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宣府時已經是半夜。
若不是趙暉提前派快馬與宣府守將說明情況,一隊人馬還得在城外露宿。
周家的仆從除了小翠被馬踩斷腿,一個馬車夫被射傷之外,倒沒有其他的傷亡。
周妍的嫂子領了大夫給他們看病救治,忙活完已經天光大亮。
周妍簡單梳洗一番倒頭便睡,睡了個昏天黑地,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周妍的父親周平知道周妍偷偷來宣府,還路上遇險,氣得直跳腳。
可看到嬌滴滴、睡眼惺忪的女兒站在自己麵前怯生生地喊爹,他的怒氣一下子就跑到爪哇國去了。
他爽朗笑著,安撫起周妍:“果然虎父無犬女,我老周的閨女真是好樣的!”
“你親自護送來的衣物呀,可是幫了你爹的大忙!給我手下那些兵省了好多錢!”
小丫頭肯定嚇壞了,我再罵她豈不是雪上加霜?
還是好好哄著,省得哭鼻子。
周妍悄悄鬆了口氣,順著杆兒往上爬,麻溜地接過話頭:
“爹為什麼這麼說?衣物從京城做好送過來要多費不少盤纏錢,怎麼還會省錢?為什麼不在本地找人做衣物?”
“等你歇過來了,爹領你去宣府街上轉轉,你就知道了。這裡什麼東西都貴,比京城可貴多了。”
“彆的不說,就說做棉襖的棉花,京城三百文一斤,這裡七百文一斤還不一定買得到,一套衣服做下來,比京城貴一倍還不止。”
“不說這個了,”周平指了指仆人端上來的早飯,親手給周妍舀了碗粥。
“快趁熱吃早飯,多吃點,可不許為了愛美不好好吃飯!”周平佯裝生氣,寵溺地看著周妍吃早飯。
周妍眼眶發熱。
父親一直很疼愛她。
小時候休假回家就會抱著她這個小女兒不是上街給她買東西,就是走親訪友,逢人就說“我老周的閨女俊吧?”
前一世,她一心撲在趙澈身上,進宮後再沒見過父親。
父親也沒曾沾過她什麼光。
她晉升妃位時,父親也隻是從宣府調任京城,擔任錦衣衛千戶的帶俸虛職。
表麵上比邊軍的千戶風光,實際上明升暗降,沒有任何實權。
她明白,這是趙澈不想將來出現外戚專權的情況。
這一世再重新享受到溫暖的父愛,周妍眼淚都差點落下來了。
周平瞅見女兒紅了眼眶,語氣更加慈愛:“等過幾天有去京城的大隊伍,你還是早些回去,省得把你娘給擔心壞了。”
周妍心裡警鈴大作。
也顧不上父親慈愛不慈愛了。
她得想個爹娘都無法拒絕的法子留在宣府!
說小翠受傷她要在宣府等她傷好的借口肯定是站不住腳的,周妍的小腦瓜飛快轉動。
……
宣府城內的一處豪華宅院裡。
鎮守太監劉長忠正恭恭敬敬地向太子爺趙澈彙報宣府的最近情況。
趙澈等他說完,才眸色晦暗不明地說道:“也就是說,這幾年來,宣府不僅平民越來越少,士兵逃亡的也越來越多,超過三成?”
邊軍糜爛至廝,朝廷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而宣府離京城不過區區三百裡路,韃虜若是大軍來襲,長驅直入,直逼京城,就得把十多年前的幾乎滅國之災再經曆一遍!
劉長忠沒敢擦額頭的冷汗,緊張得嗓子發乾:“是……”
這事他沒及時上報宮裡,還參與了吃空響。
若是被查出來,絕對是下獄殺頭的死罪。
他實在沒想到太子爺會微服冒險來到宣府,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與其繼續遮掩下去,還不如早些認罪悔改,沒準還能有一線生機。
他正緊張萬分地等著趙澈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