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錯覺(2 / 2)

竟是死罪……

行刑定在三天後。

申帝念在父子一場,免除大皇子的懲罰,把他關在東廠牢獄,賜毒酒一杯。對外,隻說大皇子暴斃。

其他人則沒那麼幸運。

王川一家,也就是大皇子的母家,誅九族。當日參與造反的金吾衛,一律斬首。

據說,行刑那天,午市鮮血橫流,血腥味久久不散。

但這些,越長溪一概不知道。從乾清宮回來後,她大病一場,高燒不退。禦醫來看過,說她驚嚇過度。申帝感念她孝順懂事,還賞賜許多寶物。

隻有越長溪自己知道,她為何生病。

不是因為驚嚇,而是因為皇家的無情。

直到正月初五,她身體略微好轉,能自己下床。半枝熬了薑粥,驅寒氣。越長溪懨懨坐在桌邊,舉起勺子又放下,反複幾次,就是不放進嘴裡。

她表示,“你欺負我不能跑。”薑粥?這什麼黑暗料理!但凡她有力氣爬,也要馬上爬走!

“可惜您跑不了。”半枝冷笑,冷酷無情盛一勺粥,塞進公主嘴裡。

“不……咳咳咳,好辣!”越長溪滿臉痛苦,一時竟分不清,生病更難受、還是喝粥更難受。

“再喝一口。”

“我不!死也不喝。”

“沒死就得喝。”

因為一碗粥,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慶吉進來,猶猶豫豫彙報,“公主,大皇、越遠山相見您。”

半枝來不及阻攔,越長溪已經起身,“我去。”

……

半個時辰後,越長溪提著一盒餃子,走進傳說中的東廠地牢。

剛一進門,森森冷氣與血腥味撲麵而來,熏得越長溪後退一步。帶路的掌班討好笑道,“裡麵味道不好,公主想見誰,奴才給您叫出來。”

“不勞煩掌班,”

越長溪搖頭,裹緊披風,輕聲問,“越遠山在哪間?”

掌班一愣,指著前麵,“最裡麵一間。”

“好。”拒絕了對方的陪同,越長溪獨自一人,走進地牢深處,也是關押重犯的地方。

東廠的地牢並非全封閉,緊挨著走廊的牆壁是木柵欄,能清楚看見裡麵的犯人。他們大多麵容枯槁、愁雲慘淡,像是提前枯萎的樹木。

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不變態就怪了!難怪衛良不願意觸碰彆人。越長溪加快腳步,愈發確信,衛良碰她時心跳加速,隻是潔癖發作。

因為,剛才有個犯人差點抓住她,她的心跳都快超出逃逸速度、飛出地球了!

忍著不適走到最裡麵,越長溪一眼看見大皇子。

他一身白衣,安靜坐在角落。和想象中不同,他既不惶恐、也不憤懣,單手持書,竟然顯出幾分閒適。

聽見腳步聲,大皇子抬頭,發現是她後,溫和笑笑,“寶寧來了?我以為是宮人呢。”

今天初五,能來的宮人,隻可能送來鴆酒。越長溪不知說什麼,遞過食盒,“這是我包的餃子。”

“出門餃子回家麵,如今吃餃子,也算應景。”大皇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頓時笑道,“很香。”

越長溪愈發沉默。

平心而論,她和大皇子並不熟悉,兩人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所以,她不知道大皇子為何叫她來,隻能沉默。

大皇子看出她的不自在,收斂笑意,從脖子上扯下一根紅繩,拿下上麵的鑰匙,遞給她,“王府書房的暗格裡,藏著一個匣子。這是匣子的鑰匙,裡麵收集了三皇子多年犯錯的證據,你會用到的。”

越長溪猛地抬頭,審視地看向大皇子。

仿佛沒發現她的警惕,大皇子溫和笑笑,輕描淡寫道,“同你一樣,我小時候,也在皇後宮裡生活過。”

那時候皇後還是妃子,他與三皇子一起,養在皇後膝下。皇後狠毒冷酷、三皇子狂妄自大,他的日子可想而知。為了好過一點,他變得平庸而卑賤,變得甘願放棄尊嚴。

這是他的選擇,但偶爾,越遠山也會不甘、也會好奇。他好奇,如果他沒有認命,而是選擇反抗,又會是怎樣一種人生。

現在,他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看見了那種人生。

大皇子握住越長溪的手,將鑰匙塞到她掌心,“我沒做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他貼近她的耳畔,“殺死皇後的事,拜托你了。”

越長溪盯著大皇子的眼睛,緩緩合攏五指,金屬鑰匙隔得掌心生疼,也沒停下。她鄭重點頭,“我答應你。”

從大皇子的牢房離開後,越長溪站在昏暗的走廊儘頭,沉默良久。

直到夕陽斜下,她才動動僵硬的身體,故作輕鬆笑道,“大皇子舍命送裝備,看來,不努力不行了。”不努力,她怕大皇子回來找她。

越長溪緊緊捏著鑰匙,離開走廊。走到門口附近,看見一個女人,對方縮在牢房最裡麵,聽見腳步聲,頓時驚恐地捂住臉,“彆打了!彆打了!”

聲音好耳熟?越長溪腳步一頓,隨即失笑。最近怎麼回事?聽誰的聲音都覺得耳熟。上次覺得聲音耳熟,大皇子造反,這次,總不會又有人造反吧。

她加快腳步,想快點離開。然而沒走兩步,驀地停下。

越長溪:“……”等等,怎麼感覺自己立了個flag?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她返回剛才的牢房,貼著木欄杆,看向裡麵。女人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透過淩亂肮臟的發絲,能看見她兩頰鮮血淋漓,仿佛剛被打過。

這也看不出什麼,還是去問獄卒吧。越長溪轉身欲走,沒想到女人突然抬頭,對方愣了一秒,猛地撲倒她腳邊、抱著她的大腿道,“寶寧公主,求您給我個痛快!奴婢求您了!”

這個聲音……越長溪驀地反應過來,“你是周美人?你怎麼會在這裡?”申帝厭惡周美人,最多把她關進冷宮,怎麼會關進東廠?

“督主派人每天掌奴婢的嘴,”周美人抬頭,露出她近乎潰爛的臉頰,她瘋瘋癲癲道,“督主說,您不喜歡殺人。您讓他殺了奴婢、殺了奴婢好不好?”

周美人的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但裡麵的意思,越長溪意外聽懂了。

她一怔,“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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