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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豫熱衷於和謝晉遠待在一起,什麼都不做的日子。
某天早上,楊豫醒來的時候,謝晉遠正靠在她身上,手掌牢牢緊握住她,均勻的呼吸聲在楊豫耳邊一起一伏,她隻要稍微低下頭,就能看見他平靜的睡顏。
手臂被枕地太久已經失去知覺,她調整了一下動作,酥麻的癢意就不停從指尖末端湧入軀體。
但她沒有放開他,反而緊了緊手臂,更用力地將他按進懷抱中。
眾人紛紛醒來,都在收拾行囊準備繼續上路,熟悉的幾個麵孔聚在一起,喜氣洋洋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楊豫此刻不關心這些,她隻希望這片刻的寧靜能在持續久一點,能將擁抱的感覺深刻進本能中。
可事與願違,不長眼睛的王副隊注意到她醒了,帶著一臉笑意朝她走來,絲毫不顧忌她懷中的人還沒醒,“隊長,他們走了。”
楊豫食指放在唇間,讓他小點聲,“誰?”
“就那群白衣服的,早上一醒來就不見了。”
那些煩人的家夥終於走了,眾人不可謂不高興,過了這麼多天,總算迎來了一件好事。
她微微皺眉,“連夜趕路走的?”
每天都要行進數十公裡,夜間不休息簡直就是不可能達到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隊伍還要繼續前行。
楊豫一路都提著心。即便走的筋疲力竭的時候也不放鬆,時刻防備著俞鳴可能的突然襲擊。
隊伍順著乾枯地麵上潮水褪去的痕跡一直走著,直到他們走出這片一望無際,仿佛永遠也沒有儘頭的石漠,在一個山穀中見到了命樹乾枯的枝乾。
無論分枝有多少,樹的主枝乾隻會有一個,他們橫跨這片戈壁時,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其他分支了……這或許就是主枝乾,這意味著,他們真的很靠近樹木的根部,楊豫反複提及的終點終於要到了。
枝乾粗壯龐大,但已經枯萎了有一段時間,輕易就被掰扯下來當成了今夜的柴火。
充足的木料讓柴火不再發出難聞的氣味或駭人的突兀爆響,這晚的柴火燃地很高,旺盛地最邊緣都能感覺到充足的暖意,大家都在為此感到高興,少有的沒有倒頭就睡,幾乎徹夜狂歡,一直在歡呼和擁抱聲中雀躍難眠。
直至半夜,人們才消停下來,疲憊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睡下。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陷入甜美夢境中的謝晉遠躺在楊豫身邊,熟悉呼吸聲催眠又令人安心,但她卻隻是抬頭望著星空,眼睛一直沒能喝上。
她沒能睡著。
這片地方對她來說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個溝壑,每一個枝乾的紋路都在記憶中清晰可見。
她看著星空,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片熾熱的白晝,晃地眼部灼傷,無處可避。
她閉上眼睛,就來到相似的地方,她看到自己掰下枯乾的枝乾,長久脫水的木材在掰下的一瞬間就化為塵埃,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楊豫上輩子死於一個晨曦的夜晚。
白光從天空上灑落下來,剛剛落下的太陽又重新出現在空中,奇特的景觀仿佛是一個預示。
人們從睡夢中驚醒,分不清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
隨後世界開始搖晃,地在震動,天在旋轉,曇花一現的太陽消失了。霧氣從地底中漫上來,將視線模糊成一片白色。
在寂靜的夜裡,大地裂開縫隙,將猝不及防的人們吞噬進去,又重新合上。數不清的裂縫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直到……直到她自己也墜入一個裂縫中,在高速落體時失去意識。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距離末日真正到來還有很久。這次,他們肯定能到達終點。
衣襟被輕輕扯了一下,謝晉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神色清明地一滾,鑽進她懷裡。
見楊豫朝他看來,他笑意吟吟地親在她嘴角,隨後卷了卷毯子,安心地將眼睛閉上。
“睡不著嗎?”
“嗯。”
她的眉頭始終是緊皺的,要不是睜著眼睛,還以為她陷入什麼無法脫離的噩夢——或許現實本身就是一場噩夢也說不定。
但謝晉遠隻是湊上來蹭了蹭她,楊豫的眉頭就舒展了。
她聲音流露出久未說話的沙啞,在這片夜色中並不顯得突兀,“我在想你之前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