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柏柯家。
夜已深，天邊一線月影隱於魚鱗雲下。翠綠老樹蟬鳴不絕。風吹葉落間，清冽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入屋內。
生日晚會已近尾聲，尤裡子這才悠悠醒來，趴在地毯上打了一個哈欠，舔了舔自己的貓爪。
然後，它正想著換一個更安靜的地方睡覺，結果忽然被柏子靈一把抱住，摟在了懷裡，作畫本的墊板。
同時客廳的眾人正打算以柯吟之的唱歌環節圓滿結尾，可不多時，隨著樓頂傳來了柏文娜的一聲吼叫，大夥已老實，紛紛打消了這個念頭。
“看來這就是天意。”
說著，柯吟之攤了攤手，把麥克風放回桌上，打了一個嗬欠，繼續垂眼看自己的書。
“躲得過初一逃不過初三，下個月就是我和小靈的生日。我們兩個生日在同一天，大哥你必須高歌一曲。”
柏子妮正歪頭叫囔著，樓上又傳來了柏文娜的訓斥聲。
她咂了咂舌，小心翼翼地彎著腰走近電視機，從電視機背麵取出了無線麥克風的USB，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到處塗著奶油的客廳。
然後雙手叉腰，以一副‘老娘最拽我做主’的表情說：“誰猜拳輸了，誰就收拾客廳，不然老媽明天醒來要中瘋猿病毒了！”
聽家中地位最高的小霸王發言了，坐在沙發上的其餘六位兄弟姐妹頓時達成共識，頭也不抬地舉起右手，默默出拳。
隨即，在用猜拳決定了誰該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廳後，除了那個倒黴蛋還在灰頭土臉地清理著客廳，其他人坐在沙發上各做各事。
柯明野百無聊賴地癱在沙發背上，一邊把玩著小醜麵具，一邊問：“所以，這個東西到底是拿來乾嘛的啊？”
聞言，柏子靈從雪白的額發下抬起眼來，漫不經心瞥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
她赤著腳蹲在沙發上，一邊用空白本子畫畫，一邊說：“小妮姐姐說，戴上麵具可以嚇秋蕪姐姐一跳，來一點額外驚喜。”
“不是吧，你們管這叫額外驚喜？”柯明野一邊說著一邊戴上麵具，“我看是蓄意謀殺吧，不愧是她的鬼點子。”
說完，他扭頭，透過麵具鄙夷地看向柏子妮。
正用掃把清掃著地上蛋糕痕跡的柏子妮抬起頭來，鼓起腮子，側臉，看向柯明野，惡狠狠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她語氣不快地說：“呸呸呸！虧我還特意準備了，結果到最後還是沒用上。本來想讓老哥戴的，死活不肯戴，好像戴上會死似的。”
“戴你個鬼啊。”柯明野白了她一眼，“要戴也是大哥戴，全家就他看著最像小醜。讓我戴這東西哪裡有信服力？”
“這是在誇我麼，承蒙誇獎哦。”
柯吟之低垂著眼看書，漫不經心說。
“嗬嗬，都二十二世紀了還有人覺得‘小醜’是誇人的詞，建議多在網上衝衝浪開開眼界呢。”
柯明野陰陽怪氣說著。
“不是不喜歡上網，隻是互聯網上的低智太多了。”柯吟之回答。
柯曉默抱著肩膀，語氣平淡地提醒道：“家裡禁止說臟話。第一次違規警告，第二次違規跑腿一周。”
“這不是實話實說麼，怎麼就變成臟話了？”
說著，柯吟之打了個嗬欠，一邊抬手翻動書頁一邊說道，“連基本的獨立思考能力都沒有，卻隻顧著像吸毒那樣，往自己的腦子裡攝入駕馭不了的信息。非要形容就是作繭自縛、飛蛾撲火。久而久之，以他們淺薄的知識和腦容量，要麼會在這些消息的高強度洗刷之下變得麻木，要麼成為被輿論操控的傀儡，就好像……一種稍微高級點的喪屍。”
“或許在未來隨著互聯網的越發普及，這會演變成一種新式宗教。”
他頓了頓：“畢竟，即便是一條毫無可信度的信息，落入這些毫無判斷力的人耳中，也能成為煽動他們的導火索。互聯網的用戶基數就擺在那裡，總有一批蠢貨會中招。打個比方，青鴉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明明沒做錯什麼，但網上蠢貨居多，於是他的輿論隻好一邊倒。”
然而，客廳裡並沒人聽他說話，隻有柯明野頭也不抬地衝他豎起中指，一副‘伱在裝什麼呢’的表情。
他說：“嗬嗬，如果以後真的出現了這種互聯網宗教，我一定進去做頭子，傳播不實信息煽動他們網暴你。”
柯明野頓了一下，補充說，“比如‘柯吟之偷熊貓’、‘柯吟之虐待家中兄弟姐妹，給弟弟留下心理陰影’之類的，這兩條聽起來就夠勁爆了。”
“謔，受到自己的弟弟這麼愛戴，壓力可真大。可惜我又不上網，影響不到我。”
說著，柯吟之聳了聳肩。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輕輕嗬笑了兩聲，揶揄道：“嗯……希望‘青鴉’也不上網。”
“你到底有多喜歡青鴉？”柯曉默隨口問。
“有麼……”柯吟之沉吟著，漫不經心說，“也談不上喜歡吧，隻是打抱不平？”
柯明野一邊玩著手機一邊說：“三觀不正是這樣的，說什麼互聯網水軍什麼不會獨立思考，不還是為了洗白青鴉？”
他頓了一下，不屑地說：“而且你是人麼，在彆人的生日上提到‘青鴉’也太晦氣了，都沒有事先問過老姐的意見。”
柏子妮一邊拖著地一邊說。
“破案了。”柯明野說，“不提到‘藍鴞’就不會提到‘青鴉’，都怪二哥。”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柯曉默果斷道歉，他隨手翻著一本家庭相冊，淡淡地說，“這倆的確晦氣，以後不提了。”
柯明野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怪不爽的，有種‘我自嘲可以，你這樣就過分了’的越界感，眼角微微抽動。
他抬眼看了柯曉默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希望你說話算話，以後再和我們提到‘藍鴞’你就是狗。”
柯曉默懶得理他，乾脆不作回應。
“這個‘藍鴞’先不談，我倒是覺得‘青鴉’沒什麼好討厭的。”柏秋蕪說，“雖然關於他的爭議很多，但他也確確實實讓這座城市變得安全了很多，不是麼？”
“不好說，感覺不如魔法少女灰燼。”柯明野說。
“我同意。”柏子妮一拍雙手，哼哼地說，“哇，老哥，你難得也會說一句人話嘛？！”
聞言，柯吟之也插入話題，隨口提了一嘴。
他說：“謔，你們都這麼吹捧這個‘魔法少女灰燼’麼，雖然她和青鴉一樣都不守規則，但我覺得二者之間本質還是有很多區彆的：如果說青鴉的偏執和格格不入，是堅守信念的體現，那麼這個魔法少女給我的感覺就是……目中無人，任性，傲慢。”
他頓了一下，揶揄說：“如果非得吹捧她，那我其實想說，同為義警，這個魔法少女灰燼還不如那個通神者呢。”
柯曉默挑了一下眉毛，心說你在想什麼，這不是明擺著跟秋蕪說知道了她的身份麼？
於是為他打掩護說：“哪個通神者？”
“還能有哪個？”
柯曉默沉吟了一會：“哦，那個‘黑悟空’？”
“沒錯。”
柯曉默點了點頭：“從實力上來看，他好像是比那個魔法少女要強上不少。”
柏子妮本想裝傻充愣，默默掃自己的地，做一個隱忍的、堅強的魔法少女。
結果聽到這裡，她直接氣得眼角發顫，小臉頓時就垮了下來。
她直起身來，雙臂懷抱著掃把柄，扭頭看向柯吟之，冷冷說：“不喜歡灰燼可以，搞踩一捧一也還能接受。但那個黑猴子最討人厭了，你們誇誰都不準誇她！”
“我去，你就是大哥說的互聯網低智水軍吧，黑悟空到底招誰惹誰了？”
柯明野低著頭，喝了一口可樂，為正在過生日的黑悟空打抱不平。
聽著三人的聊天內容，柏秋蕪微微愣了兩秒，嘴唇含著杯子的邊緣，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柯吟之。
說著，柯吟之微微一笑，隨口轉移了話題：“所以那個藍鴞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最近討論度這麼高？”
柯曉默沉默了兩秒，“沒什麼來頭。隻是嘴比較欠，在一眾超級英雄的形象裡顯得比較獵奇，所以討論度才高。”
“原來如此。”柯吟之隨口回道。
柯明野說：“我看喜歡藍鴞都比喜歡青鴉要好。”
柯吟之說：“拿這種靠著新奇人設吸引人眼球的人物來碰瓷青鴉，明野同學，未免有一些沒眼力見了。”
柯曉默歎了口氣：“哥，你真彆吹噓青鴉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柏子妮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沒事的。你們再正三哥也不正，下梁已經歪了。”
“這是忘了我這個姐姐？”說著，柏秋蕪話鋒一轉，難為著柏子妮，“還是說，我壓根算不上‘上梁’？”
“沒有，我的意思是你們再正，也抵不過三哥這個超級歪的歪歪歪歪歪頭鬼。”
柏子妮委屈地解釋著。
“就是。”柏子靈一邊畫著畫，一邊說，“歪，頭，鬼。”
“歪頭鬼是什麼意思啊，你們要罵我可以，能不能彆自創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語？”
柯明野滿不在意地吐槽著。
“話說，你們的心可真壞，我本來就被嚇得不行了。要是剛開始那會再戴上麵具，那就辦不成生日晚會了。說不定你們該到醫院裡給我唱喪歌了。”
柏秋蕪提起杯子，抿了一口檸檬水，看了一眼柯明野臉上的小醜麵具，沒好氣地說著。
她頓了頓：“說起來，這個東西，你們在哪裡買的？”
“問小學生。”柯明野說。
“玩具店。”柯泳竹隨口答，“幫你們買禮炮的時候，某人要我順便買的。”
“某人的鬼點子就是多。”
柯明野一邊說著一邊戴上了小醜麵具。
然後，他壓低聲音，幽幽地說，“你們好，我是超級反派小學生。出沒於環京第五小學，主打的就是一個霸淩小學生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