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左手一隻雞,右手一提緞子,走進家裡。
院子隻有白茶,他正坐在玉蘭樹的石凳子上做針線活,看到沈黛末提著東西回來,連忙將做了一半的衣裳放在凳子上,上去接她手裡的東西。
“父親和郎君呢?”她問。
“太爺在臥室裡午休,公子在二樓。”白茶說道。
“把這隻雞處理一下,晚上我們燉雞吃。”沈黛末將大公雞往他手裡塞,因為公雞被捆住了爪子,所以隻要再拎著翅膀就撲騰不起來了。
“好,那我現在就去燒水。”白茶拎著大公雞,走進廚房燒水。
沈黛末不想打擾正在午睡的席氏,於是提著絹緞輕手輕腳地穿過一樓主屋,走上一樓。
但是在廚房裡的大公雞似乎預感到自己即將成為晚餐,發出命運的悲鳴,咯咯咯的聲音還是吵醒了正在午休的席氏。
他披著衣裳走出來,看到廚房裡被捆綁住的大公雞,先是有些驚訝,隨後忙問道:“這雞是誰買的?”
“還能有誰,自然是娘子買的。估計是想給太爺您補補身體吧。”白茶一邊生火一邊笑著說。
白茶的恭維對席氏來說很是受用,他欣慰又自豪地笑了笑,隨即幸福地埋怨道:“末兒這孩子真是的,我隨便有口吃的就行,她還專程給我買公雞補身體。”
白茶看透了席氏此刻的高興,笑而不語。
席氏也想上來幫忙,就走上前去,隨手摸了摸大公雞的肚子,忽然叫道:“呀,這公雞肚子裡有蛋呢。”
“真的嗎?這蛋能孵出小雞來嗎?”白茶也不燒水了,問道。
“這雞是才從人家手裡買回來的吧,之前說不定是跟母雞混養的,那就可以孵出小雞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看這雞也不必殺了,咱們就養在院子裡,等小雞們孵化出來,以後每天都要新鮮的雞蛋吃,豈不是更好?”席氏說道。
白茶點點頭:“是啊。要是現在把它殺了可太不劃算。隻是娘子剛剛才交代我,讓我把它殺了燉。”
席氏笑道:“這簡單,我上去給她說一聲就是,末兒聽我的話。”
*
一樓,冷山雁靠在窗邊,窗外的白玉蘭轟轟烈烈的盛開,玉蘭香淡而清幽,陽光毫無保留地照進來,滿地碎金,一室明亮,將冷山雁清瘦高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此時此刻,低眉斂目的他,身上自帶的清冷獨絕感淡了許多,他靜靜地坐在窗邊,仿佛時間都為他停留。
沈黛末腳步放輕,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後,正準備嚇他一跳。
誰知背對著她的冷山雁忽然低低一笑:“妻主。”
沈黛末肩膀一鬆,泄氣道:“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不是白茶?明明我的腳步都放得這麼輕了,你背後長眼睛了嗎?”
冷山雁回頭看她,眸光點點清寒:“您和白茶的腳步聲是不一樣的。”
“這你都能聽出來?太誇張了吧。”
“很好辨
認。”冷山雁溫聲道。
好吧。沈黛末沒有太在意,將自己買的絹布緞子推到他麵前,滿眼期待的看著他:我今天發工錢了,掙了許多錢,正好路過綢緞鋪子,就給你買了這些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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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的緞子被店家用布條折疊成整齊的方塊狀,但陽光下依然能鮮明的看出它輕盈又絲滑的質地,隨著沈黛末揉出的褶皺,反射出的光澤如陽光下的水麵。
沈黛末拉過他的手,將這三匹緞子穩穩妥妥地放在他的手心裡:“我知道你不太喜歡太過豔麗的顏色,所以料子我買的都是素淨的,怎麼樣?喜歡嗎?”
冷山雁看著手中的布匹,輕柔綿軟,包含著沈黛末如雲朵般柔軟的心意,被他軟軟的捏在手心裡。他心底頓時一顫,似乎有什麼澎湃的湧出,卻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讓任何人知曉。
“我......這些料子不便宜,妻主、”冷山雁下意識拒絕,卻被沈黛末的指尖抵住了唇,不點而紅的薄唇瞬間像浸透了血的鴿血紅寶石。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你用自己陪嫁的布料給我和父親做衣裳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那些料子不便宜?郎君,你將一切都考慮周全,事事辦的周到,怎麼卻唯獨忘記考慮自己?不覺得委屈嗎?”沈黛末直接打斷了冷山雁的話。
沈黛末有時甚至會產生冷山雁有強烈的奉獻型人格的錯覺,不然是怎麼做到造福他人,犧牲自己的?真不知道這樣好的人,在原著裡是怎麼被逼成陰毒、邪惡的大反派的。
隻是冷山雁可以這樣不停地委屈自己,沈黛末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總有一種在欺負溫順老實的小動物的感覺。
之前讓他拿在自己的嫁妝給席氏做衣裳是迫不得已,但現在她有條件了自然要讓補償回去。
“雁不委屈。”冷山雁睫毛微顫,柔軟的薄唇貼著她的手指翕動,離遠了一看,仿佛他含著她的指尖。
他何來的委屈?
他從一開始就是抱著最歹毒的目的嫁給沈黛末,隻因偽裝地好,在她眼裡成了最最良善賢惠的郎君,溫柔的善待他。
可沈黛末越是對他好,冷山雁的心裡就越是難受煎熬。仿佛繡花針紮進了心口裡,針眼很小,微不可查,但隻要她對他好一次,那根針就會在心裡戳一次。反反複複,心口被戳爛,每次流血都仿佛是在提醒警告冷山雁。
他騙了她。
一個重生回來,皮囊美豔,心思陰毒流膿的毒夫,偽裝成良善男子的模樣,將她蒙在鼓裡,哄騙了這麼久。
愧疚隨著悔恨、痛苦一起滋生,讓他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補償她,隻有這樣冷山雁心裡才會好受。
也隻有這樣,有朝一日,他的真麵目被沈黛末發現的時候,他才會抱有一絲絲的希冀,期望她能夠對他動一點惻隱之心,不至於對他太過失望。
可轉念一想,冷山雁又慶幸沈黛末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真麵目。
一個後宅廝殺了十幾年的蒼老、無趣、刻薄、狠毒的靈魂,如果被她發現真相,一定會發自內
心的對他感到惡心吧。
那雙眼睛再也不會溫柔地注視著他,再也不會輕聲細語地喚他郎君,隻會流露出嫌惡痛恨的神情。
這樣也好!
偽裝一輩子也好!
既然她喜歡,那他就裝一輩子。
“反正我不管,這是我給你買的禮物,你是留下也好,轉送給他人也好,我都不會管,但是不許不收下它。”沈黛末繃著一張臉,將雙手背於身後,說道。
冷山雁捏緊了布料,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那雁謝謝妻主了,這料子的顏色我很喜歡。”
沈黛末一聽,繃緊的臉也露出笑容:“你喜歡就好。”
看著沈黛末的笑容,冷山雁心神一軟,將料子放在桌上,輕輕抖了抖搭在椅子上的新衣,披在她的身上:“這是我剛為您做好的衣裳,試試看,怎麼樣?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再改。”
“這麼快就做好啦?”沈黛末有些驚訝:“你不是先做的我父親的衣裳嗎?這幾件衣裳再怎麼緊趕慢趕也要一個多月才能完成吧,怎麼他的衣裳還沒做好,我的衣裳倒先完工了?”
“......男子的衣裳樣式要複雜一些,所以做起來要慢一點,女子的衣裳因為形製簡單,所以才會快。”冷山雁斂了斂眸,說道。
白茶是冷山雁的貼身侍從,自小跟著他一起長大,所以也會男工。席氏的衣裳白茶沒事兒的時候會幫著他做,但沈黛末的衣裳,冷山雁卻從未假手於人,一直親力親為。
“這樣啊。”沈黛末穿好衣裳,覺得衣裳上身之後一點都不拘束,十分舒適自如:“我覺得衣服很合身,一點改動都不需要了。”
冷·高級定製裁縫·雁站在她身側沒有說話,一會兒整理著肩袖部位,一會掐著她的衣裳腰線調整腰部的放量,眼神很是認真。
淡青色的衣服很適合沈黛末,素淨靜雅仿佛春雨之後一朵綴著濕氣雨露的雪蘭花,偶然一瞥,就有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驚豔,也不怪甘竹雨第一次見她,就對她格外熱情;在顧府裡第一次間她,又再次在她麵前扮乖巧逢迎。
冷山雁眸光一暗,說道:“還是做得不太好,得再裁改一下。”
說著他就將她身上的衣裳脫了下來,坐在床邊繼續改,沈黛末就坐在他身邊,安靜地看著他裁改。
明明隻是一件衣裳這樣的小事情,但他神情專注,仿佛是一件極其嚴肅的國家大事,微微顰起的濃眉如墨如畫,雖然眉目依舊鋒利但沈黛末卻再也不覺得有距離感,反而十分想要親近他。
“改好了,妻主您再來試試。”過了一會兒,冷山雁放下針線,再次將衣裳往她的身上披。
已經兩人都坐在床邊,所以他的動作幅度稍微小了一些,純白的衣襟並沒有披到她的肩上,反而被她頭上的發簪掛住,淡青色的衣裳仿佛頭巾一樣遮在她的頭上,寬大的衣裳更是自然垂下蓋住了她的身體,隻露出一張溫和笑盈盈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