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疑點頗多,”衛良剛要扶正椅子,看見袖子下的白布,動作一頓,示意慶吉來做。
他扶申帝坐下,狀似公正冷靜地分析,“若真是許大都督所為,未免過於明顯,或許另有隱情。”
喝下一口茶,申帝冷靜不少,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他下令,“究竟是不是許業,查過便知。你讓東廠暗中調查此事,無論是誰,朕都要他的命。”
申帝又想起早上聽到的傳言,原本還不信,現在卻開始懷疑。他摩挲著茶杯,目光驟冷,“皇後和許業,都要查。與他們無關最好,如果真是他們做的……”
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
衛良得令離開。
離開乾清宮時,恰好北風掠過,吹落房簷的積雪。他冷淡地注視著白雪融於塵泥,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皇帝已經起疑,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將一切矛盾指向許業;甚至關鍵時刻,他還要以退為進,避免申帝懷疑他。
隻要申帝信任他,隻要查案的人是他,許業必定有錯。
至於證據……事情是人做的,人哪有不犯錯的呢?
衛良輕輕拂過手背上的白布,眼底冰寒有一瞬間消散,他垂眸低喃,“許業之後,下一個,輪到誰了?”
九盛城,流言比風吹得更快。
越長溪剛吃過早飯,半枝便擠眉弄眼進來,輕咳一聲,“宮裡傳聞,四公主不滿陛下禁足,半夜偷跑出來了!”越依依沒有封號,隻按照排行,稱其四公主。
永和宮沒什麼規矩,聽見八卦,打掃的宮女也探過腦袋,“奴婢也聽說此事,據說四公主逃跑時,不慎摔倒,被銀簪劃傷臉,昨夜來了很多太醫,皇後好一頓發火呢。”
“哎呀呀,怎麼會這樣?”越長溪掐著手指,陰陽怪氣開口,“四妹妹這樣不小心,本宮也跟著擔心。”——擔心半夜會偷偷笑出聲。
她沾一點紅色蔻丹,塗在指甲上,滿意地欣賞。嗯,真好看!
宮女還在碎碎念,“四公主為何偷跑?坤寧宮不好麼?”
越長溪笑而不語,隔著半空,與半枝交換一個隻有她們才懂的眼神。
越依依當然不會跑,之所以有這樣的流言,是她讓半枝傳出去的。越依依敢動手,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真當自己容嬤嬤呢,想紮誰紮誰?
她移開鳳仙花汁,看著自己殷紅的十指,覺得今日份美貌也是一百分,漫不經心開口,“現在就看申帝了。”她沒指望申帝一下子厭棄皇後母女,但多來幾次,積怨成疾,稻草也能壓倒駱駝。
提起申帝,半枝表情微凝,低聲道,“還有一件事,禦史林楚城被人毆打。皇上大怒,命大理寺徹查此事。”
“林楚城?參劾皇後的禦史?”宮女接道。
發現公主臉色微變,半枝佯怒,趕走宮女,“就你嘴碎,主殿掃完了?快去乾活。”
宮女也不害怕,吐下舌頭,笑著跑開。等人都離開,越長溪終於忍不住,狂拍桌子,大笑出聲,“哈哈哈,雖然禦史很慘,但我還想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降正義?”
不管皇後是否派人毆打林楚城,這個節骨眼出事,申帝肯定有所懷疑。申帝懷疑,皇後禁足的時間就會拉長。一想到皇後過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越長溪笑夠了,囑咐半枝,“讓咱們的人避開坤寧宮,免得惹火燒身。皇後現在肯定氣死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想不開,要跟咱們同歸於儘。”
“是,奴婢這就告訴底下的人。”半枝掀開簾子,匆匆離開。
前朝後宮都出事,不難想象,皇後有多生氣。越長溪小心護著新染的指甲,默默盤算,她也要離皇後遠點,以免傳染晦氣。
正想著,門吱嘎一聲,半枝又回來了,表情有些奇怪。她身後跟著禦前太監,禦前太監手裡捧著漆盤,上麵是明黃綢布。
越長溪神情一凜。
禦前太監行禮,笑嗬嗬把漆盤舉到她眼前,恭敬道,“寶寧公主,這是金印。皇後禁足,皇上命您暫時主掌後宮,整頓後宮驕奢淫逸之風。”
越依依:“……”人在家中坐,權力天上來。世上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