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師父竟然走了!他看的很清楚,傷口看似嚇人,實際不嚴重,隻是手掌劃了一道。師父中箭都麵不改色,何時在乎過這種小傷。而且,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坤寧宮那邊,宮女們用力拍門,要求開宮門請太醫;東廠那邊,禦史林楚城因為參劾皇後,許大都督派人圍堵他,至今沒有消息,生死未卜。兩邊都刻不容緩,慶吉頭都大了,他用力跺了跺腳,吩咐長禮長義先清理地上的血跡、再開宮門,隨即便匆匆追過去。
慶吉:終究是我一人扛下所有,我真的太難了。
永和宮
半枝提著燈籠,焦急地走來走去,院子裡的雪都快被她踩融化了。
“怎麼還沒回來?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跟著公主。”半枝咬住下唇,越想越著急,忍不住打開宮門向外看。剛推開門,就看見遠處宮道,影影綽綽晃動幾個人影。
幾個人?!半枝先喜後驚,公主還帶了彆人?難道出事了?
很快,越長溪給出答案,她抖落肩膀上的雪,“督主受傷了,去拿藥和軟布。”
“哎?是!”
半枝一愣,匆匆向裡跑。越長溪示意兩人進門,“彆站在外麵,進來包一下傷口。”
幾人穿過落雪的庭院,路過花圃時,衛良忽然轉向某個方向,對著那裡的黑暗,不輕不重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幾人離開許久,衛良看過的地方,傳來稀稀疏疏的響動。烏草從海棠叢後走出來,捂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驚魂未定。
督主的眼神太可怕了,銳利森然,就像草原上的野狼,一眼發現躲在暗處的獵物,又因為今天不餓,瞄了一眼便放過對方。烏草擦掉額頭的冷汗,不由得想起自己來永和宮那天。
那天,周美人被東廠帶走,他則去了司禮監。烏草做了這輩子最大膽一件事,他跪著求督主,允許他去侍奉公主。
那時候,督主聽見他的話,就是用這種眼神打量他,仿佛穿透皮肉,一直看到他的骨頭。對方看了很久,久到烏草以為自己要受罰時,忽然感到手臂一涼。
——督主用刀挑起他的袖子,露出裡麵新舊交疊的傷痕,都是周美人用鞭子打的。
督主問他,“疼麼?”
“疼。”他喏喏回道。
頭上傳來一聲輕笑,隨即毫無預兆地,冰冷的刀尖劃開他的傷口,皮肉綻開,鮮血順著手臂流下,烏草忍不住瑟縮,但督主用染血的刀抵住他的下巴,“記住這種疼,若是背叛公主,本督會讓你比現在疼一萬倍。”
烏草回過神,下意識碰了碰胳膊。
那道傷至今未好,但他不後悔,留在永和宮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他握緊拳頭,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變得更厲害,才能報答公主。
……
越長溪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攻略”一個宮人,她正腳步匆匆,帶著衛良進殿。
今晚的事不能外傳,越長溪屏退宮女,自己點燃桌上的蠟燭,用腳勾出凳子,示意衛良,“你坐這。”
“是。”
不知是不是受傷的緣故,衛良一路都很順從。他並未多言,沉默地坐在凳子上,兩手搭著膝蓋,眼睛微微垂落。橘色燭火照在他蒼白的麵孔上,削弱了他身上的冷冽感,竟顯出幾分可憐。
越長溪:……以後還是白天見衛良吧,再來幾次,她很難不犯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
裡間傳來腳步聲,半枝捧著漆盤走來。漆盤上有乾淨的軟布、裝滿水的銀杯、還有三四個匣子,她不知道督主傷勢如何,索性拿來所有藥。
之前在坤寧宮,她和公主經常受傷,該拿什麼東西,半枝已經很熟練。
越長溪掃了眼漆盤,拿出銀杯、金瘡藥和軟布放在桌上,保持著兩人距離,用指尖推到衛良眼前,“先用這個清洗傷口,然後上藥,包起來。”
說完,越長溪踢出凳子坐在衛良對麵,一眼不眨盯著他。
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燭火下,衛良緩緩攤開左手,露出上麵駭人的傷口。
傷口很長,像一條扭曲的蛇,幾乎貫穿整個手掌,好在並不深,現在也有愈合的趨勢。之所以大量出血,可能因為手掌毛細血管比較多。
發現衛良的傷不重,越長溪瞬間鬆口氣,幸虧他沒事,否則友軍為了保護她而受傷,她一定會過意不去。
越長溪徹底放下心,靠在桌子上,心裡想著今晚的事,偶爾看一眼衛良處理傷口,但看著看著,她上頭了。
可能不想失禮,衛良的動作很謹慎。右手大部分被袖子遮住,隻露出四個骨節分明的手指,快速塗藥並包紮。袍服寬大,導致他動作時,袖子經常蹭在傷口上。
在現代時,越長溪雖然不是醫生,但學過高中生物,了解醫學常識。看見衛良這樣處理傷口,就像在說‘細菌病毒你快來感染我’。身為一個輕度潔癖、每天洗手八百次的人,越長溪簡直要炸。
她想也沒想,一把抓住衛良的手,嚴肅道,“你彆動了,本宮給你上藥。”
“啊——”身後,半枝極小聲倒抽一口氣。越長溪愣了愣,也反應過來,迅速看向衛良。但和想象中不同,衛良沒有太大反應,身體微微僵硬一瞬,便恢複如常。
越長溪:“……”看見沒,脫敏治療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