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剛下了朝,就軍營都沒去,就急急忙忙地趕回家中。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白茶剛剛服侍冷山雁喝下一碗藥,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這些日子冷山雁幾乎除了吃飯就是吃藥,根本下不了床。
“郎君,怎麼樣?好些了嗎?”沈黛末坐在床邊,牽起他的手溫柔地問。
冷山雁蒼白無色的嘴唇勾了勾,淡淡笑著:“今日才請了李大夫來替我診治,重新開了藥,如今喝了兩劑,腹痛已經緩解很多了。”
沈黛末微微蹙眉:“怎麼李大夫重新開了藥,是不是之前的周大夫醫術不精,開得方子不好?”
白茶憤憤道:“娘子,不是周大夫醫術不精,而是有人故意下毒,謀害公子!還害了未出生的小姐,娘子,您一定要為公子做主啊!”
白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道。
沈黛末一驚,握著冷山雁的手微微收緊:“下毒?”
冷山雁微微垂眸,將發生的事情統統告訴了她。
沈黛末聽完既震驚又憤怒,向來溫和待人的她,頭一回露出如此罕見的憤怒表情。
“究竟是誰下的毒?他就這樣狠心,想至你於死地?我這就派人去查!”沈黛末氣得直捶床板。
“妻主、彆生氣,怒火燒心,小心傷著身子。”冷山雁艱難地撐著虛弱的身體,靠在沈黛末的身邊,蒼白而修長的手在她的胸口上上下撫著,為她順氣。
沈黛末歎了一聲,無奈地看著他,眉眼中的怒火消散了些。
她的手掌輕輕的放在他的小腹上,忍著心頭灼燒的怒火,平心靜氣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害你的人,為你,為我們的孩子報仇。”
冷山雁如墨汁般漆黑幽深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隱痛,隨即淡聲道:“李大夫說,此毒名叫絳雲花,是一種慢性毒藥,可以放在日常飲食中不被發覺,或許早在幾個月前我就已經中了此毒而不自知,甚至可能不是在府內中的毒,恐怕很難查到了。”
沈黛末神情凝重:“即便很難查到,但也總得試試,萬一能找到呢?什麼都不做反而讓凶手逍遙法外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雁也是這樣想的,隻是......”冷山雁的聲音輕而微啞。
在他說話間,小腹再次傳來陣陣疼痛,哪怕喝了藥,痛感已經減輕了許多,但依然像有人兩無數根浣衣槌,在他的身體裡又戳又鑿,恨不得將他的肚子砸爛,就連每一次呼吸都會跟著錐心的牽痛。
冷山雁捂著肚子,靠著沈黛末的身子默默下滑,腦袋輕輕地枕在沈黛末的腿上,像個孩子般蜷縮在她的懷裡。
沈黛末無聲的扯過一旁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輕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腦。
冷山雁舒服地眯了眯眼,不斷汲取著她的溫暖和愛護,以此來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還疼嗎?”沈黛末低聲詢問。
“好些了。”冷山雁低聲道。
“你剛才說
隻是什麼?”
冷山雁緩了一下,道:雁是想說,就算追查到凶手,也怕需要耗費很長時間,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將大姐他們一家人挪回老家去,如今你的官位越來越高,這次平定京城叛亂也是您的頭功,陛下越來越重視您,就有更多人對您虎視眈眈,這個時候萬不能有不長眼的親戚給您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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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想著我?”沈黛末低頭看著他,聲音有些生氣。
“夫妻本是一體,想著妻主就是想著雁自己。”
冷山雁枕在沈黛末的腿上,就像一隻窩在她腿上病懨懨卻溫順的小貓。漂亮狹長的丹鳳眼望著她,纖細淩亂的發絲散在蒼白的臉頰上,眼底有些憔悴的陰鬱,卻並不難看,反而有種頹靡腐敗的美感。
沈黛末心中五味雜陳,既生氣又動容,更多地卻是愧疚和難過,是她做得還不夠好,爬得還不夠高,所有才會有人敢給他下毒。
“好,就依你說的做。”沈黛末彎下腰,緊緊擁著他,濃鬱苦澀的藥香味縈繞在他們的身邊,窗外盛大的橘紅霞光照進屋子裡,似流動的火焰,映著一對尋常小夫妻互相依偎的身影。
*
當天整個沈府就鬨了起來,闔府上下都知道郎君被人下了毒才流產的,卻不知道是誰人下的,一時鬨得人心惶惶。
“還能有誰,肯定是利益相關的外人唄。”
“就是,誰能通過下毒得到好處,就是誰下的毒。”
“咱們未出世的小姐沒了,娘子膝下沒有孩子,恐怕某些人不知道有多得意呢,賴在府裡這麼久,不久等著這一天嗎?”
“真是可憐了咱們小姐,若是繼承了娘子和郎君的才情外貌,將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貴公子呢。”
下人們在冷山雁有意放出的口風下,都將槍口對準了沈慶雲一家人。
沈慶雲氣得在屋裡直跳腳,衝進阮青魚的屋裡大聲質問。
阮青魚滿肚冤屈,落下淚來:“管我什麼事啊,又不是我下毒害得冷氏。”
沈慶雲氣得火冒二丈:“你還委屈上了?我讓你平時嘴上把門你不聽,成天把蘭姐兒是沈家的獨苗掛在嘴邊上,在府裡作天作地,逞主人家的威風,還天天譏諷冷氏無子,瞎子都看得出你安得吃絕戶的心思,現在好了,冷氏被人下毒,孩子沒了,他自然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還會管究竟是不是你做得?”
“懷疑你倒好,可把我也連累上了,我原還打算在都城結識一些貴人,捐個官當當,現在好了,這件事一鬨,冷氏給沈黛末吹一吹枕頭風,我還能在都城待下去嗎?”沈慶雲憤怒大吼。
阮青魚也懵了,沒想到不過是後宅男人之間的事,竟然會影響沈慶雲的事業,他越發後悔曾經口不擇言,甚至還抱著蘭姐兒衝撞冷山雁的事了。
“這、這可怎麼辦才好,不然我、我去找冷氏說清楚?畢竟我真的沒有害他啊,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弄來毒藥?”阮青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