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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對方,當時都是第一次,沒什麼性經驗,所以體驗不太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比較抗拒這件事情。所以,她和第一任男友,就隻發生過那一次。

等她交往了第二任男友,初次嘗試。

對方的服務意識挺不錯的,就體驗很好。

所以——

夏章桃認為,就算是第一次,那也得看對方的技術、服務意識,還有……

或多或少還是能減輕一些的。

“他都那樣取悅你了,服務意識這方麵,我覺得問題不大,但……技術,技術就不好說。”

“嗯,還有?”

“還有,取決於對方的長短。”夏章桃:“以及粗細。”

長的,粗的。

那肯定難受。

短的,細的。

開始是沒有什麼痛苦。

以後——

“以後也不會有快樂。”

時舒撕開一支吸管,將吸管撐入麵前的咖啡液裡,她低頭吸了口咖啡,陷入了沉思。

第86章

高溫高濕的梅雨季節過去以後, 連綿的陰雨天開始變得少見。

取而代之的是盛夏的酷暑與炎熱,以及沿海地區,每年都會遇見那麼幾次的台風天氣。

一場強台風登陸瀾城之前。

潮濕而悶熱的空氣中, 彌漫著煩躁與黏膩的發酵情緒。

工業園區裡的樓與樓之間的間距, 無端縮小,城市建築壓抑緊迫。原本寬敞的辦公室,就變得陰沉逼仄,讓人胸悶、氣短, 幾欲喘不過氣來。

因此,提前一個小時下班,提前一天進入到周末的臨時通知一出, 大家便收拾整理好了工位, 一溜煙兒全都跑沒影了。

時舒拎著包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的時候, 就看見空空的秘書辦公室裡, 隻有徐欥一個人還坐著。

哇哦。

時舒看了眼腕表, 三分鐘。

足以刷新秘書辦公室的最快下班記錄。

“都跑挺快。”

徐欥也已經收拾整理好自己的工位。

輕薄的筆記本電腦收納,背在身後的雙肩背包裡。

他笑著指了下窗外:“要下雨了。”

時舒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

天色很暗。

烏雲一層層卷著天空, 將黑壓壓的雲團, 壓得很低,白晝竟如黑夜一般陰沉濃稠。

天要墜下來。

徐欥說:“我們也走吧。”

時舒這才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嗯。”

兩個人乘著總裁專用電梯下樓。

徐欥關上電梯門。

等兩個人坐到車裡。

時舒今天沒有坐在後排座位上,而是和徐欥並排,她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車子緩緩駛出抬杆,駛出時汐集團的工業園區, 右拐進入主乾道。

他向來開車開得平緩。

他在這平穩的車速中,車流中, 順便告訴了時舒,她最近一周的工作行程安排。

受台風天氣的影響, 原計劃明天出差的行程取消,推遲至台風過去以後,這樣,他們下周,一連著有好幾天的出差行程。

時舒聽完行程以後,側過腦袋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表示——

她最近這一周的行程都要往後再排一排。

再推一推。

徐欥點點頭:“嗯,好。”

但他也沒急著跟她重新確認行程,仍是將注意力停留在眼前的路況上。

車內的隔音效果很好,聽不見窗外怒吼的風聲。

但城市綠化栽種的低矮的灌木和花草在車窗外,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車子剛開出不遠。

開始有大顆粒大顆粒的雨點砸下來,雨點砸得密集,猛烈地抽著車窗玻璃,抽著車身,來勢洶洶。

氣溫也驟降得厲害。

徐欥將一條薄絨毯遞給時舒,提醒她,空調出風口的位置,風比較涼,溫度低,她可以用來遮一下腿。

時舒沒覺得冷,但還是聽從他的,將柔軟的薄絨毯蓋在腿上。

台風來臨之前,一場暴雨,將至,還未至。

而天空卻黑得仿佛要將人和車一並吞沒一般。

原本打算去西山園林的車頭就調轉了方向。

驅往白裡弄。

這短短一段路,暴雨來得太急太猛烈,像長滿荊棘的藤條一樣,用力拍打著車身,抽打著樹木和城市植被,破壞力極強。

暴雨終於傾注,積水迅速蓄積。

城市的排水係統受到嚴峻的挑戰。

萬物在風雨中飄搖零薄。

已經可以預見到這場台風過後,給這座城市帶來的破壞力了。

時舒先撥了時文奎的電話,確認外公已經順利回到西山,她便也寬了些心:“嗯。”

時文奎在電話裡,問:“那你還回來嗎?”

時舒:“等雨停。”

“雨下不停呢?”

時舒摁了下眉心的位置,無奈又好笑:“……您都在期待些什麼?”

掛完電話以後,時舒又和徐欥提到,要關注台風過去後的一些城市公益活動。

徐欥乖乖應著:“嗯,好。”-

車子停在教堂的停車場上,但一貫無法駛進長長的弄堂,車身本身的寬度不允許。

而從教堂到白裡弄必經的那條長長的弄堂。

此時——

暴雨仍下得急迫。

暴雨流經地麵,蓄起深陷的積水。

雨水水質渾濁,積水的高度大約要沒過鞋麵。

沒入長巷,這條必經的濕滑的雨路,就成了擺在眼前的一道難題。

看見徐欥仍坐在主駕駛位上,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看上去有一些為難,像是被眼前的困境難住了。

她很少看到他被生活細節難住的模樣,他一直在生活中都扮演著遊刃有餘的主角,時舒因而在思考,要給他換一輛車身窄一點兒的車。

不過,換哪一輛呢?

他這身高,可能也就隻有這種中大型SUV駕駛起來舒適度更高一些。

嗯,時舒想——

是該在新車型的概念階段,就考慮到此類消費者的駕駛需求了。

家住在窄巷子裡的,一米九多的男人,他該開什麼車?

納入需求分析。

當然,徐欥沉默的原因,並不是他該開什麼車。

他隻是不太願意時舒走這段路。

因為會弄臟了她的高跟鞋。

就像,他不願意農貿市場的泥漿弄臟她的高跟鞋鞋麵是一樣的道理,一樣的解釋。

因此——

徐欥解開安全帶,他側過身。

車內的冷氣,在這一瞬之間,達到了最佳的降溫效果, 車窗外的暴雨繞進了眼睛,雨水將視線覆蓋,隔絕出小小的一片二人世界。

他的存在感,就有點兒強。

側身的動作,布料擦過車內真皮座椅的動靜,就連他起伏的胸膛和清淺的呼吸,都在這分辨不清外麵世界的狹窄的空間裡,被放大,被加深。

時間在窄窄的手腕上,被人為撥了暫停鍵。

視線對上的時候,時舒以為他要跟她說一些什麼,比如剛才那個未儘的行程安排,但他沒說話。

他的身體傾過來的時候,時舒又以為,他要對她做點兒什麼,畢竟這空間,這氛圍,還都挺合適。

但——

他手臂抬起的動作,又重新撥動時間的分秒。

他的手臂繞到車後排座椅,撈起了正坐在車後排的,他的黑色雙肩背包。

金屬拉鏈劃開的聲音,被雨見衝刷車窗玻璃的聲音淹沒,雙肩背包在逼仄狹小的前排空間裡,在他一雙又長又筆直的腿上敞開。

時舒:“……”

他腿型和長度,真好看。

他的包坐過。

她沒坐過。

徐欥打開背包後,從背包裡取出一把傘。

他將傘遞給坐在副駕上,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的時舒,他征求她的意見,問:“時時,可以替我撐傘嗎?”

時舒:“……”

所以,她又在期待些什麼?

不知道她的小男友,這麼大的雨,這麼大的風,是怎麼突發奇想,要讓她替他撐傘的。

但——

就當是他的孩子氣,她也樂意滿足他的要求。

“行吧。”時舒因此接過他手裡的傘,爽快之中夾雜著幾分無奈:“也不是不行。”

他這把傘還是第一次見麵時,他為她撐的那把黑色的大傘。

時舒剛解開折疊傘的鎖環,握住竹柄。

正準備也推開副駕駛的門,繞到主駕駛位去替他撐傘。

就見徐欥很快連貫動作,他將雙肩包倒背在胸前,他推開車門下車,沒入濃霧籠罩的雨中,他在雨中繞到副駕駛位。

他打開車門,漂亮的車門迎賓燈,在潮濕的地麵上折射出均勻的色塊。

徐欥在時舒麵前半步的距離,蹲下身來。

雨水斜斜密密從他身後,將他的頭發染得濕漉漉的,乖巧又服帖。

他這毛茸茸的後腦勺,總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來,兩人最親密時候的模樣,她手指嵌進去的柔軟觸感。

時舒恍神一瞬,聽見他說:“時時,上來。”

雨很快將他的白襯衫和西裝褲打濕,布料的顏色免不了洇深。他的肩背倒是被車門擋住瓢潑的大雨,乾乾爽爽的。

車門迎賓燈在他黑色的西裝褲上,重新打上彆致的燈光效果,在失衡的雨水中閃爍發光,營造出雨天專屬的氛圍感來。

“雨很大。”時舒就有些意外,她跟他確認:“你的意思是,你要在這種情況下,背我嗎?”

“嗯。”徐欥語氣很肯定:“地上臟。”

又臟又潮。

像黑巴克一樣的雨傘舉過他的腦袋,在他頭頂綻放,雨水劈劈啪啪地砸下來,砸在傘麵,砸在耳畔,在地麵上開出水花。

時舒從副駕座位出來,雙腿未踩地,隻是借著踏板的高度,將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這樣輕輕的一觸碰,不用時舒多做什麼。

他便很輕鬆地抬起肩背。

他站直了身,將她背了起來。

手握住她纖細的腿彎,力度和動作適緩。

他並不是那種瘦瘦的單薄的男人。

他的肩背寬敞,薄厚均勻的肌肉塊撐起他蓬勃年輕的肩膀,很有力量感。

因此背她就成了一件極其輕鬆的事情。

隔著輕薄的白襯衫布料,在這場肆意張狂的大雨中,在這個無人經過的夜晚,無人經過的舊租界,時舒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年輕又有活力。

他步入雨中。

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

時舒又想起,滑雪場,他那個代滑行為。

暴雨仍舊下得急劇又猛烈。

“你褲子濕了。”時舒說。

“嗯。”徐欥:“沒關係。”

積水淹沒至他的腳踝處。

“你的皮鞋也濕了。”

他淌過渾濁的雨水,步伐仍穩健:“嗯,也沒關係。”

青苔在雨水中恣意生長,小貓躲到避雨的爬架上,安全又可靠。

“貓舍挺結實的。”

“嗯。”

時舒根據水線在他腳踝處的位置,判斷積水的深淺,走過那段積水很深的位置,積水開始變淺。

但他也沒有將她從背上放下來。

他仍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時舒也仍舉著那把傘,遮過他毛茸茸的頭頂,遮過他們共同的一場風雨。

青石板路洗涮得乾乾淨淨。

他有很長一段路程沒有說話。

時舒問:“你怎麼不說話?”

他雖不主動說話,但她有問,他便有回答。

“我在感受。”他回答她說。

“感受什麼?”

他的步子緩慢了下來。

有花瓣從牆頭輕輕掉落。

風仍在嘶吼。

“感受在台風天。”他靜靜地說:“擁有風和日麗。”

一句含蓄的表白話。

時舒因此:“我是你的風和日麗?”

徐欥胸膛裡傳來沉靜的短笑:“嗯。”

他說完這句肯定的“嗯”。

肩上的人,一手撐傘。

一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於是回頭。

唇便被肩上背著的人,輕淺封住。

他在狂風和暴雨裡回應了她這個,風和日麗的回頭吻。

狂風呼嘯,暴雨如注。

傘下撐出一個小小的世界。

他在傘下,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

輕啜她的嘴角。

他的吻很輕,慢而緩和。

絲毫不受外界環境的乾擾。

風雨聲再大,他仍擁有內心的平和與寧靜。

他有他的風和日麗。

春和景明。

他控製著接吻的節奏。

他似乎知道,她對他的唇珠沒什麼抵抗力,他總是不經意間將他飽滿的唇珠獻上,給她親吻,給她抿吮,給她細細品嘗。

傘有撐不住的嫌疑了,從她的指縫間滑落。

他鬆開一隻手來接住從她手中滑落的傘,又接替她的角色,將傘重新撐住,另一隻握住她腿彎的手,用的力道更緊了一些。

他有足夠的力氣,單手背著她,穩穩當當。

時舒騰空的兩條纖細的手臂勾上他修長的脖頸,壓在他的後頸處,手臂皮膚蹭及他理過發後,新生長出來的柔軟的絨毛,留下刺密的癢。

她順勢撬開他的口腔,嫣紅小巧的舌尖滑入,在他的唇齒之遊走勾纏。

他的長睫也會輕顫。

時舒打消了給他換車的念頭。

她又在想。

下次下雨的時候——

還來走一走,這條無人知曉的路。

無人知曉的,是曠野-

等兩個人回到家。

徐欥緩了腰,彎到比剛才背她的時候更低一點兒,以便她很方便地從他背上下來。

他收起傘,時舒讓他先去洗澡。

第87章

雨水將他的褲腿浸濕, 風灌著塵埃和輕石。

弄臟了他一雙漂亮矯健的長腿。

“彆著涼。”時舒說。

院子裡一些可以移動的植物、花盆、裝飾景觀已經被搬進去屋子裡,而那些移不開的,在這個初來乍到的台風天裡, 在大風和暴雨中, 幾近被摧毀。

漂亮的薔薇花牆,花瓣凋零。

枝條碎裂,破敗不已。

微縮的假山和魚池,更不必說。

秋千東倒西歪。

好在那幾條活潑的小魚, 已被他提前換進了魚缸裡,安然度過這一場暴風雨。

徐欥看著落了一地的薔薇花瓣,眼中情緒不明。

他沉默了一會兒, 輕聲回應了時舒讓他先去洗澡這件事:“嗯, 好。”

他的情緒向來穩定, 溫和又沒有太多的波動。

除了他本身的修養之外, 想來也是對院子的破壞程度, 已有了一定範圍的預見。

這院子的設計布局,凝結了他很多心血。

時舒記得第一眼看見這院子時的, 滿院雜草, 滿眼荒蕪,他花了很多心思來布置。

時舒因此感覺到有些惋惜。

尤其是,這漂亮的薔薇瀑布,是他向她表白時準備的,她還挺喜歡的。

夏天還沒有過去, 它們本該盛放一整個夏季,卻在這一場台風裡, 提前謝幕。

而本該對這件事最在乎,最該感覺到可惜的徐欥, 卻反過來寬慰起時舒。他又笑了下,說:“沒關係。”

“等台風過去。”他說:“紅葉黃花,秋意會濃。”

他會重新布置院子。

送給她新秋的縮影。

哪裡會是什麼縮影?

他送的,是秋日的正當盛景-

等徐欥洗完澡,換了身乾淨的襯衫西褲出來。

時舒並不在客廳裡,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他站在寬敞的樓廊裡,匆忙尋找她的身影。

視線環顧。

他看見廚房的燈開著,餐廳的燈也開著,時舒正站在料理台前,他看見了她握著木鏟陷入了沉思之中的,纖瘦背影。

在燈光下,隔著長長的雨幕,風嘶鳴,她分外好看。像是走進煙火裡的一輪清冷玄月,從此,星空的浩瀚,都變得有跡可循。

他心中大概有些猜測。

他愣了愣,眼睫輕眨,有些意外,又很快彎了眉眼,眼中藏不住一縷驚喜之色。

她是——

她是在給他準備晚餐嗎?

但——

徐欥很快撐著傘,走到廚房裡頭。

走到她身後。

他看不見鍋裡的情況,但……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道。

徐欥有些確定,又有些不確定地問:

“時時,是在做飯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時舒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她轉過身來,儘管勉強為持著鎮定,表情卻也有一絲尷尬和窘迫:“還挺難。”

時舒抱歉地扯了下唇角的弧度。

視線停留在麵前剛洗完澡的人身上。

他換了身乾淨的白襯衫和西裝褲,看上去就像是還要趕去參加一場商務應酬一般。

倒是沒係領帶,頸間撥開一顆扣子。

他的頭發用毛巾擦得半乾,沒有水珠綴在發梢,像雨後初起的筍芽兒一般,清爽乾淨、鬱鬱蒼蒼,瑩潤與難得一見的雨天慵懶。

徐欥看著她身旁的食材垃圾桶,裡麵一團黑黑糊糊的廢棄食材,看不清食材原本的麵貌,但根據形狀,大概也能猜到,是他原本要用來烹飪的戰斧羊排。

他本來也才將這兩塊戰斧羊排解了凍,抹了層黑胡椒顆粒罷了。

嗯。

徐欥很快想起他父親,徐臨洵先生的廚藝。

徐欥接下來想起他母親,徐莞然女士的廚藝。

徐欥最後想起他哥,徐憲瑭的廚藝。

總之——

她的廚藝還是比其他人,要好上一些的。

他於是沒再繼續多想,他問:“燙到手了嗎?”

時舒搖頭。

隻是對火候的把握不夠精準,火候大了一些罷了,倒也不至於毛毛躁躁,傷到自己。

她這麼說,徐欥還是垂眼,握著她的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一點紅腫的痕跡之後,又往她手上塗抹了薄薄一層護手霜。

他自己手工調配的護手霜,清爽保濕。

香味清淡好聞。

他向她首先表示了謝意,隨後又跟她說:“時時,你不用為我做這些的。”

“如果你偶爾想要嘗試烹飪。”他想了想又說:“能不能讓我在旁邊看著?”

讓他在她旁邊,看著?

看她手忙腳亂嗎?

那不太可能。

還是不嘗試了。

時舒管理著自己的麵部表情,看起來平靜又鎮定:“嗯,好,可以。”

見她答應,徐欥又笑笑,重複說了一遍:“謝謝。”

時舒又覺得有些好笑:“我浪費了食材,你還謝我?”

“嗯,謝謝時時的心意。”徐欥:“我感受到了。”

接受到他再次發自內心的謝意,時舒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食材垃圾桶:“但我要連累你挨餓了。”

外麵的風雨太大。

叫外賣不現實。

出去吃也不現實。

不過,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在台風來臨之前,已經備足了物資。

這些物資足夠他們應對台風天氣帶來的挑戰。

“不會讓時時挨餓的。”

……

徐欥的廚藝嫻熟。

他很快就準備好了三菜一湯。

等兩個人坐在中餐廳裡吃晚餐的時候,時舒說:“我要出趟國。”

也算是解釋了,下班的時候,她在車裡讓他將她最近的行程安排,推遲一周的原因。

“英國,伯明翰和曼徹斯特。”時舒吃著飯,道得平淡如常:“跟你報備一下。”

有點突然。

但徐欥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著頭:“我準備一下。”

“不用。”時舒說:“我有點兒私事。”

不用他準備的,她的私事。

徐欥眨了下眼: “你要跟我分開一周嗎?”

“怎麼了?你不習慣?”

是有點不太習慣。

自從他們談戀愛以來,沒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但——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也很正常。

徐欥問:“要去多久?”

時舒:“一周左右的時間。”

徐欥一邊應著:“嗯,好。”

腦中很快又將下班時,她在車裡說要推遲的行程安排,做了替補方案的建議。

一場總裁俱樂部沙龍。

這個是總裁小範圍內的沙龍活動,他會替她推辭掉,下次有機會,她再去參加。

某位京州高乾來瀾城做企業調研,時汐集團作為重要的調研單位,這位京州高乾屆時會親臨集團總部,她需要接待,並做彙報發言。

這是原本下周行程中最重要的一項,徐欥表示,既然他不跟她同行英國,他留在國內,那麼這位高乾的企業調研他可以負責接待。

而彙報發言,他也會準備好相關資料,屆時請時董作為總裁代表,做發言。

下周的幾個商務洽談與合作,需要一連著出差幾日,他會自己去。

常規會議,他會做好會議紀要,通過郵件的形式發送給她。

特殊會議,進行改期。

或同步視頻直播。

對於她臨時告知他的行程,他沒有刨根問底。

也沒有追問她具體的私人行程,沒有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了,就可以完全有理由,掌握她的私人安排。

他隻是在談及工作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助理模式,心平氣和地調整了屬於助理該做的份內事務。

以及——

他對於自己能夠承擔更多工作的主動性,和自我驅動。

他的確不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更多的是將她放在了一個中心點,然後不斷地去對焦鏡頭。

他安排得很好。

挑不出來任何瑕疵。

“有信心嗎?”時舒聽完他的替補方案,突然問。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時舒進一步說。

他就又笑了,氣質純淨,像朵純白的花兒在風雨中綻放。他反問她:“時時,你對我有信心嗎?”

“當然。”時舒點頭,給予他充分的認可,她從不吝惜對他的誇讚:“你很優秀。”

“謝謝你的信任。”他說。

“你就不好奇,我去英國做什麼?”時舒問。

也好奇的。

但——

徐欥點頭:“這是你不希望我同行的理由。”

既然,她去英國不讓他同行,那麼一定是因為,他不方便知道她的私事安排。

因為他不方便知道。

所以,儘管有一些疑慮,他也不問。

時舒打消了他的疑慮,告訴他,等她回來再告訴他,她此行的目的。

徐欥點頭:“嗯,好。”-

晚飯後,暴雨裹挾著狂風,繼續襲卷著蕭條而來。

肆掠著院子裡的一切脆弱的力量。

惡劣的天氣,餐後消食的活動就很難進行。

在如夜一般深沉的傍晚,兩個人靜靜站在寬大的玻璃窗邊,看向窗外。

屋子裡麵,枇杷紅茶的清香撲鼻。

屋子外麵,雨水高高從窗戶玻璃上澆灌,傾倒,雨勢滂沱,聽不見茶水沸騰的聲音。

兩個人靜靜地獨處,享受世界隻剩下二人的時光。

一道閃電點亮天空。

隨後,有驚雷劈下來。

動靜很大。

像劈碎了一座雄偉的城堡。

這樣惡劣的天氣,很長時間等不到一場雨停,今晚還送她回去西山,就不太現實。

他該主動邀請的。

就像她在雨天,挽留他一樣。

又是一陣驚雷落下。

徐欥從背後繞過雙手,很輕很緩地抱了她。他埋在她肩窩住的腦袋,黑發柔軟:“時時不是說,還沒睡過我的床?”

啊。

這是前段時間,時舒對褚秘書長說過的話。

他也還記得。

她該知道的,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回應一下。

“嗯。”時舒:“所以……”

“今晚住我這兒,行不行?”

他們都清楚——

這話裡,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一種邀約。

情侶之間的邀約。

是他向她,主動發起的邀約-

他的臥室裡。

房間裡光線昏沉,隻亮著一盞複古的台燈。

柔軟的呼吸在唇齒間交換,滑動,織成繾綣的密網,深沉的情.欲在密網中翻湧起浪。

蓋住了窗外雷聲轟鳴,暴雨洶湧,風聲在搖晃。

人影在窗邊重重。

時舒抬指,纖細的手指落在徐欥的眉眼處,細細描摹勾勒,纖纖長指滑過他流利的側臉、下頜線,停留在他的喉結處。

他的喉結,因吞咽動作上下滑動。

性感而勾人。

指腹在他凸起的喉結處摩挲打圈,輕磨慢撚,她貼在他一撩就會變紅的耳朵邊,聲線低啞:

“能嘗嘗,你這兒?”

(這裡沒到脖子以下,審核姐姐彆鎖)

他的身體仍然很是敏感,純粹。

僅僅是她帶著淡淡薄荷香氣的氣息,在他耳邊輕吐,他就已經繃緊了肩背,不敢輕舉妄動。

但——她提了要求。

他就會回應。

他因而握著她腰的手,指尖蜷著,輕顫著,他緩緩上移,他托著她柔軟的後頸,乖乖地將她細膩清甜的唇,帶至他滾動著的喉結處,卻也不忘提醒她一句:“我還要出差。”

時舒故作聽不懂:“所以?”

他憋了憋,頸間很快也出現一抹浮粉。

雨霧彌漫成天然的風景屏障,遮擋世界萬物窺視欲念的眼,他的皮膚色在窗邊亮著的複古的台燈下,顯得尤為清晰動人:“彆留下痕跡,行不行?”

這乖乖的好學生模樣,就讓人不想順從,偏偏想要欺負他一遍,時舒因此喉間溢出一聲散漫的輕笑:“恐怕,我保證不了。”

【cut】

他的耳尖便又更紅了一些,像院子裡熾熱的薔薇花色,但他還是先退讓一步:“那……不超出領帶可以遮擋的部位,行不行?”

唇瓣微涼,時舒吻在了他白瓷一般觸感的喉結上:“嗯,好。我儘量。”

蜻蜓在水上漫步,步伐輕盈。

睡蓮在池塘裡,開出半夢半醒。

但其實,她不過也隻是語言上逗逗他,調笑他兩句,哪兒會真不注意留下來些許痕跡?

嘗過白瓷的溫潤,唇齒仍留有清爽之氣的餘香。

手指順延著往下挑。

她哂笑了一聲:“洗完澡,還穿這麼正經?”

本來以為晚上還要送她回家的。

所以,他才穿得正式了一些。

但這場大雨,將這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第一顆似星星的扣子,她指尖一挑而開。

一挑二,二挑三。

顆顆星星繃開得輕巧如意。

緊實漂亮的肌肉紋理,便一躍於眼前,粉白得晃眼。白是皮膚的底色,粉……粉是他純情的表征。

他的肌肉線條感很好。

塊狀的肌肉組織勻稱,又有力量感,並不至於到誇張的程度,但也不至瘦弱,不過分發達,均衡健碩,是一種近乎完美的結合。

鼻間灌入彼此的清香氣,唇舌纏綿。

往下滑動,星星全散開。

他瀲灩的眸光染上欲氣的薄紅。

呼吸紊亂。

深沉迷離。

情緒裡化不開濃霧,撐滿了欲念。

兩個人的行動,不太一樣。

【cut 】

他並不急迫,他一直從容溫柔,細致貼心。

他又重新將她們一顆顆扣好。

扣得她宛如平日裡的清冷禁欲的總裁模樣,維持著她位居高位的總裁包袱,也不至讓她在這種時刻失態。

他隔著黑色的女士襯衫,輕輕摩挲。

他的手指很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光禿。

指根留有輕薄的繭,那種程度的粗礪擦過皮膚,留下恰到好處的癢和瑟縮。

【cut】

……

長指在漂亮的沙灘上,吹著海風行走,追逐著浪花奔跑,海水鹹濕腥甜,他撿起粉色的貝殼,擠入藏在深處裡的溫暖,濕潮而滑軟。

指腹被吸納和裹附,指尖敲開神秘的門簾,串起一段的動聽的貝殼風鈴聲。

……

【cut】

他握住她腰的,白皙的手,手背血管賁張,青筋緊緊繃在皮膚底,每一處無聲之處,都映襯著他的克製和隱忍。

抓不住任何著陸點了。

皮膚的掐痕有些觸目。

她隻好又伸進他柔軟的黑發中。

指力失了些控,手指蜷起。

指縫間填滿他的頭發。

扯到他發根了。

他怔怔抬起眼。

視線對上。

像很多次在車內後視鏡裡一樣。

對上。

【cutcut……

……

他仍穿著黑色的西裝褲,長腿緊實。

【cut 麵目全非】

“要繼續忍著?”

【cut】

“你七夕那天能回來嗎?”

時舒算了下時間:“嗯,差不多。”

【cut】

“你在那天回來,行不行?”

“這麼在意日子?”

“嗯,想被你記住。”

時舒的視線一落:“我能看一眼?”

【cut】

徐欥抿了下唇。

並不是不能看的。

之前,她沒提過想看。

他也不會很突兀地出現在她麵前……

他仍有一些羞怯。

他會避開。

但她現在提了。

他就不會拒絕。

儘管他仍有一些擔憂。

她會不會,不喜歡?

金屬扣在空氣中發出一聲綿長的脆響。

【cut】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勁瘦窄韌的腰。

腰部緊實,沒有一絲贅肉。

腹部平坦,腹肌紋理,白中透著淡淡的金粉色。

他的耳朵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視線平滑移過他肌肉,深淺勻稱的溝壑。

白襯衫的輕薄衣擺。

時舒看見了,他流暢的人魚線。

以及——

和他皮膚一樣的冷白色。

因這空氣裡染著的催化情愫,他白中透著粉。

青筋分布,隱隱綽綽,若隱若現。

伸長的無邊泳池,懸空的一端,是雄偉之端。

是粉色的。

很乾淨。

也很漂亮。

乾淨又漂亮的……

就讓時舒想起前段時間,從好友那兒聽到的一些經驗之談。

時舒緩慢地撐開纖長的拇指和中指,隔了段距離,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粗略略一量。

還挺長的,比她撐出的指距要長出不少。

徐欥看見她的動作,眼睛輕輕一眨,眼神濕濕漉漉,像無辜的小狗,連眼白都染上粉黛色:

“時時,是在好奇他的長度嗎?”

“嗯。”時舒點頭,很誠實:“還有直徑。”

“時舒:“我可以量一下?”

第88章

不等時舒提出要用什麼量具來測量, 徐欥已經用無聲的行動替她做出了選擇。

這是他極少有的,替她做出選擇的時刻-

屋外仍是狂風和驟雨。

屋內仍是靜謐、曖昧而繾綣的光,以及滲透在角角落落, 每一條罅隙裡的低喘和旖旎氣息。

他低垂著視線, 呼吸起伏,他握住她纖瘦的手腕。

她的手腕處很快傳來他掌心的溫度,像他總是給她準備一碗滋補湯,隔著精致的陶瓷碗碟, 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溫熱又溫暖。

攀附纏繞在她手腕處的他的手指,瘦長薄削, 脫掉了透明的橡膠手套以後, 恢複了他本身的純潔與美好, 就像漫畫裡的人物刻畫的那樣鮮明。

隻是——

他那雙無比漂亮的手, 很快又從她的手腕上鬆開。

而她的手, 也已經——

被他扶著,帶動著, 帶到了她想要丈量的領土。

她靜靜地感受著手裡的器物, 掌心傳來更滾燙更熾熱的溫度,像爐膛裡熊熊燃燒的火苗,又像火山噴發前,蓄勢待發的熔漿,灼熱而熾烈。

“外徑。”他說。

他紅著耳朵, 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他看向她的眼神,乖巧聽話, 又染上幾分壓製住的情愫、動情,羞澀, 濕漉漉的眼神,清澈見底。

很是惹人憐惜。

哇哦。

這種觸摸方式的感知,真有夠刺.激。

時舒纖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收緊。

她慢條斯理地握了一握,又好整以暇地哂笑一聲:“我的手,是量具啊?”

她的話音剛落。

不知道是她的話,還是她手中的力道,刺激到了他哪處的末梢神經,她鬆鬆握著的拳,手心裡留有的一點兒餘地、縫隙,就很快被鼓脹,被填滿……

“啊。”

時舒點點頭,了然地道:“我的手,是誘大劑。”

(注1)

甫她這話一落他耳邊,連呼吸都成了催化。

過緊的拳頭就又被掌心之吻頂開,包裹不住了……

時舒於是又點點頭。

她的手,握成拳,勉強可以作為理想中的測量工具,但可以伸縮的空間有限,容器裡的……體積膨脹,所以,容器就被撐開了口。

還是她的手,小了。

徐欥:“……”

以手作為測量工具。

量完直徑,換量長度。

依舊是以拇指和中指撐開的距離作為基準,但是,比起剛才隔著空氣丈量,緊貼著丈量要更加精確得多。

隻是——

嗯。

待測量長度的器物又往前端延長、延展了一些。

時舒的拇指與中指之間撐開的距離,如果要用刻度來衡量的話,是標準的二十厘米。

所以……

“短了。”時舒評價。

“?”

徐欥原本緊緊繃著的肌肉最終還是鬆馳了下來,他愣了愣,所以,她是不滿意嗎?

他眼睫輕輕顫動:“你失望了嗎?”

“不是說你短。”時舒嗓子裡輕輕滾動,她頓了頓:“我是說,我的手,短了。”

徐欥:“……”

鬆弛的肌肉又重新緊緊繃住。

他的視線垂下去,垂得更低。

徐欥最終還是捧著雙手,捂住了臉。

隻留給她一雙清瘦的耳骨、柔軟的短發和修長的後頸,他們染得比落日銀河的顏色,還要更紅,更絢爛。

逗弄他。

看他純情又可愛的反應。

在這種時刻,真是太有意思了。

……

“就量到這種程度。”他沒轍了,隻好開始親吻她,進行今晚的第二次取悅,甘之如飴:

“時時,你放過我,行不行?”-

台風過去。

城市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安寧。

陽光正盛,炎熱的晚夏用熨貼的手法,默默修複著這座城市在台風中所遭受到的巨大創傷。

時汐集團走在了向社會捐贈捐款的第一步。

倒也成了城市居民心中當之無愧的頭部明星企業,納稅大戶,雇主品牌更深得一層人心。

蟬在粗壯的樹枝上啞聲嘶喊,溫柔的晚霞給它們灌上一壺糊塗的果酒,貪杯的夏蟬,就醉熏熏地采著鮮花,釀造出了世間最稀缺的蜜糖罐頭。

唯有他院子裡——

台風過境後的一片狼藉,令人深感惋惜。

“沒關係。”他仍是這樣的溫和派態度:“等我回來再重新布置,就好。”

……

徐欥比時舒提前一天出發。

他分彆需要去幾地出差。

收拾自己的行李的同時,他又替時舒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她的行李箱,如今,兩人已經徹底地坦誠相待過,他替她檢查行李就更細致、更全麵了一些。

因為不能與她同行。

他對她的叮囑就比平時多了很多。

從前那些做大於說的實際行動派,在這種時候就顯得有些無力,因為他什麼也替她做不了。

取而代之的是,說和叮囑,大於做,他甚至做了些情景分析,將一些他預見的可能會發生的情形,按照日期,給她錄了語音備忘錄。

時舒覺得有些無奈。

她並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隻是生活細節不如他周到全麵,但……她也不會去澆滅他的愛意。

“嗯,我知道了。”時舒:“我會按照日期,每天點開你給我錄製的語音備忘錄。”

……

總助這層身份,還是給徐欥的工作帶來了許多的便利之處,他出差之前,一一溝通過原本是計劃和時舒會麵的那些合作夥伴。

大多數情況下,對於隻和總助一個人見麵,對方總裁並沒有表現出太過明顯的排斥。

他們紛紛表示:“隻要總助能夠代表時總的態度。”

“那麼跟總助交流,也是一樣的。”

“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態度就代表著她的態度。

當然,他們心中或許也存了一些晦暗的心思,以為和年輕的助理談判,就多了幾分拿捏他的勝算,那麼在既得利益上多要點兒好處,也勢在必得。

隻可惜,年輕帥氣的總助並非女總裁身邊的男花瓶,他禮貌有涵養,時刻講究著商務禮儀,謙和又斯文,可他卻又已經從女總裁過去的傾囊相授中,學到了足夠多的談判戰術和技巧。

這些方法論和他自身的性格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就塑造了他獨特的談判風格,溫和而堅定的力量,並不在既得利益上讓於對方,底價咬得很緊。

合作達成。

雙方握手的時候,對方總裁說:“總助深得時總重用,真是年輕有為,前途可期啊。”

握手的力道,鬆弛有度。

他不動聲色,也隻是謙和一笑:“借您東風。”

……

但也有個彆的合作對象,對此提出了顧慮。

“隻派助理來,小時總這麼做,可不見得是誠心做生意吧。”

他聽後也不惱,不急。

隻是電話裡首先解釋了時舒的行程衝突,並和對方溝通退一步的方案:

他是不是可以以總助的身份和對方總裁的助理,先建立聯係,助理之間初步溝通達到共識,再由助理將雙方的合作方案和誠意,傳遞給各自的總裁。

之後,視雙方總裁的反饋,再進行第二輪總裁與總裁之間的交流。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選擇了接受。

時舒聽說了此事後,問他——

“那要是對方就是不同意呢?”

他笑了笑:“生意也不是隻能跟他做。”

“嘖。你還挺強硬。”

“是時時手段教得高明。”

……

還有一道特彆的案例。

孟縣的一位總裁派出自己的助理來與他談判,對方助理卻也和他一樣,在合同的簽訂上,擁有敲上公章的最大權限。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因為計劃好了要在七夕節當天見上麵,徐欥和時舒各自的行程安排都比較緊密。

又因為時差關係。

兩個人這一周裡,就隻開過一次視頻。

其它時間都是以斷斷續續的微信語音,或者簡短的語音通話,來保持聯係。兩個人再忙,倒是也會擠出時間的碎片,來表達和傳遞對彼此的關心,並沒有讓對方感受到被忽略的滋味。

兩個人視頻的時候——

徐欥剛簽完一份合同,站在路邊等出租車回酒店。儘管是漆黑的夜晚,站在路邊上,他也站得挺拔沉穩。

時舒在酒店裡查看他發來的郵件,視線掃過他身後的背景,問:“談得怎麼樣?”

在她麵前,他也沒必要過於謙慮,刻意掩蓋過自己的功勞,也是她教過的,要學會適時邀功。

他如實說:“很理想的局麵。”

他頓了頓,又加了句:“過程不算特彆順利,也可以說,有一些波折。”

時舒聽明白了他話裡話外,有那麼幾分期待她表揚的意思。

“嗯。”時舒就停下手裡的動作,兩隻手交疊,撐在麵前的桌麵上,輕笑一聲:“π π,真能乾。”

她甚至叫了他的小名。

徐欥就很受用。

時舒猜測:“喝酒了?”

合作的順利達成,應酬總是難以避免。

“嗯,熱情好客的上遊供應商。”徐欥:“所以是,一份在酒桌上敲定落款的合同。”

“喝多了沒?”

“我告訴過時時。”他抿著笑意:“其實我的酒量,真的挺好的。”

時舒就又哂笑一聲:“嗯,π π超厲害。”

兩人沒聊太久。

徐欥聽見她有敲門聲。

時舒應了聲“進”,也隨後表示,她有事要外出。

徐欥無意影響她,乖乖地“嗯”了一聲,就準備結束和她短暫的視頻聊天。

他在等時舒先掛斷視頻。

一直在感情裡都很顧及她感受的男朋友,他還挺講究,時舒於是準備主動掛斷視頻。

手剛要摁上掛斷鍵。

她又聽見,他問:“時時,你有想我嗎?”

哇哦。

兩個人做足了親密的事。

這樣的問題,答案其實是在不言之中的。

時舒不太會主動向他表達她的感情,但,如果他問的話——

她也會如實表達。

“當然。”時舒說:“當然想你。”

相對而言——

他的表達就更節白主動許多。

他從不藏匿,從不羞於表達他的愛意:

“我也是,我很想你。”

……

當然——

他仍有更多地表達他愛意的方式。

每晚必錄的唱歌語音。

哄她睡覺。

每晚必說的情話-

為了能夠確保自己的返回行程。

徐欥在七夕前一晚處理完所有工作,緊著紅眼航班起飛。因為是他自己一個人出行,就隨意許多,他不會去坐頭等艙或者商務艙,隻是習慣性地購買了經濟艙。

飛機落地瀾城機場的時候,是淩晨六點。

上午九點,他有一場京州某高乾企業調研活動的接待活動,徐欥算了算時間,還算充裕,他因此回家簡單洗漱後,換了身乾淨的正裝,又驅車趕往公司。

徐欥一回到公司,就查看了一下手機微信。

他剛才落地的時候,給時舒發過去的報平安的微信消息,她還沒有回複。

想到她應該仍是在國際航班的飛行途中,徐欥沒有太過擔心,他隻是又給她發了一條,報備自己的行蹤。

徐欥:【我到公司了。】

徐欥發完消息便收了手機,往秘書辦公室他自己的工位上走,在電梯裡碰到了時董。

和時董打過招呼。

“小徐,你回來了啊。”時文奎拄著手拐,笑眯眯地問他:“怎麼樣,一切都順利吧?”

“挺順利的。”

麵對董事長的提問,他回答結果。

兩人聊過幾句關於簽署合同的事情,又聊了聊上午的接待活動,各項環節都已經落實完畢。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的方向相反,並不同行。

徐欥和時董再次打過招呼,回辦公室的時候,時文奎卻又叫住了他:“小徐啊。”

時文奎彈彈自己靈光一閃的腦門,有些期待地問:“你會下棋嗎?”

“會一點兒。”徐欥如實回答:“但隻是業餘水平,並不精通。”

“不精通沒事。”時文奎表示:“雖然高博挺精通的,但你不精通,沒事。”

“他是他,你是你,你們不一樣。”

第89章

既然徐欥會下棋, 時文奎便讓他等會兒接待完京州高乾一行人的企業調研後,陪他在辦公室裡擺上幾局。

他讓徐欥今天彆再給自己安排彆的工作任務了,就當作是連續出差後的休息時間。

“你這一連出差了一周, 又是高強度工作, 也累。”時文奎說:“跟我下下棋,放鬆放鬆大腦,勞逸結合。”

不等徐欥回答,大約是他自己也覺得說下棋可以放鬆大腦這種話, 有些心虛。

他又開始打感情牌,他說,主要是高博不在, 他已經失去棋搭子好幾天了, 現在就是臭棋簍子坐他麵前, 光光是擺擺弄弄棋子兒, 他都能和對方戰上幾局。

“何況, 你還能有個業餘水平。”

不錯了。

徐欥這種業餘水平就已經是當下,他最理想的下棋搭子了。

時文奎佩戴著玉扳指的右手, 拍了拍胸脯, 向徐欥承諾道:“放心,我不會讓你輸得很難看的。”

“看在你是我外孫女兒的男朋友的份上。”時文奎壓低了聲意:“我也得給你留點麵子,是不是?”

他外孫女兒的男朋友。

徐欥耳尖微紅,靦腆頷首。

聽見時董說高博董助不在公司好幾天了。

徐欥也沒太在意。

可能是被時董那句“我外孫女兒的男朋友”衝昏了頭腦,他就沒有往彆處聯想。

時董盛情難卻。

徐欥也就沒有推辭, 他表示,可以的。

“那我忙完工作去找您。”

“好的。”-

瀾城是新能源產業發展的核心城市, 新能源賽道上的企業大大小小,幾百家, 數量眾多。

京州高乾一行人來瀾城調研經濟發展情況,調研企業的經營狀況,自然不可能將所有企業都摸排走一遍。

他們是根據各企業對外公示的年報數據,篩選出少量頭部核心企業,將這幾家公司都走一走,訪一訪。

而時汐集團又是新能源行業的龍頭企業,他們因此停留在時汐集團的調研訪談時間,又比停留在彆的企業,要更多一些。

他們坐在時汐集團的貴賓接待室裡,由時文奎董事長親自上陣演說PPT的內容,行業大方向和大趨勢,數據分析,他們因此了解和加深了解了,整個新能源行業的動態發展。

而徐欥作為本次“企業調研活動”時汐集團站點的主要接待人,更是主導並且參與了調研活動的全過程。

他一身職業正裝,邊走邊說。他首先向他們介紹了,時舒作為集團總裁的身份,然後對她行程上的衝突,向各位作出了解釋。

他全程陪同他們參觀園區整體的布局規劃、技術研發中心、生產車間、產品列展中心……並且,他作為具體企業的主要講解人,所到之處,他一一向他們進行詳細的講解和補充介紹。

他並不是直接用一些深奧的技術語言來描述外行人聽不懂的行業壁壘,而是巧妙地運用各種比喻、比擬的修辭手法,將技術語言轉化成通俗易懂的話,來呈現語言的畫麵感。

引經據典,旁征博引。

學識廣博。

文化素養很高。

他偶爾也夾雜著一兩個幽默風趣的小故事,引人入勝,引得一行人,頻頻點頭,表情輕鬆,整組的氣氛和諧鬆弛。

他周到細致的服務工作,沉穩誠懇的接待態度,以及對企業對產品的深度了解,對技術語言的轉化……

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京州高乾一行人的一致好評,商務禮節就更不必多說,那是他總能在潤物細無聲之中,打動彆人的點。

將他們送至停車場,徐欥與京州一行高乾中的主要領導人握手道彆,互相保留了聯係方式。

那位年長的主要領導人,現場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修改備注,和他建立起微信聯係,並且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年輕的總助不驕不躁,修煉得沉穩,專業講解也讓人印象深刻。”

“陸續還有一些補充工作,屆時還要向總助請教。”

徐欥手中握著手機,保持得體的商務細節,態度卻也不卑不亢:“您客氣了。”

“等時總回來她會親自和您通話,我們一定會儘力配合大家的調研。”

那位年長的主要領導人坐在後排座位上,仍要降下車窗,朝著他揮揮手:“不虛此行,收獲頗豐。”-

一行人驅車離開時汐工業園區,去往下一站的企業站點。

等車開得不見了,褚琦忍不住豎起拇指,給徐欥點了兩個大大的讚:“非常圓滿。”

“徐助,你太棒了。”她又說了句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懂的話:“時總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徐欥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禮貌含笑,眼中綴著清澈和愛意的光。

這場調研活動的接待,就在秘書辦所有人的掌聲中,圓滿結束。

徐欥在衛生間洗手,他正準備去赴時董的約,去陪他下棋。

聽到手機在褲袋中震了震。

他摸出手機,是時舒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電話一接通,徐欥便聽見時舒在聽筒那頭說:“剛才在飛機上。”

徐欥“嗯”一聲,笑著猜測:“那時時,現在是不是在準備轉機?”

“嗯。”時舒回答:“在候機室休息。”

“你呢,在做什麼?”

徐欥回答她,大致概括了一下剛才的接待,他又說,現在他準備去陪時董下棋了。

時舒就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你還會下棋呢?”

但時舒也隻是這麼一聲問,她對他會下棋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太多意外,傳統風雅、陶冶性情的藝術修養,他會點兒什麼都很正常。

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八大古典雅興,他倒是一個也沒有落下。

“我會一點兒。”徐欥如實告知。

但其實下棋並非現代商務中的主流興趣,平時需要下棋的場合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

所以,他也沒有刻意向她提起過。

“嗯。”時舒隨口問:“你下棋的水平,怎麼樣?”

徐欥如實回答:“業餘水平。”

這四個字是教他下棋的那位,對他的評價。

“是需要我輸嗎?”剛順利結束了一場挑戰,徐欥這會兒心情比較放鬆,自我調侃了句:“我還挺有輸的經驗的。”

時舒沒聽出來他話裡的自我調侃之音,便認知為,他的下棋的水平,輸多贏少,就不太行。

“你不用刻意去輸給他。”時舒想了想,如實說:“阿公他喜歡棋逢對手的感覺。”

“不過他下棋很厲害,他極少輸,你如果是業餘水平的話,你也贏不了他。”

“所以你要拚儘全力。”時舒笑了聲:“然後——”

“然後什麼?”

“然後——”

她對他說,她寬慰他:“其實輸給他,也不丟人。”

畢竟也沒多少人,能成為他的棋逢對手。

時董下棋很厲害。

他很少輸。

沒多少人能成為他的棋逢對手。

這些關鍵信息被獲取到,徐欥點點頭。

他好像對自己的“業餘水平”有些沒信心了。

徐欥很快接受他又要用自己的“業餘水平”,去迎戰另一位高手了的事實,他說:“那我不丟人地輸給時董後,就去機場接你。”

然後,他們一起過七夕節。

“嗯,好。”-

徐欥走到時文奎的辦公室。

時文奎領著他推開了活動室的門,他向徐欥展示了他的棋室。

幾十張長條實木桌,每張桌子上擺放著不同的棋盤和棋子。

時董的確是很資深的下棋高手。

時董的棋室比教他下棋的那位,還要更大一些。

棋桌和棋盤上展示的那些,至今尚未能有人破解的經典殘局,擺放的數量,卻和教他下棋的那位是同樣多的。

想來,他們下棋的水平。

也相差不了多少。

徐欥已經對時董下棋的水平有了主觀的評估。

是要該全力以赴。

才能輸得坦坦蕩蕩。

等徐欥替時文奎泡了壺茶,焚了一縷清香。

“小徐啊。”時文奎喊他。

下棋之前,時文奎再次確認他的水平,好做到心中有數,履行他“不會讓他輸得很難看”的承諾:

“你這個業餘水平,是有多業餘呀?”

就……真、挺業餘的。

肯定不能和他這樣的高手相比。

徐欥想了想,如實說:“我隻跟一個人下過棋,我沒有贏過。”

“你隻跟一個人下過棋?”

“嗯,是這樣。”

時文奎撇撇嘴,心中開始默默出現了一些嫌棄。

他這下棋的經驗,是極度欠缺啊!

就這……還業餘水平呢?

“你還沒有贏過?”時文奎嘴巴微張,有一瞬忘記了閉合,他就沒有忍住:“那你不就是個臭棋簍子?”

徐欥:“……”

他自己的認知是,他不至於是時董想象中的那般,但——

徐欥關於自己下棋水平的參考對象,的確對標組太少,有且僅有那麼一位。

他說:“和我一起下棋的那位,棋藝高超。”

時文奎鼻梁上架著的老花鏡往下滑脫了一些,他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徐欥,就又沒忍住說:“難道不是小徐,你技術不行嗎?”

彆人說他下棋的技術不行,可能不太客觀。

但,時董擁有和教他下棋的那位,同樣數量的經典殘局……徐欥就有些無話可說。

時文奎直言不諱:“小徐,你哪裡是業餘水平呀?你就是太菜了呀。”

他想了想,家醜不可外揚:“你下回如果碰到彆人想跟你下棋,你就說你不會。”

“……”徐欥沒有證據為自己的下棋水平舉證,畢竟對於和教他下棋的那位擁有差不多水平的時董而言,他的確是……的確可能是……

但徐欥還是嘗試著為自己假想了一些可能性:“也許,可能,我還行?”

時文奎也不太想太打擊他的自信心,萬一這次讓他輸得很沒麵子,下回高博不在,他就沒有可以替補的棋搭子了。

連臭棋簍子都沒有了!

那是要饞死誰?

時文奎於是連連點著頭:“對對對,也許,可能,你還行。”

時董的語氣和表情,一點兒都不像相信他還行的樣子。

徐欥:“……”

他好像被時董嫌棄了。

按照時舒的說法,和時董下棋,本身就是拚儘全力地輸,會比贏過他,更有意義。

徐欥於是默默接受了,他被時董嫌棄了的事實,他又默默轉移話題:“您需要我陪您下哪種棋?”

時文奎:“你會什麼棋?”

“象棋和圍棋,我都會一點兒。”徐欥補充說:“國際象棋也可以。”

時文奎又靜靜地看著他,撇嘴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未儘之言,仿佛是在說:花拳繡腿。

徐欥:……

早知道,他剛才就說他不會下棋了。

時文奎沉默了一會兒,說:“五子棋。”

徐欥眨眨眼:“五子棋?“

“我這不是想給你放水嗎?”時文奎笑眯眯地坐下了:“經商這麼多年,不就靠一個誠信嗎?我既然說了不讓你輸得很難看,那就不讓你輸得很難看。”

“但……”時文奎:“你該不會連五子棋,都沒有贏過吧?”

徐欥默了默:“我是這樣的。”

時文奎心中哇涼哇涼:“……”

小徐哪裡都好,就是不會下棋。

這一點,跟他多少有些不投緣。

就不如高博,棋下得很好。

算了。人也不能是十全十美的。

時文奎很快在心目中安慰自己。

在同齡人當中,小徐彆的方麵已經很優秀了。

兩人在一張棋桌前,麵對麵坐下。

為了讓他輸得不至於太過難看。

時文奎貼心地讓徐欥執黑子,他自己執了白子。

黑子先行。

徐欥落子。

時文奎追跟了十幾步後,發現,徐欥好像也不是很菜。除了顧及到要阻截他的白子之外,小徐他還知道同步在默默地布局他的陣法。

“嘖。”時文奎:“可以啊,小徐。”

“我以為你撐不過兩分鐘呢。”

徐欥端坐,肩背挺得筆直。

他修長的手指夾著黑子,落子在棋盤直線與橫線的交叉點上,抬起眼,笑笑告訴時董:“其實,我最好的記錄,是把棋盤擺滿。”

“用時七十五分鐘,自動和棋了。”

“喲,不錯啊,小徐。”時文奎鼓勵道:“希望你今天跟我下,也能保持你最好的記錄。”

徐欥仍笑:“我努力。”

……

七十五分鐘後——

棋盤被黑白兩色的棋子填滿,自動和棋了。

兩個人果真打成了“棋逢對手”。

時文奎抬起手,抽了張紙巾擦汗:“你有點厲害。”

徐欥:“五子棋會相對簡單一些。”

“嗯。”時文奎:“那咱們進階一下,換象棋。”

徐欥看了眼腕表,時間還很充裕。

他想了想,問:“您還要繼續嗎?”

“繼續啊。”時文奎說:“我看你的技術不比高博差,但是他那些套路,我都摸得差不多了。你不一樣,你現在對我來說,非常有新鮮感。”

“我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那您先休息一會兒。”徐欥:“等一會兒,我們再繼續。”

“不用。”時文奎擺擺手:“老當益壯,寶刀未老。”

“我不用休息。”時文奎:“你累了?你要休息了?”

徐欥:“……”

時董都不用休息。

他哪裡好意思休息?

“我也不累。”

“那我們繼續。”

時文奎不僅這會兒不用休息。

他還給褚琦打了個電話,讓褚秘書長,中午幫他送兩份工作午餐到他辦公室。

他中午也不用休息。

……

兩人換了棋桌,繼續下。

仍是麵對麵坐著。

這回——

紅方先出。

仍是徐欥執紅棋。

儘管象棋是會讓人覺得熱血的競技遊戲,容易上頭。但徐欥仍然不急不躁、冷靜端坐棋桌前,比起急攻,他更習慣於攻守有度,把關全局。

時文奎和他下象棋,同時也觀察著他的棋品及人品。

棋如人生,可見一斑。

他表現得挺穩定的。

……

褚琦進來送餐,兩個的棋麵,擺成了一幅經典殘局,是至今未有人破解的局麵。

和棋了。

象棋又打了個平手。

吃完飯,兩個人繼續下象棋。

三局兩勝。

一輸一贏。

一和棋。

第三局,時文奎好不容易才險險勝了徐欥,以為他是故意放水,畢竟他發生了一個小小的失誤。但時文奎看徐欥那副乖巧的模樣,他其實也有些不確定了。

徐欥整理棋桌的時候,時文奎忍不住問:“那個人是誰?”

“嗯?”

時文奎:“你從來沒有贏過的那個人。”

“你剛才說,你隻跟一個人下過棋?”時文奎:“但我看你這棋的走法,不可能是師出無門,你是師從哪位棋壇大師?”

時董是問他,教他下棋的那位。

如果彆人不問,或者是彆的人問,他不會到處宣揚,他有幸在漫長的學生時代得到過那位對他的多加照顧。

但時董既然開口問了,他便如實告知:“是,李敬朝。”

“……”這回輪到時文奎陷入無言之中,很快又覺得驚喜:“……所以,小徐你從來沒有贏過的那個人,說的是棋王李敬朝?”

徐欥:“是的。”

小徐跟李敬朝下棋,他和小徐下棋。

那四舍五入,豈不是他跟李敬朝,過了手?

“這誰能贏得了?”時文奎好奇打聽:“你跟李敬朝的關係怎麼樣?你怎麼會有機會跟著李敬朝學下棋?他性格很怪,跟誰都相處不來,他從來都不收徒弟的。”

徐欥簡單幾句說了下他與李敬朝的淵源。

並為他證名:“外界的傳聞不太準確,其實李伯伯人挺好的。”

“……”李敬朝性格好不好的,時文奎沒太糾結,他揉了揉後頸,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小徐啊,你看啊,我死之前能有機會輸給李敬朝一次嗎?”

“我知道他那人不好說話,不是,他比較講原則。”時文奎:“你也不要介紹我說,我是什麼時汐集團董事長,什麼瀾城首富,那他肯定不屑跟我下棋。你介紹我的身份,你就說是你女朋友的外公。”

他女朋友的外公。

徐欥心跳加快了幾分。

徐欥抿著笑意:“那我儘量來促成這件事情。”

“那我們繼續?”

徐欥看向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腕表,有些為難地說:“但我現在……我想去機場了。”

“你去機場做什麼?”時文奎:“不是剛連續出差回來?”

“接……”徐欥在時總和女朋友兩個稱呼中斟酌了一會兒,也有些靦腆地說:“我女朋友。”

“接時舒啊?”時文奎很自然地問:“她還要你去接了乾嘛?”

“高博不是把車開去機場了嗎?”時文奎邀請徐欥坐到另一張棋桌前,陪他下圍棋:“讓他們自己回來唄。”

“?”徐欥聽明白了,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問:“所以,時總是和董助同行(xing)嗎?”

“什麼同行?同行不準確。”時文奎:“就是高博陪她一起去的英國。”

第90章

眼看著徐欥臉上一直維持著的, 溫吞而乖巧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掉,他的表情逐漸開始變得……嗯, 變得有些冤種。

“不過。”時文奎因此狐疑道:“我怎麼瞧著你這反應, 你是毫不知情嗎?”

徐欥就忍不住向他傾訴:“我毫不知情。”

“啊。”時文奎的表情也開始複雜了起來,他抬手捂了下嘴,開始了他平時吃瓜的那一套:

“你的意思是說,時舒沒跟你報備啊?她瞞著你, 跟高博一起去英國了?”

不等徐欥回答,時文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於是便又看上去很公正地說:

“那是時舒這事兒, 她做得不夠好。”

聽時董這麼講, 徐欥抿了抿唇, 又替時舒解釋起來:“她沒有做得不好。”

“都是很正常的行為。”徐欥向時文奎解釋:“她一個總裁獨自出國, 沒有助理在身邊與她同行, 事事都要親力親為,並不方便。”

所以, 他能理解的。

至於她瞞著他, 應該是因為……她考慮到他知道了,他會多心。

“我覺得我挺會自我安慰的。”時文奎:“但小徐,你比我還會自我安慰啊。”

“她一個人出行是不方便,可是她為什麼不能帶上你?”時文奎一語道破:“橫豎你才是她的助理,高博是我的助理。”

時文奎:“你看啊, 你們倆一起去,有了你的助力, 既能把她的事兒給辦成,你們還能在英國美美地談戀愛。”

“是在莎士比亞的故鄉, 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小鎮上過七夕,不夠浪漫嗎?”時文奎:“還是在牛津小鎮上過七夕,不夠童話夢幻呢?”

徐欥:“……”

“當然了,雖然跟她一起去英國的人是高博,但你完全不用擔心。”不等徐欥回答,時文奎又重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客觀地替他分析:“雖然高博長得很帥,但比起你還是稍微遜色一些的。”

“身材嘛,也比你遜色一點點。”

“雖然高博和時舒認識的時間很長,但他們倆相處的時間,還沒有你跟時舒相處得久。”

“高博的性格,他有點高冷,但他說話挺高級的,而且,他偶爾發出的冷幽默,彆人都笑出了豬叫聲,他自己卻不笑,就給人一種還挺高深莫測的感覺。”

“高博下棋……不知道他能不能下過你。”

“這麼細數下來,高博的優點好像還挺多的。”時文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各花入各眼,高博好像也挺有魅力?”

徐欥實話實說:“……高博董助一直都很有魅力。”

而且,高博董助,他……

看見徐欥逐漸抿得更深的唇線,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唉呀,我好像嘴巴打了孔,變成了大漏勺。”時文奎反應過來:“但我還是要勸你啊,千萬彆往心裡去。”

“我也不想往心裡去。”徐欥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坦誠道:“但您提醒我往心裡去的次數,一遍又一遍,還挺多遍的。”

“啊。”時文奎擺擺手,對他表態:“雖然我列出了高博的不少魅力點,但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你看啊,你認識李敬朝,高博就不認識李敬朝。”時文奎:“單單從這一點看,高博他就沒有你有魅力。”

“我還指望著,能托你這層關係和李敬朝下棋呢。”

徐欥聽後緩慢地連續點了三下腦袋:“嗯,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那我們再來一局?”時文奎引導著:“你知道吧,下棋能使人心平氣和、遇事不燥,你隻要再跟我下一局,你就能夠平複你因為高博而波動的情緒了。”

徐欥的關注點卻不是平複情緒,他眨了下眼,問:“再來一局,我可以下班了嗎?”

嘖?沒被繞進去?

還挺清醒。

“再來一局,你就下班。”

時文奎爽快地表示,既然時舒沒有不讓他去接,就說明她也沒打算跟高博一起回來,那就讓高博自己一個人回來好了。

時文奎:“畢竟高博不認識李敬朝。”

“我肯定是站在李敬朝……不是,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

但時間上——

一盤棋所需要的時間還挺長的。

時文奎:“我給時舒打電話,給你出氣,讓她在機場等你一會兒,算是對她瞞著你跟高博一起去英國的懲罰。”

“她不是不喜歡等人嗎?”時文奎:“那我們就罰她做她最討厭的事情,等人。”

“不用了。”徐欥已經在棋桌前重新坐下,說:“她不喜歡等。”

“我也不會做令她覺得反感的事情。”

“時董。”徐欥催促道:“我們還是快點兒開始,快點兒結束吧。”

快點兒開始,是人為能控製的。

那他這個快點兒結束,是……能人為控製的嗎?

十分鐘後——

徐欥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快點結束也是可以人為控製的。

徐欥站起身,微微頷首,誠懇道:“時董,我輸了。”

“那我就先下班了。”

時文奎:“……”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徐欥不緊不慢地說:“您不能要求我再陪您來一局了。”

“不管她是和誰一起出國的,我都要去機場接她了。”

時文奎:“……”

時文奎心中那個猜測,此刻得到了驗證:“所以其實剛才那局象棋,你也是故意讓著我的?”

“因為你要去機場了。”時文奎反應過來:“所以,你就故意輸給我?還偽造成我險勝的局麵。”

“也不能完全算。”徐欥沉默了須臾:“那盤棋接著下,勝負並不明確。”

“您還是有贏的勝算。”

但他承認,他的確是因為不想遲到,算了算時間,差不多該出發去機場了,他才故意輸了棋。

知道徐欥故意輸給自己,時文奎也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他還覺得挺高興的。

因為——

比起下棋,徐欥是把時舒放在第一位的。

哪個當人外公的小老頭,能拒絕一個把自己的外孫女擺在第一位的,外孫女婿候選人呢?

拒絕不了一點。

明明在得知時舒是跟高博一起去英國,他心裡挺介意的,但也沒有因為自己心裡不痛快,就做出什麼耍小性子的事情。

比如,他考驗他的,罰時舒在機場等他。

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的建議。

情緒穩定得很。

就很好。

時文奎更喜歡他了。

放徐欥走之前,時文奎又送給他一盒圍棋:“那你回去研究一下剛才那局,下次我們接著下。”

“下回,你可不許再輸這麼快了啊。”

徐欥點頭:“嗯,好。”

徐欥走到門口,時文奎又喊住他:“小徐。”

時董在他身後笑嗬嗬地開口:“約會愉快,祝你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徐欥回報給他一個乖甜可愛的笑容:

“謝謝您。”-

提前下班,避開了瀾城糟糕的晚高峰。

徐欥繞路去取了一下他訂的白色玫瑰鮮花花束。

然後,他才繼續趕往機場。

徐欥趕到機場的時候,天色尚早。

他看了眼時間,時舒的航班還沒到。

她也沒有給他發消息。

所以,她也不存在航班提前的可能。

徐欥於是先給時舒發微信。

徐欥:【我到機場了。】

時舒在飛機上,自然不會那麼快回複他消息。

徐欥發完消息後,又把車開到停車場。

步行到二樓接機口。

接機口有提供給來機場接機的旅客等待的座椅,此刻也有不少旅客正坐在座椅上玩手機。

徐欥沒有坐下來等。

他站著。

他站著又給時舒又發了條微信。

徐欥:【我到了接機口。】

徐欥:【時時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

徐欥:【小狗原地等待.jpg】

他發完微信,就將手機收回褲袋,視線一垂,發現自己手上居然還拎著時董送給他的一套圍棋。

而他買的鮮花……

徐欥:“……”

他把時董送他的圍棋當成接機的鮮花,拎過來了。

屬實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複而——

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便是在這樣的場景。

彼時在長榆機場,他和張高磊總經理站在一處,手中舉著迎接她的接機牌。

他並沒能一眼認出來,她是集團總裁。

但他仍能從匆匆忙忙、來來往往的旅客中,一眼便被她的耀眼和光芒吸引住了目光,而後……隻能仰望。

隻是,當時的他。

並不可能有這樣的預見——

他去接機,去接她。

這一接。

便是每一次。

這一接。

便接到了他這一生都想堅持做的事。

她往後的每一次回程的航班,他都不想錯過,她的接機。

沒有張高磊總經理,沒有彆人。

隻有他自己。

因心不在焉拿錯的鮮花,他也沒再著急重新去車裡取,比起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把鮮花送給她,徐欥更希望,她出來的第一眼能看到,他在這兒等她。

徐欥並不會對等待感覺到不耐煩。

但今天,他的確感覺到了等待的漫長和焦灼。

他腦中又不可抑製地想起,時董列舉的高博董助的魅力點,揮都揮不去。

那些魅力點,每一條,他其實都知道的。

他知道的甚至比時董還要更多一些。

高博董助的秘密。

他在時舒身邊長達十五年的守護,是除了時董以外,陪在她身邊時間最久的人。

為了轉移腦中的注意力,徐欥長身蹲下來。

他蹲在地上,將圍棋盒子打開。

黑白兩色的棋子。

他開始疊棋子。

他有輕微的強迫症,他因此,將黑歸黑,白歸白,黑白雙色的棋子,一層黑,一層白,往上疊高,疊成高高的金字塔型-

飛機在瀾城機場降落。

時舒走在廊橋上,高博落後她一長截,有意跟她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

但在時舒頭也不回,徹底離開飛機,看都不看他一眼時,高博還是默默拿出了手機,撥了她的電話。

耳邊傳來冰冷的女音:【您呼叫的客戶已啟用短信呼業務。】

高博:“……”

高博於是三步並兩步追上她:“車給你。”

“車給我。”時舒嗤一聲:“你走回去啊?”

高博點頭:“嗯。”

他這悶悶一聲回應,時舒多少有些不習慣。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句。

周遭人群往來。

他果然還是有陰陽怪氣在等她:

“二倍速說話舌頭會打結,但二倍速走路腿不會打結。這是通過剛才小時總10km/h的步速,我得出來的結論。”

他把話說完整了,時舒聽起來也舒坦一些。

不過——

“不用了。”時舒說:“我有約。”

她說的她有約,高博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但——

“你確定他已經到了?”

時舒反問:“為什麼不確定?”

高博說:“棋逢對手,時間上並不可控。”

“不至於。”時舒說:“徐欥的水平,也就是陪阿公過把癮的事,算不上棋逢對手。”

高博於是提了李敬朝。

時舒:“跟李敬朝有什麼關係?”

高博倒是認真起來,給她解釋了下,徐欥和李敬朝的淵源:

棋王李敬朝跟大藝術家徐榅澍雖相差三十歲,但卻因為機緣巧合,成了忘年之交。徐榅澍去世後,李敬朝痛失一生摯友,銷聲匿跡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也接受了好友去世的事實。

說來,李敬朝的確性格怪異,徐榅澍去世後,他不肯見徐榅澍的其他家人,倒是經常會去徐欥在讀的寄宿學校看望他。

高博說這些的時候,時舒已經開了機。

手機上陸續有徐欥發來的微信消息。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時舒將手機翻過來,聳了下肩:“但他已經到了。”

高博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

“不過。”時舒:“你是不是對徐欥關心過頭了?”

高博脫口而出:“你的事,我什麼時候怠慢過?”

“哇哦。”時舒就又靜靜地看著高博:“不知道的人以為你說的是真心話呢。”

耳邊匆忙的腳步聲被隔絕掉,高博突然笑了聲:“小時總千萬彆往複雜了想。”

“你如果想多了,我們之間這種純粹的關係,就會變質。”

“我們之間純粹的關係?”時舒嗤笑著:“我們之間,哪種純粹的關係?”

高博:“純粹相互看不順眼的關係。”

“你要是哪裡生了病,你就去找最好的醫生治。”時舒沉默了一會兒,要笑不笑地:“錢我出。”

高博:“那先謝謝了。”

“為了我老有所依。”高博:“在今天這個好日子裡,我誠懇地祝願您長命百歲。”-

時舒還沒到接機口。

就看到——

看到徐欥白襯衫、西裝褲,一身精神帥氣的職業正裝,卻……卻蹲在地上。

他麵前擺著一張棋盤。

棋盤上摞著黑白兩色的棋子。

一層黑,一層白,交錯摞著,摞得很高,摞成金字塔形狀,將平衡控製得很好。

他腦袋低著,毛茸茸的黑發,仍然柔軟好摸。

時舒想起揉在手中的觸感。

就……就真的很可愛。

也……真的很想念。

她的小男友,一周不見,就連發呆和打發時間的模樣都很可愛,很讓她想念。

時舒加快了走過去的步伐。

正是用高博陰陽她的二倍速。

她走到他麵前,站定,聲線柔和一些:

“摞這麼高,不怕掉下來?”

“還是,這是你獨特的迎接我的方式?”

徐欥聽到熟悉的清冷聲線,他順著視線先看到她的高跟鞋,他慢慢抬眼,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六百七十二個十五分鐘。”

時舒沒聽明白:“什麼?”

他仍蹲在地上,以一種仰望她的角度。

他用一種既乖又無辜的眼神看著她:

“時時跟高博董助,單獨相處了六百七十二個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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