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說完,突然感到身上一冷,一抬頭,冷山雁滿臉冷漠的看著他,眼神跟刀子似得。
他下意識打了個顫,乖乖洗碗。
收拾完廚房,兩人一起回到西廂房。
路過西廂房的窗戶時,他一眼就看見屋裡的沈黛末正坐在窗台下的小桌邊提筆寫字。
窗台薄雪堆積,雪光照著臉龐,零星有雪花吹進屋裡,落在她濃密的睫毛,打濕了她的睫毛,好似一滴濃墨浸染開來,她輕揉了揉眼,於筆墨詩賦中抬起頭來,看著窗外風雪,無聲的笑了笑,眉眼靈動靜和。
冷山雁微微蹙了蹙眉,從另一側悄悄推門而入,放輕腳步走到沈黛末身後,看向她一筆一劃寫出的論語,雖然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是次等貨,但用在她的手裡,仿若龍蛇競走,落筆如煙雲,姿態恒生。
他的母親是舉人,字也寫的不錯,但竟然遠遠不如沈黛末這一手的好字,說是大師名家也有人信。
冷山雁眉心蹙地更緊,傳聞中的沈黛末與現實的沈黛末差距怎麼如此之大?
究竟是她刻意藏拙,還是有人故意抹黑?
沈黛末抄書抄得專注,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他也就沒有出聲,默默坐在床邊看書。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飛速流逝。
冬天白日短,五點多的時候,天開始黑了。
古代的蠟燭燈油都貴,沈黛末為了省錢也就不準備在晚上熬夜抄書,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回頭就看見了冷山雁。
“郎君,你忙完啦?”她問。
冷山雁抬起頭微微頷首。
“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說。”她從桌邊的小匣子裡拿出三吊錢來:“這個給你,明天讓白茶出去買些米麵回來。”
這也是‘沈黛末’僅剩的一點存款。
“這是做什麼?”
沈黛末說:“我已經下決心要分家,這次雖然沒有分成,那眼下就先跟大姐他們分開飲食,省得姐夫以後再說你們白吃糧食。”
冷山雁藏在袖袍間的手微微一緊:“妻主還是要分家?可是父親明明不許。”
“女兒成年了,哪有不分家的道理。”沈黛末嘴上說。
心裡卻在吐槽:她每天看到阮青魚和胡氏就頭疼,這兩人她又不熟,她要過快樂的獨居生活!!
也就是現在不能跟冷山雁和離,如果能和離,這裡又是女尊社會,嘿嘿,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將會是一個多麼快樂的大學生。
冷山雁一直以為剛才沈黛末說分家的話隻是她威脅胡氏、阮氏的手段,誰知道她竟然真的想分家。
這不行!那他的計劃還怎麼實行?
他立刻道:“可是妻主,違背父親,這可是忤逆。”
“我是庶女,不算忤逆,許多家族的庶女成年後都會帶著自己的小爹分家單獨住的啊。”沈黛末看著冷山雁,眼中溢滿了真誠的邀請:“以後分了家,你也不用看父親和姐夫的臉色,受人欺負了,多好啊。”
“雁剛嫁進來,父親不了解我,所以難免苛責些,但我相信日久見人心,父親會慢慢待我好的。”
冷山雁心裡冷笑:等沈家人都死絕了,他掌握蘭姐兒,那才是誰的臉色都不用看。
沈黛末支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瞧著他,片刻,她問道:“郎君,你這樣不累嗎?”
冷山雁一時沉默。
上輩子他想嫁一個好妻家,可被繼父送入了虎狼窩,生不如死地熬著。
他也曾想停下來,可一個接一個的算計推著他走,他不甘心就那樣死去,發了狠的鬥,鬥到最後除了罵名什麼都沒留下。
重生一世,他卻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想剮去一身惡骨,清清白白做人,心境卻早已不似少年。
少年的冷山雁早就死了,這具身體裡住著的依然是那個人人唾罵的毒夫靈魂。
他垂眸淡淡道:“孝順父親,維護好連襟關係,是為人夫郎的本分,雁不累。”
沈黛末歎了口氣:“好吧,那我還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妻主請講。”
沈黛末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今晚我、想去床上睡。”
正月天太冷了,她昨天春凳上將就了一夜,又冷又不舒服。
明明是合法夫妻,她為什麼隻能睡凳子上啊?雖然大反派也不喜歡她,那她隻要不碰他不就好了嗎?
冷山雁挑了挑眉,上挑的眼尾似在笑,笑中卻帶著一絲陰鬱冷豔:“妻主哪兒的話,我們是夫妻,闔該一起。”
“太好了。”沈黛末鬆了一口氣。
晚上吃完飯,惦記著柔軟的床鋪,沈黛末麻溜的洗漱,鑽進了被子。
冷山雁站在床邊看著沈黛末如此積極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惡心,說道:“妻主容我清洗一番。”
“洗漱?好啊,你去吧。”沈黛末鑽進暖和的被窩裡歡喜的不得了,擺擺手就讓他去了。
冷山雁緊攥著拳頭走出房間,望著屋外飄雪,跟一個陌生女人行房,厭惡、抵觸、如同上萬隻螞蟻在他身上亂爬。
他在風雪中深吸一口氣,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三千墨發如瀑布般垂落,轉身回了屋。
屋內,沈黛末側臥在被子裡,背對著他。
冷山雁盯著她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撩起墨色衣袍,在腿上傷劃了一道,雪白的裡衣瞬間染上了刺目血紅。
他捏緊了手坐在床邊,聲音幽幽涼涼:“妻主,今日不巧來了葵水,雁怕是不能伺候了。”
“......”沈黛末沒有回他。
想來應該是在生氣,女人對葵水向來忌諱,覺得晦氣。
冷山雁又道:“這葵水來的不是時候,掃了您的性,以後——”
床上人一個翻身,露出熟睡的麵容。
冷山雁頓時愣住,眼眸微微睜大。
她竟然睡著了?
冷山雁捏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麵色比剛才更加陰沉。
睡著的沈黛末渾然不覺,還做了一個美夢,夢到頂流男神,開心地不能自已,發出囈語:“蒼蒼。”
“蒼蒼......”冷山雁呢喃,隨即冷笑。
原來是早就有了心儀的男子,這樣一來,她新婚夜和今夜的所作所為就說得通了。
甚好甚好,省得他壓著惡心與她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