少有點兒不懂事了。
但——
時舒又靜靜地看了褚琦一會兒,大概是褚秘書長得知她和徐助理談戀愛以後,心裡很是好奇,她和徐助理甜甜的談戀愛日常吧。
那就順著她一回。
時舒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跟我走吧。”-
褚琦跟著時舒到停車場。
時舒很自然地坐進主駕駛位,她讓褚琦坐副駕。
“不如我來開車?”褚琦有些惶然:“您坐副……您隨便坐。”
“不用了。”
時舒說,現在是下班時間。
她不必以秘書長的身份代入。
褚琦就沒再矯情,她坐進時舒的車裡,坐在副駕駛位上。
車子開出園區不多久。
“您想吃什麼菜係?”褚琦拿出手機:“我來預定餐廳。”
“不用了。”時舒:“快到了。”
褚琦:“?”
她屁股還沒坐熱呢。
這就快到了?
褚琦隻好又收起手機。
她和時舒閒聊:“整個辦公室,是不是隻有我坐過您的副駕?”
“不是。”時舒回答她:“徐助理也坐過。”
褚琦向時舒投來驚訝的目光。
時舒看褚琦向她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就……又多講了一句:“他那天晚上住我那兒,失眠。”
時舒想起他們確認男女朋友關係的那天晚上,他興奮得一夜未眠。
像個小孩,很可愛。
時舒就忍不住笑了下:“第二天早上,他蜷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睡了一會兒。”
“他睡覺的樣子,很安靜,也很乖。”
哇哦。
瞧她聽到了什麼?
比徐助坐過時總副駕更刺激的消息來了。
褚琦的驚訝就變成了震驚:“徐助還在您那兒過過夜呢?”
褚秘書長——
她真的,對她和徐助理談戀愛的日常很感興趣。
時舒就又分享了一點。
“嗯。”時舒說:“但次數不多。”
加上昨晚,也就才三次。
昨晚,嗯……昨晚就不太方便分享了。
褚琦因此也就聽到了次數不多,這樣的答案。
次數不多,那看來就是偶爾。
偶爾就是……反正不止一次。
“……恕我直言。”褚琦:“徐助和您,是不是曖昧過?”
“嗯,雖然他不承認,但他的確是跟我曖昧過。”
他還不承認?
褚琦握了握拳,有點忍不了。
但時舒又笑了下,繼續和褚琦分享:“跟他曖昧,也挺甜的,就跟跟他談戀愛差不多。”
可憐的時總。
竟然陷得這麼深?
雖然不敢相信徐助是這種人。
但事實擺在了麵前。
褚琦握著的拳頭又更緊了些,她正要問那句:【他敢對您始亂終棄?他撩了您,又把您拋棄了?】
褚琦還沒來得及問,就看見時舒掛了倒車檔。
她將很快將車停好。
“到了。”時舒打斷了褚琦的過度腦補:“下車。”
褚琦於是就先推開車門下車——
觀察周邊環境。
褚琦發現時舒把車停在了教堂附近的停車場。
這座教堂還挺出名的,過來做禮拜的人很多。
但隨著時舒將她領進教堂後麵的巷子——
古樸的老巷,青石板路很有曆史韻味。
路燈昏黃,僻靜得仿若世外之處。
與這熱鬨繁華的大都市的夜生活隔隔不入。
一陣風吹來,儘管已入了夏,仍有嗖嗖涼意拂臂,褚琦攏攏手臂:“這裡有點偏僻。”
她們吃飯一定要,選這種地方嗎?
時舒:“你不覺得,這條路挺有情調?”
褚琦勉強擠出個笑容:“或許。”
時舒:“或許什麼?”
“或許是要看和誰一起走在這條路上嗎?”
“比如,秘書長跟我走在這條路上,並不會覺得很特彆,但我和徐助理一起走在這條路上,感覺就還不錯。”
難怪呢?
難怪時總不要她訂餐廳呢!
時總就連和她一起吃飯,都要帶她去,她和徐助一起去過的地方。
不能和曖昧過的人相見。
那就去和曖昧過的人去過的餐廳懷念。
時總她真的很愛。
她真的很讓人心疼。
三個人的世界,受傷的最終隻有時總一個人罷了。
一隻純黑色的玄貓,坐在青石板路中央,擋住她們去路,貓膽還挺大的。
褚琦作為一名愛貓人士,前一秒還在心疼時總,下一秒卻被玄貓吸引住了目光。
“有小貓咪耶。”
玄貓害怕生人。
在褚琦對它表現出了熱情之後,很快腿一蹬,躲進了貓舍。
時舒掃了眼,順手彎下腰,給它添了些貓糧。
時舒又遞給褚琦一些:“要喂?”
褚琦接過她手裡的貓糧:“那您給我一點。”
沿街添貓糧的時候,褚琦注意到這些精致的貓舍,忍不住誇誇:“哇,是誰這麼心靈手巧?”
“這個貓貓彆墅,貓舍和貓爬架融合設計,做得也太精致了吧。”
時舒將剩下的貓糧塞進去儲藏的地方,回答她:“徐助理,他的確是心靈手巧。”
徐……徐助做的嗎?
“他也太厲害了吧。”
風一吹,褚琦又冷靜了下來。
厲害什麼厲害?
傷害時總的本事厲害嗎?
褚琦要笑不笑的:“您有沒有覺得,您這一路,提您和徐助過去相處的日常,頻率有點兒高了?”
時總這樣,隻會陷得更深的。
她必須要打斷她,提醒她及時止損。
褚琦這句話,聽在時舒耳朵裡,就又是另外一層意思了,褚秘書長和她差不多的這個年紀了,聽起這些是平淡了一些。
“啊。”時舒表示理解:“你不想聽這些?”
“但我不方便跟你分享更多了。”
第84章
不方便跟她分享更多?
那是……是什麼意思?
褚琦步子一頓。
是她理解的那層意思嗎?
就是說——
時總和徐助曖昧期間, 他們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也是。
都留宿了。
留宿本來就不是什麼純粹的行為。
嘖嘖,徐助看起來挺靠譜。
沒想到這麼不靠譜。
留宿就留宿了。
畢竟成年男女。
沒什麼可詬病的。
但他怎麼能做出, 矢口否認和時總的曖昧, 這樣的事情來的呢?
他又怎麼能做出,始亂終棄這樣的事情來的呢?
褚琦委婉地評價徐助的為人,試圖一點點,慢慢點醒時總:“他有點渣了。”
褚琦說完, 觀察著時舒的反應。
時舒沒反應。
她的步子停留在一棟白色的三層洋房前。
“到了,就這兒。”時舒側過腦袋:“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有點渣了。”
褚琦就又迅速地說了一遍:“徐助在您家留宿的行為,有點渣了。”
“你還挺保守。”時舒:“但我不覺得。”
褚琦:“……”
算了, 再找機會。
褚琦順著時舒的視線看過去。
鐵鑄的大柵欄將複古民國風的洋房的庭院, 包圍起來, 隔絕出絕對私人的領域。
有種穿越曆史, 出現在電視或者電影熒屏裡麵的那種書香世家、藝術世家, 世家家族的感覺,清淨典雅。
院子裡微縮的園林景觀造型彆致, 像極了出自某位園林大師之手, 親力親為的作品,院中的薔薇花瀑布更是打造得浪漫誘人。
漂亮的秋千、藤椅。
閒適的石桌、棋盤。
假山、水池,煙霧繚亂。
而庭院燈、壁燈和地理燈交錯分布,糅合出院子裡溫馨的美感和氛圍,既能照明, 又有……
褚琦腦袋裡突然蹦出來兩個字,正如時總剛剛說的……
情調。
情調二字。
褚琦意外已經沒落的瀾城老街裡, 竟藏著這樣的一棟洋房,和這樣彆致的院子。
狠狠心動了。
“這是什麼藏在巷子裡的高端私房菜嗎?”褚琦:“您的私廚?”
“需要提前好幾個月預定, 接不接客人,全看老板心情的那種?”
“不是。”時舒靜靜地看著她,說:“這是他家。”
他家?
誰家?
徐助的家?
“徐助,他居然住在這麼有情調的地方嗎?”褚琦驚了:“這簡直是豪華大都市裡,絕無僅有的一處世外桃源了。”
褚琦說:“我做夢都想擁有這樣一棟房子和這樣的院子。”
時舒:“你不可以做這樣的夢。”
啊對,褚琦進行自我反省。
徐助住的房子再有情調,他院子布置得再彆致,仍然掩蓋不了他有點兒渣了的事實。
“……”褚琦恢複正色:“您今天是非來徐助家不可嗎?”
“嗯。”時舒如實:“想來。”
況且,時舒表示,她和徐欥已經有約在先了,她不想爽約他。但是褚秘書長一定要在今天的晚餐的時間點,跟她一起吃飯——
“你要跟我吃飯,我要跟他吃飯,所以,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飯。”
邏輯上沒有什麼問題。
“我也征求過你的意見了,你說,不介意,三個人一起吃飯。”時舒:“多個人多雙筷子的事情,我不介意,他應該也不介意。”
“……等、等等。”褚琦:“不是四個人嗎?”
“什麼四個人?”時舒:“還有誰,和秘書長一樣,這麼堅持……一定要今天、今晚、這個時間點跟我一起吃飯?”
褚琦有點糊塗了。
但既來之,則安之。
四個人吃飯,總好過三個人吃飯。
這樣——
如果徐助給他女朋友夾菜。
她就給時總夾菜。
徐助給他女朋友盛湯。
她就給時總盛……她給時總喂湯。
主打一個他們秀恩愛,她就和時總,秀秘書對總裁的關愛。
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她不會讓時總一個人孤獨發光的。
“不過。”褚琦提醒:“那我要不要跟徐助先說一聲,我就這樣跟您來了,會不會有點太冒昧了?”
“啊。”時舒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畢竟,始亂終棄的是徐助。
徐助的女朋友是無辜的。
褚琦想,她這樣突然的到訪,可能對徐助和她女朋友來說是措手不及的,可能會傷及無辜。
褚琦正想著要怎麼開口和徐欥說,她要和時總,要同時打擾他和女朋友二人世界的時候,就見時總已經非常理所當然地撥通了徐欥的電話。
“時時。”徐助溫和好聽的聲音從時總手機裡漏出來:“你已經下班了嗎?”
他叫她什麼?
時時?
褚琦揉了揉耳朵。
她好像幻聽了。
他應該叫的是時總。
“嗯,在你的院子外麵了。”褚琦聽見時舒回答:“五米左右的距離。”
“那怎麼不進來?”褚琦又聽見徐助笑著問:“是想要我來接你嗎?”
惑亂人心的聲線。
又模棱兩可的話。
褚琦聽了,在心裡直搖頭。
嘖,他是懂曖昧的。
難怪時總淪陷得挺深。
這要是換作是她成了當局者,也不一定能保持頭腦清醒。
“不用接。”褚琦看見時總向她投過來視線,然後回答電話裡說:“不過呢,褚秘書長有一些顧慮,她認為跟我們一起吃飯,應當要知會你一聲。”
徐欥沒意外多會兒。
褚秘書長在電梯廳裡沒從他這兒得到答案,應該是主動去找了時舒解開她心中的疑惑。
徐欥很快默認褚秘書長已經是知情人。
得知褚秘書長同行,徐欥推開廚房的門,走出來迎接她們,並笑著在電話裡回答她:“沒關係的。”
時舒掛了電話,側側腦袋,問褚琦:“你耳朵不舒服?”
“啊?”
時舒抬起食指壓在耳窩處,提醒:“你剛才揉耳朵了。”
褚琦:“我幻聽了。”
“你聽見什麼了?”
“我聽見徐助叫你”,褚琦艱難開口,“時時。”
時舒沉默了片刻:“你沒幻聽。”
“?”
“他就是這麼稱呼我的。”時舒麵色如常地解釋:“這是一種比較親密的稱呼。”
“雖然在秘書長聽起來,可能有點甜了,膩了。”時舒:“但他這個年紀,希望你能夠理解。”
“況且,他也隻是私下裡這麼稱呼我。”
時舒表示,他有他的分寸感,在公司,他們還是會以總裁和助理相稱。
褚琦都傻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這還叫有分寸感呢?”
但看見徐欥已經出來了,褚琦又先抿住嘴。
褚琦看見,徐欥穿著白天工作時的襯衫。
白襯衫、領帶係得規規矩矩,得體、還有點兒禁欲。
腰間係著一條半身的圍裙,黑色的,跟他的西裝褲一樣的顏色。
白襯衫上乾淨整潔,沒有一點兒油漬或褶皺。
他怎麼做到的?
嘖,連做飯都像是在工作的男人。
這個身高,這張臉,這種居家的人夫感。
所以說——
時總淪陷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理解時總,但該勸,還是要勸——
要不然,吃完飯,再勸吧。
徐欥和她們打了招呼,表示晚餐還差一點兒。
他拜托時舒先帶秘書長去客廳裡坐一會兒。
他家裡有一些曆史和歲月沉澱下來的舊物件和裝飾物,時舒猜測褚琦可能會感興趣。她因此問徐欥:“我可以帶秘書長參觀你家嗎?”
“當然可以。”徐欥:“隨便參觀。”
時舒想了想:“也不隨便。”
“你的臥室就不太方便。”
徐欥:“……”
褚琦:“……”
臥室,就還挺約定俗成的。
徐欥朝著褚琦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笑。
褚琦看著這張又乖又帥的臉,以及禮貌得體的言行舉止,實在是無法接受,他渣,這個事實。
褚琦表示不用了。
她剛才在院子外麵就對他這個院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況且,她隻是陪時總來,並沒有窺探徐助私人空間的意思。
……
褚琦首先參觀徐欥院子裡的布局。
生態魚池、微縮瀑布。
牆繪,狐狸和狗。
手雕花盆。
盆中的植物修剪精美。
浮雕祥雲。
木雕。
“哇,徐助這個院子也太棒了。”在得知這一切都出自他親手所創造,褚琦已經暫時忘記了他的“渣”:“他怎麼什麼都會,他是什麼寶藏男孩?”
等褚琦參觀完了徐欥院子裡的一些彆的雕刻作品,不乏幾個名家的作品,尤其是龍鳳呈祥的磚雕。
她開始有些激動了:“這個我知道,徐榅澍老先生的作品,我在徐榅澍作品集上見到過。”
“還有這個,這個,以及這個,是徐榅澍和他好友的共同作品。”褚琦:“但書上說,這些作品已經被破壞了,所以,他是一比一,複刻出來的嗎?”
“不是。”時舒說:“偶爾幸存的一兩件大師遺作。”
褚琦就更加激動了:“他這是什麼私人收藏館。”
不等時舒認同,褚琦猛然想起什麼來,說:“我想起來了,我說這洋房眼熟,這是徐榅澍故居。”
“你知道徐榅澍?”
“嗯嗯。”褚琦說:“我念高中的時候,是藝術生,學美術的,當時跟著老師同學們來過一次。”
褚琦回憶著:“不過當時這裡荒廢了很久,而且,很可惜,徐榅澍老先生的故居,也不對外開放參觀。”
“所以,我們隻是在外麵繞著四周參觀了一下,感受了一下老先生的藝術境界和創作精神。”
徐榅澍。
徐欥。
恰好徐欥過來喊她們吃飯,褚琦激動地問:“所以,徐助你是……你是徐老先生的後人嗎?”
徐欥點頭:“嗯,是我外公。”
“哇哦。”褚琦錘了錘胸口的位置:“太牛了。”
“我好激動,沒想到,徐老先生的小外孫,居然就在我身邊。”
褚秘書長好像有點過於激動了。
徐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靜靜地站著。
時舒也有點理解不了,褚秘書長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強烈,就像……就像狂熱的粉絲見到了當紅的偶像明星。
“不好意思,我有點激動了。”褚琦:“我們學美術的,考前不拜文曲星,拜的是徐老先生。”
徐欥禮貌頷首。
時舒在想,像她這樣學物理和化學的,到底是看見hlx 女士的後人更激動,還是看見jlx女士的後人更失控。兩位都是瀾城本土,物理學科和化學學科的奠基人。
隻是——
褚琦平複下來,當著徐欥的麵,卻怎麼也說不出“他有點兒渣了”的話來了-
三個人在中餐廳,餐桌邊坐下。
瀾城本幫菜係。
酸甜口,清淡口。
他做了兩種口味。
晚餐豐盛,色彩豐富,營養搭配也均衡。
褚琦作為老瀾城人,口味偏酸甜。
最愛一道鬆鼠鱖魚。
一想到,這造型完美的鬆鼠鱖魚,這道色香味俱全、非常地道的瀾城做法,竟然出自徐助之手,褚琦又更不願意接受徐助“有點渣”的現實了。
時舒說開餐的時候,褚琦忍不住朝徐欥使了使眼色。
徐欥接收到了秘書長的眼色,但沒能成功解碼。
時舒也注意到了褚琦的擠眉弄眼:“秘書長,眼睛也不舒服?”
她剛才耳朵不舒服。
現在好像眼睛也不太舒服。
褚琦在思考眼前的三人局麵。
難道是因為,徐助本來是和他女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但時總又要跟徐助吃飯,所以,徐助爽約了他女朋友,他背著他女朋友,在這兒跟時總……曖昧?
可是,時總對徐助有女朋友是知情的呀?
褚琦思考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們該不會是——
不行了。
褚琦的良心受到了譴責,她要點破他們這背德的不正當關係:“徐助,那你女朋友呢?”
“她不來了嗎?”
徐欥愣了愣:“?”
時舒也愣了愣:“你看不見我嗎?”
她的眼睛已經不舒服到,看不清人影了嗎?
褚琦就比較氣憤:“雖然您在,但我真的,我當著您的麵也要說,我沒有辦法接受,您在知情徐助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還背著彆人家女孩跟徐助搞曖昧。彆人家女孩不無辜嗎?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啊。
時舒聽明白了。
一口米飯含在嘴裡,她等吃完了,才問徐欥:“你沒告訴秘書長?”
徐欥搖頭。
他以為,她告訴了的。
啊。
難怪褚琦堅持要跟她一起吃晚飯。
原來是以為她當電燈泡來了。
難怪一路上,褚秘書長多次暗示她,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她還以為,褚秘書長說的是她自己呢。
她還以為,褚秘書長是一邊好奇她的甜甜的戀愛,一邊又對於自己的行為感覺到良心不安。
原來是一場誤會。
作為值得信任的秘書長身份,時舒不認為需要刻意隱瞞什麼,她很乾脆地承認了。
時舒:“是我。”
“他女朋友是我。”
褚琦的時間,有一瞬靜止。
嘴巴微張,成“o”字型。
徐欥已經垂眼在盛湯。
他將一碗營養的骨頭湯,擺在時舒麵前:“時時,喝湯。”
他又將把湯移過來褚琦麵前,同步遞過來一隻空置的湯碗:“不知道秘書長您喜歡吃什麼,有沒有喝湯的習慣,就不擅自為您做決定了。”
褚琦:“……你們。”
徐欥澄清:“您現在的理解應該是正確的,我們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關係。”
三人行。
還是三人行。
但最終受傷的,並不是時總,最終受傷的,隻有她自己罷了。
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隻是,時總並不是電燈泡。
她才是那個電燈泡。
會孤獨地發著光的電燈泡。
徐助給時總盛湯。
褚琦給自己喂湯。
湯很好喝,又濃又鮮。
但她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
褚琦最愛的鬆鼠鱖魚,第一口的時候,還是非常好吃的,但第二口的時候,有點甜膩,甜到她的牙了。
時舒問:“是徐助理做的飯不好吃?”
“好吃。”褚琦捂住半邊臉:“但……我牙有點疼。”
“這一晚上,秘書長,你一會兒耳朵不舒服,一會兒眼睛不舒服,現在牙也不舒服。”時舒體恤地點頭:“你可能是真的累了。”
時舒表示,明天可以放她一天假。
“去做個體檢。”時舒說:“我可以推薦我的家庭醫生給你。”
褚琦:“……”
褚琦吃了一頓坐立難安的晚餐。
一晚上,她對時總的同情與心疼,最終都變成了,時總喂給她吃的狗糧。
這種頭頂閃閃發光的感覺。
直到晚餐後,才結束。
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可以參觀,徐助你的家嗎?”褚琦忍了,但沒忍住:“實在對徐榅澍老先生的故居太感興趣了,我要是不參觀一下,今晚肯定要失眠。”
她承諾:“放心,我不參觀你跟時總的臥室。”
時舒澄清:“我還沒睡過徐助理的床,所以,還不是我和徐助理的臥室。”
徐欥臉色微變,有些不自然:“……”
褚琦:“……”
下次不來了。
絕對不會再來。
等褚琦參觀完徐榅澍故居。
還是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雖然這種心滿意足是她犧牲自己,吃了一晚上的狗糧換來的,但……
值了!
第85章
梅雨季節的雨。
總是來得不期而遇。
細雨綿綿。
雨珠順著車窗玻璃, 拉出蜿蜒起伏的水線,模糊了人的視野。
雨刮器在車前擋風玻璃上,刮得頻繁又勤快。
車後座位上的人坐姿隨意、慵懶。
而駕駛位上的人依舊坐得筆直、□□。
連後腦勺都是乖的。
他的視線專注前方的路。
偶爾遇到漫長的紅綠燈, 他才會通過車內後視鏡, 看一看,後排座椅上坐著的,他的女朋友。
視線在後視鏡裡交彙時,他會朝著她遞過來一個清爽乾淨的笑容, 乖甜可愛。
避開了一場擁擠的早高峰,車流如海。
這是屬於總裁的特權。
時舒來上班。
經過秘書辦公室,看見褚琦仍坐在工位上。
她就隨口問了句:“褚秘書長, 怎麼沒有休假?”
“……”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設, 嘗試忘記昨晚“三人行, 必有電燈泡”奇怪而窘迫的經曆的褚琦, 彆了下耳邊的碎發, 擠出個標準而職業的笑容:“睡了一覺,已經好很多了。”
職場教會了她太多, 處驚不變, 與虛與委蛇。
“謝謝時總關心。”
“嗯。”時舒就沒有多說什麼:“注意身體,彆太累了。”
“嗯嗯,好的。”
徐欥跟在時舒身後,仍保持著助理和總裁之間,適當的距離。
徐欥在自己的工位上, 落座。
秘書辦,每個人各司其職。
他們開始了一天緊鑼密鼓的工作。
……
辦公室無人察覺徐欥與時舒的交往關係。
除了——
除了誤打誤撞的褚秘書長, 無意間撞破了這個秘密。
和褚琦對上視線時,徐欥半抿著笑意, 微微頷首。
感謝和未儘之言,都在這個微微頷首裡。
褚琦回以放大的笑容。
他們並沒有明確交代她,要將二人的關係保密。
但,替總裁和助理守住這個秘密,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她是秘書長,是最擅長保守秘密的人。
辦公室裡,彆人都不知道,隻有她一個人知道了總裁和助理的秘密。
她就一個人默默觀察著,磕著——
總裁和助理在刻意保持距離的言行舉止之中,既克製,又忍不住暗戳戳地關心對方。
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眼神交流,撒出來的糖,怎麼都讓她這個磕CP的人,覺得空氣都是甜膩的。
工作就很甜。
褚琦多次嘴角上翹。
還偶爾一兩次笑出了聲。
“秘書長,你談戀愛了啊?”
褚琦不動聲色:“是我的朋友。”
悄悄看過去徐助的方向。
他並未分散開專心工作的注意力。
他的世界裡,隻有——
總裁和工作。
褚琦現在看徐欥,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順眼。
真好啊。
她磕的CP成真了,就很好。
時總在她心目中,在瀾城的所有女性企業家當中,乃至放大到全國、全世界,那都是她心目中最好的女總裁,運籌帷幄,技術專家,是當之無愧的no.1。
這種認知不僅來源於她作為總裁的一眾秘書之長,領時舒發放的薪水和獎金的思想覺悟,更來源於她對她強大的內心力量的崇拜。
而徐助——
多麼優秀的徐助理啊。
年輕帥氣,沉穩內斂,禮貌克製,有分寸感。
上得了談判桌,下得了廚房,想得出絕妙的金點子,做得了精美的策劃案,情緒穩定,內心力量和時總同樣強大,審美在線,畫工了得,雕刻作品巧奪天工……還是大畫家、大藝術家徐榅澍老先生的外孫,名門之後。
就和時總,般配啊。
般配。
……
對於整個集團的工作而言,短暫的年中休憩調整已經過去,也進入了下半年的緊張密集的工作中。
不斷湧出的新項目的立項、評審。
新車型的造勢推出。
電池型號的升級。
新電池技術開發和創新。
……
集團業務擴張、並購,證券業務的投資、融資、撤資,以及部分虧損業務的轉型、淘汰,人員的安置、流動,很多忙碌的工作要去做。
做決策,去執行。
開不完的會議。
談不完的合作。
加不完的班。
出不完的差。
……
董事長完全退居幕後,總裁決策並不一言堂,她會參考董事會,顧問團,證券部以及各部門主要負責人的意見,綜合考量,點頭簽批,當下立斷,給出決策的最終意見,果敢果斷,英明,運籌帷幄。
總助照著總裁的意思,牽頭去做。
去分解,去落實,去執行。
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們便知道對方心中所想,沒有人,比他們配合更默契。
徐欥開始獨立負責一些標的更大的項目。
他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和稚嫩,遇事冷靜鎮定,談判桌上的博弈,處驚不變,不動聲色,開始讓人猜測不出他的底牌。
他的工作能力在不斷的自我努力、實踐和機會中,得到快速提升,認可、和自我證明。
他在經曆著非凡的成長和蛻變。
職業成長道路非常迅速。
當然,這一切。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離不開時總的幫助和教誨。”
嗯。
他還會在會議的最後致謝上,麵色如常,一本正經地掀起眼皮,隔著長長的會議桌,他看著首席位置上坐著的時舒,溫吞地笑著,說:“您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時舒想起,這句話最初的出場場景。
無邊泳池。
時舒捏了捏、揉了揉額角。
會議結束。
時舒就坐著沒動。
直到——
會議室裡,人都散去。
徐欥不緊不慢地收完U盤,關掉會議室音頻,才走到她身邊,傾身撈過她麵前的筆記本電腦。
他的窄腰伏低,白襯衫布料擦過她的手指,他的氣息趁著風和陽光,捎來。時舒順勢湊近了他耳邊,問:“比如呢。”
他知道,她這比如是什麼意思。
接著他會議上的最後一段致謝,問的,比如。
兩人一起回辦公室。
距離離得比平常近些,職業襯衫的布料輕輕擦碰,一白一黑,看上去正在談工作。
他在這一路上,會認真地列舉出來。
她教他的……各門各類內容。
她的問題,他從不含糊回答。
他列舉完了。
時舒問:“嗯,沒了?”
他本該在工位上停住的步伐,就沒停。
他和她一起走進,總裁辦公室。
時舒站在辦公桌邊喝水:“我就教了你這些?”
他垂下眼睫。
一言不發地摁了她辦公室裡的電動窗簾的遙控器。
然後,高挺的鼻梁上方,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輕眨一眨,他低低地問她一句:“水喝完了嗎?”
“嗯。”
“還渴嗎?”
這句話,像是一個行動信號。
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答案。
百葉窗簾自動閉合,嚴絲合縫。
他眼睛又輕眨一眨,凝望她,盛滿夏日的風和自由。
“我可沒教過你這個。”
她可沒教過他關她辦公室的窗簾。
也沒教過他摘她眼鏡。
更沒教過他,盯著她的眼睛,問她,“還渴嗎”。
“嗯,但,時時教了我,舉一反三。”
一是,伸舌頭。這個時舒也不否認。
“你反的三呢?”時舒:“就是每次都要關我窗簾?”
“摘我眼鏡?”
高大的身影傾下來,他的吻從來不強勢,不管是急迫,流露愛意,安撫或壓製。
他的吻總是表現得很溫柔,猩紅漂亮的長舌在唇齒之間流連繾綣。
他很注意帶給她的體驗感,靈活濕潤的抿吮,勾挑了舌尖的味蕾與口腔裡的神經。
他很正式,認真像準備充分一頓豐盛的晚餐。
刺密密的癢意,像舌尖上跳動的音符,在這特定的辦公室環境,變得刺.激和禁忌。
一道門,一扇窗。
一麵窗簾之隔。
外麵是嚴肅認真的辦公環境。
裡麵是安靜的,溫柔的,對待與纏綿。
擺放桌角的總裁內線,在耳邊突兀地響起。
時舒額角一跳。
他一手握著她的腰,又騰開另一隻手去拔掉了她的電話線。
唇未移。
唇齒裡的情動,未撤離。
時舒覺得他越來越熟練乾這事了。
相比之下,她倒是有點兒生澀了。
就……學習能力很強。
很強。
走神的須臾。
“還有。”
他清澈的嗓音染上了低低的情.欲。
他啜吻她的嘴角:
“時時,張嘴。”
……
他重新將她的電話線插上。
他查看過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告訴她,剛才的電話是誰打來的。
“要回嗎?”他問。
他的聲音已恢複了往常的清潤好聽,剛才的一點兒野性消退不見,變得平靜,乖順,而沒什麼攻擊力。
時舒心不在焉地舔了下唇。
隨後,點點頭。
他撥好電話,抬手將聽筒遞給她。
時舒回電話的時候,
他就乖乖地坐在她對麵。
他坐得筆直。
但——
他的腦袋開始一點點兒放低。
肩背也放低。
胸膛放低。
直到——
他趴在她的辦公桌上,手臂墊著。
下頜枕在手臂上。
臉埋進去。
隻剩下一頭短韌的黑發,留給她視線所及。
發量驚人,短茬又密又柔軟。
清爽又乾淨。
嗯。
手感挺好的。
任何時候都挺好。
時舒看著他的耳朵。
紅色一點點消褪。
重新變得白皙,清瘦。
他喝過水。
又平複過心緒。
他完全調整好了。
才起身離開-
夏章桃的新公司也漸漸步入正軌,她開始有了第一筆盈利。
和時舒分享,也算彙報,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她們正坐在市中心一家高端的下午茶茶餐廳裡喝咖啡、吃甜品。
“我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五十六層高的商業大廈,是瀾城新地標,奢侈高端,臨瀾江眺望的窗邊位置,消費不菲,環境幽雅幽靜。
“是什麼?”
窗外又是一場大雨滂沱,雨勢迅猛,嘶吼,向著瀾江江水奔湧,翻滾,直到被洶湧的江水一並吞沒,卷向瀾江深處。
“如這江水,是奮鬥,生生不息。”
玻璃窗被模糊得隻剩水和烏泱的天青色。
夏章桃看著玻璃窗外的電閃雷鳴,吃了口法式櫻桃蛋糕,吐槽說:“都出梅了。”
“怎麼今年的雨水還是這麼多。”
時舒喝了口咖啡,淡淡地點頭:“嗯。”
她對梅雨季節的潮濕,降雨量,從前沒什麼太大的概念,隻是今年才恰好感受了一番。
“你今天翹班,出來跟我虛度時光,真的沒關係嗎?”夏章桃問。
“嗯。”時舒放下手中的咖啡,手支著下巴,撐在桌麵上,目光仍看向瀾江深處,隱在霧氣中的神秘與恢弘波瀾,她聲線淡淡的:“不想開會。”
“翹班的感覺如何?”
偶爾翹班的感覺還不錯。
時舒收回視線,手指又重新捏著攪拌棒,慢吞吞地攪著麵前的咖啡:“有點兒像上學的時候,逃掉一節枯燥的必修課。”
“嘖。”夏章桃:“我還以為你上學不逃課呢。”
“偶爾。”
“不過無所謂。”夏章桃:“反正你的小男友精力充沛,他不會累。優秀員工,勞動模範,他不會翹班,不會逃掉會議,他還會耐心又認真地整理好會議紀要,向你彙報。”
“嗯。”說到徐欥,時舒笑了下:“他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這話,就有點引人遐想了。
夏章桃就忍不住:“那方麵也是?”
好友之間,關於私密的女性話題的討論、深入,確實比上下級之間要隨意一些。
和褚秘書長不方便分享的那些,到了好友這兒,似乎就沒有太多顧忌,時舒想了想,找了個合適貼近的形容:
“他是服務型的。”
又想起夏章桃前段時間,用的那個詞語。
她遞還:
“廚藝不錯。”
哇哦。
夏章桃:“那不就是你的體驗很不錯?”
部分體驗,確實很不錯。
她沒有嘗試過其他男人,但……
就她的生理認知和感受而言,他這段時間裡,給她帶來的部分體驗,確實很不錯。
“部分?”夏章桃:“部分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時舒想了想:“隻服務和取悅,但,不索取。”
高知女性講起這些私密的話題,用詞要比她斯文、含蓄很多。夏章桃於是用自己的話,翻譯了一下:“你爽了,但他褲子還沒脫。”
時舒扶了下額角。
剛剛做掩飾用的一口咖啡,差點兒嗆出來:
“你能小聲點兒?”
“抱歉,抱歉。”夏章桃:“我隻是有些意外。”
儘管兩個人坐在安靜不被打擾的包廂卡座裡,夏章桃還是收斂起來,她壓低了聲音:“那他是不行嗎?”
隔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褲,時舒見過他撐起的挺闊度。以及,他會一個人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靜止很久。
所以——
“應該不是。”
“哇哦。”夏章桃意外極了:“這麼能忍?他是忍者來的?”
“嘖嘖,年紀輕輕的,這忍耐力,絕了。”夏章桃又問:“那他是怕第一次,弄疼你?”
時舒點頭。
他沒說,但應該是出於這個顧慮。
擔心第一次體驗感不好,所以……
所以,這段時間,他帶給她,身心愉悅的體驗。
都是通過——
他那雙修長靈活的手,以及猩紅熱烈的唇舌。
“那你怎麼想?”
時舒沒經驗,於是向好友請教:“很疼?”
“挺疼的。”
夏章桃回憶了一下,她自己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