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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1還在焦急地播報著目前的狀況,楊豫卻無法回答。不僅僅是聲音,她的軀體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四肢無力地飄著,隨著墜落的力度朝上抬起,就連腦袋也無法正常轉動,好觀察四周。
她的精神被分裂成了兩份,一份停留在故事裡,一份停留在墜落感中,造成的結果就是,她兩個身體都無法操控,被動地看著這些事自己發展。
風聲中,楊豫隱約聽見一些幻覺般的聲響,醫院的滴滴聲,鐵鍬插入土壤時的割裂聲,和土壤落下的沙沙聲。
一種悠遠龐大的哼鳴聲響起,狹長局促的甬道中,有什麼東西從光的儘頭出現,擋住光的亮光。
楊豫的後背麵朝地麵,大腦時刻提醒著這種姿勢的危險性,她強行壓抑住這種戰栗,眯著眼向上望去。
沒有0031的提醒和幫助,楊豫把這玩意看了個齊全。
頭頸狹長?
不,這整個東西就像一條細長的蚯蚓,或是樹枝,骨感堅韌的修長肢體從節點出不對稱地長出。
它沒有上下半身,身體的全部都像是軀乾的一部分,也找不到頭,疑似五官的器官長在肢體和軀乾的節點出,從眼中口中吐出身體的另一部分。此刻,它正扭曲著肢體抓緊甬道的牆壁,以極快的速度向她衝來。
幾乎是分辨出其大致形體的一瞬間,楊豫頭顱就感受到一陣刺痛。隨後,血紅色的液體從她的五竅流出,把她的視野都染了個血紅!
血液凝聚成斷流的線,一顆一顆小血珠從她體內流出,沿著固定的軌跡向上飄去,被那怪物肢體一卷收入身體。
楊豫腦袋越發痛了,就好像看不見的後腦勺開了個洞,源源不斷地流出腦脊液混著血珠,一同向上輸送。
耳邊的幻聽換為一聲滿足的歎息。眼中的兩個視野更加扭曲割裂,玻璃網狀的碎裂圖案出現在視網膜中,視野中的世界都隨著這些傷痕搖搖欲墜。
「宿主,她的精神體……您的精神體正在崩解!」
安寧祥和的故事中,她和他的軀體扭曲成一根根分明的扭曲肌理,無數細微的劃痕密密麻麻地割裂開他們,甚至是分離某一部分身體,然而他們的行為舉止依舊如常。
大腦仿佛被這畫麵灌入了過量的信息,墜落的視野中,土塊和怪物也一同被分割成細小的碎片。
楊豫逐漸沒有知覺了,意識麻木,就好像被埋進了土葬的棺材中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沙土落下,將她置於死地。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們有辦法嗎?我們能延緩嗎?」
0031七嘴八舌地尖叫起來,好像不同的自己同時陷入了慌亂。
「不,在我們所有的曆史和資料中這都是絕症!完蛋了!」
「不會,一定有辦法,再想想看。我擁有所有曆年針對精神體的資料,我有辦法的。」
“來……”
巨大而扭曲的怪物發出哀鳴,無數張臉從他身上浮現。
在夢境的世界中,楊豫的身軀逐漸崩解,她昏睡著,順著血液的流向向上飄去。
無數的肢體中,仿佛有一隻手猛地向下探去,托起她的身體。
「1397年嘗試分裂意識,精神體與身體……失敗。」
「1421年於社會學實驗中發現疑似精神崩解的成因,對患者進行心理乾預嘗試重塑記憶……失敗。」
「1482年有一例後天嵌體減緩主體精神崩解的動物實驗……」
0031竭儘所能地翻閱資料,最終絕望地和自己說,
「這行不通,絕對不行!我們找不到合適的前提,也無法在實體層麵為她做手術!」
被窒息,恐懼,絕望所包裹,楊豫昏昏沉沉地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恍惚間,她看見了一束光。
光線收束成一個點,最終狠狠貫徹她的瞳孔——
……
費力地掀開眼皮,她躺在柔軟舒適的外套大衣上,車內的燈炙熱而明亮,直直打在眼球上。他們已經停在公寓樓下。
車內空無一人,代駕早已結賬走人,一個人影靠在車門外,靜靜等她醒來。
她睡了一覺,醉意散了大半,早已沒有那份熱度。楊豫將外套從身下抽出來穿上,走下車去。
暈暈乎乎的,還分不清東南西北。他打量著她的神色,仍然是那副帶著淺淺笑意的神情,“還能走嗎?我扶你?”
楊豫看著他發呆,使勁眨了眨眼。過了好一會才恢複理智,打量著四周環境,略帶疑慮地問,“到家了?”
“嗯,到家了。還能走嗎?”他無奈地扶住她,找了個長椅把人放下。
“能。”她又緩了一會,似乎是在忍受暈車和醉酒帶來的不適,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走吧。”
東倒西歪的,瞧著像摔過去的。他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高跟的黑色皮靴踩在他的影子上,維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走著。
楊豫忽然轉過身,突兀地停下腳步,直白地問道,“你是不是搬家?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