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水?”謝晉遠不安地垂下眉毛,“那隻是個夢……現實是一片乾枯。”
楊豫沉默著看著天空,細細思索著。她並不是毫無理由反複回憶那場死亡的,而是謝晉遠的話語讓她有了些微妙的熟悉感。
隻是一下子分辨不出來,隻好讓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回憶中找尋線索。
她忽然開口問道,“……那我們來做個假設吧。我們要怎麼在海麵上生存?”
楊豫下意識就想到搭建一艘巨大的船,和一個城市一個國家那樣浮在水麵上,這樣足以維持一切。
但是……“漂浮的陸地會被海浪擊碎,陸地必須要勾連地底才行,何況我們找不到材料。”
謝晉遠搖頭,露出個有點孩子氣的笑容來,像是終於在賽跑中贏了烏龜的兔子,“不過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隻要和人造人一樣,融入植物基因,就能在水底生存了。”
“僅僅如此?”
“不完全是,生存環境的差異會導致很多問題……但隻要水不再是致命的,人們總會有機會研究出進化的方法。”謝晉遠說的很篤定,像是他在實驗室裡拿著藥劑搖晃時那麼耀眼,這是來自於一個生物學家的自信。
——或許真的就和俞鳴所說的一樣,所有的答案早已給出,隻能著去給出一個排列組合式的完美猜想。
楊豫舒緩眉頭,兩個困惑都已解決,陷入沉眠之中。
一片泥濘的沙地。
枯萎的珊瑚礁像是墓地的標識一般,散落在命樹周圍,他們必須小心地繞開這些樹狀骨骼,避免那些尚未乾枯的棕色海藻和粘稠汙物沾到身上。
死寂的世界中,一汪清泉突兀地出現,以一種平靜的姿態出現在這裡,似乎渾不在意它自身有多麼突兀。
這是末日以來,他們第一次見到海的樣子。不是遼闊的,也不是無際的,而是小且淺薄的清泉,以可見的速度正在退潮,像是沙漏裡的流沙,昭示著海底空餘之日終將到來。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空等末日的,楊豫他們不是,俞鳴也不是。
隻是他們采取的方式顯然有些不同。
當楊豫的隊伍重新和俞鳴會和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霧氣,若有若無的太陽仿佛海市蜃樓一般緩緩浮現在天空,海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褪去,要將這個世界撕裂成碎片。
一切都和印象中的預示重合,楊豫的眼睛已經絕望地閉上。然而退潮海水的速度微微停滯,隨後,以違反經驗的規律重新漫上些許。
隨後,熟悉的輕快聲音,滿懷著惡意,從湖麵的中央傳來。
“楊豫?”
尚且沒有完全喪失生命力的珊瑚礁構成王座,泛白的淺綠藤蔓在其中穿梭,和它交相輝映,這是楊豫兩輩子第一次看見俞鳴藤蔓的樣子,此刻它正細細分成數分,紮根於湖麵的倒影之中。
俞鳴臉上是倨傲且勝券在握的神情,她輕蔑地看著他們,孤身一人坐在這個王座上,“我等你們很久了,看來使徒的動作比我想的要慢,也沒什麼厲害的。”
海潮又開始褪去,俞鳴微微偏頭,和謝晉遠如出一轍的淺淡發絲在空中晃了晃,隨後,泛白的藤蔓在發絲交錯的虛影中陡然伸出,從露出大半的珊瑚礁洞窟中拽出一些人影,毫不遲疑地把它們深深送入深海。
“……你在乾什麼!”
楊豫震撼地看著她將無辜生命溺死,抑製不住憤怒地上前半步,憑借極好的視力成功將珊瑚礁上那些失去靈魂,木然如傀儡一般的白衣教眾收入眼底,“這些人不是你的信徒嗎?”
“我在履行我的職責。不過是的,所有人都是神的子民。你想表達什麼?”
她說的滿不在乎,做著如此駭人的舉動,臉上的表情卻和在教團中勸誡他人時一樣平靜,目光始終鎖定楊豫,等待她做出回話,“另一個使徒呢?謝晉遠沒來嗎,我希望他不要遲到。”
“你就一點不在乎他們的性命?!我還以為……”
“……我隻是先知。”俞鳴臉上流露出不解和差異,無法理解楊豫在說什麼,“先知的職責就是幫助子民了解自己的命運,我隻是在履行我的職責。你看腳下。”
楊豫低下頭,隨著人影被紛紛拋下,漣漪從湖中心擴散過來,同時也將退後的潮水往回帶了一些,就連海岸線處的命樹似乎也煥發了一些活力。
——但這些對於大海和命樹來說,根本微不足道。源源不斷的生命隻是在減緩它的速度,如果要填滿這片海域,恐怕將所有人都丟下去也不足夠。
俞鳴緩緩搖頭,不認同楊豫所說的,“在新時代的起點,沒有什麼是無意義的,結局早已在緘言中有所預示,使徒的結局也一樣。”
“楊隊長,你作為使徒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她重新用回了這個稱呼,像是感受不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幾根藤蔓掠過湖麵朝楊豫的方向伸來。
在眾人都揭開武器的蒙布,對她拔刀防備的時候,藤蔓在一個恰恰好的距離停下了,溫順且禮貌地停在前方,還在流淌的血漬混雜著海水留下,直接落在了楊豫的衣袍上。
“我十分感謝你能將他們送到這裡來,坦白說,我一度懷疑過你的能力,甚至拋棄了最近的使徒來確保一切順利進行……你讓我很驚訝,我不該質疑神的選擇。”
俞鳴做出一個伸手討要的姿勢,“好了,現在把他們交給我吧,我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