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12(1 / 2)

不管約翰自顧自離開的蘇雁回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便乾脆讓黃包車車夫送自己回宋家, 給錢的時候還特意多給了些, 讓車夫很是喜出望外, 連連道謝。

宋家門房聽到動靜, 探出頭來見是蘇雁回提前回來了, “哎喲!”了一聲趕緊拿了傘出來迎。一麵替她撐傘一麵開口, “雁回小姐您怎麼淋著雨就回來了。”

“沒事兒。”蘇雁回低著頭快步往裡走,等到廊下才伸手抹了把額上雨滴,隨意的甩了甩衝門房笑,“就淋了一點兒。”

頓了頓後衝門房道謝後往裡快步走, “您也快進去吧,彆站在外麵被雨淋著了。”

門房拿著傘“哎”了一聲, 目送蘇雁回離開後才笑著搖搖頭收了傘往回走。

一麵走時還不禁哼著小曲兒,心情愉悅得很。

這邊淋了點兒雨的蘇雁回,穿過走廊還未走到自己現在住的房間便連打了兩個噴嚏,恰好被經過的宋媽聽見,趕緊“啊喲”了一聲快步上前, 一麵拉著蘇雁回進屋, 一麵翻找出乾淨的布巾給她擦頭發。

手上動作未停的同時,嘴上也未停,帶著對她的關心各種念叨,“雁回小姐您怎麼沒等著和少爺一起回來呢?這時候的雨可是染了秋的, 容易生病得很。哎,您要不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衣服吧, 我先去給你煮薑湯。”

說完也不等蘇雁回回答,便風風火火的轉身往外走。

蘇雁回見狀也並不因為宋媽的這股子親熱感到反感,反而笑得眼角彎彎的利落應了一聲,等人出去後便拿了乾淨衣服轉進浴室。

等略燙的水緩和了身上因雨勢造成的冰冷後,蘇雁回微微抬頭,輕籲了口氣。

嘩啦啦隻有水聲的環境下,將外界和這裡隔開。似形成暫時獨立的小結界。這片刻的寧靜不僅僅是外界,還有逐漸沉靜的心。不知為何蘇雁回便想到了蘇姨娘。

記得以前有次白蘭聲故意捉弄自己,不等她至學堂出來便硬是將前來接送她兩的汽車給叫走了。害得她好不容易坐了輛黃包車才順利回家。

偏偏白蘭聲還一副驚訝的看著從外回來的蘇雁回,先聲奪人的開口說,以為她提前先到白府了。

老是時不時做一些這種見不得人的小動作,像每隔幾天就專門跑到你麵前飛的蒼蠅一樣惹人厭。

隻是那時還是“白蘭舟”的蘇雁回對此雖感不悅,卻也還不到為了這種小事和白蘭舟陣爭吵的地步。不過她也確實因為淋雨惹上風寒,弄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養了約莫半月才完全康複。

那段時間,蘇姨娘便一直守在蘇雁回的床沿邊照顧。她至今都還記得又兩次半夜發低燒,自己動不了又口渴,半夢半醒之間便是不放心晚上睡不著的蘇姨娘,披了衣服來看她,溫柔的喂自己喝水的。

一想到這份溫暖今後再也不會感受,隻剩緬懷。蘇雁回抹了把臉,慢慢蹲下身去,盯著水至上方灑落眼前,閉上眼讓自己再沉浸在那些情緒一小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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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館。

“這件事過段時間再說吧。”王天闕聽完王父的話,心中很是不耐的起身,用行動表示自己並不想再就這件事談下去,“公司還有事要處理,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王父的回答,便轉身欲往外走。

這樣的行為讓王父怒不可知,一拍沙發扶手便厲色嗬住王天闕,“站住!”

王天闕不耐的頓住,卻並未轉過身來,隻是將雙手插進褲兜裡微微閉眼。打算給王父一點點麵子。另外兩名王家公子在旁邊看著,相比老二王少軒翹著二郎腿一副看好戲的嘴臉,老三王陌善倒是稍有點兒良心,略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王天闕。

不過家中三個他最沒本事,要不是跟著王天闕混,估計外麵的人都對他這個王家三少爺當做空氣。

所以相比王少軒敢一直將對王天闕的不滿和挑釁掛在臉上,甚至還敢和老爺子嗆嗆聲。他這個三少爺連屁都不敢在王父麵前放大聲了。

王天闕這副不打算合作的樣子讓王父見了更是氣氛,一拍扶手“你!”了一聲後,又伸手指著他,一副鬨不明白的恨恨,“天闕!你到底怎麼回事?!賀蘭現在也回來了,你們兩個也訂婚多年。現在怎麼談到結婚卻推三阻四?!我告訴你!這件事今天必須說清楚!不然你彆出王家這個門!”

莫名其妙,整個上海灘誰不知道王、白兩家早有婚約啊。人家留學在外的時候,每周都會的寫信寄出去。現在人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對婚事推脫了起來?!

難道這種事還要人家女方主動來開口嗎?!反正前兩天王父和白父見麵小聚時,白父已半開玩笑的提了一句。

這對於女方來說已是極限了。要是再拖久了。彆說是兩人的婚事,估計這幾十年的朋友也做不成了。

王天闕站在那兒,又狠狠閉了下眼調整情緒後才又睜開,轉身看向王父,“父親,我不是不結婚,我隻是不想這個時候結婚。”頓了頓後王天闕略感煩躁的反問,“難道就不能過段時間再說嗎?”

“過段時間?”王父覺得王天闕莫名其妙,“我這不是已經過了幾天才又跟你提嗎?!你還想過幾個過段時間?!”

說到這兒王父又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扶手。

話音剛落便聽旁邊傳來一聲輕蔑意味濃厚的嗤笑聲,惹得王父扭頭就朝三子王陌善的方向瞪去,瞪得王陌善條件反射的縮了下脖子,然後有些委屈的回看王父,好像在說“不是我”一樣。

王父微愣,心中訕訕但麵上卻依舊保持著尊嚴移開眼,不讚同的看向真正發出輕蔑聲音的二子王少軒,沉聲,“少軒。”

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可惜這股威嚴哇王少軒根本就沒放在眼裡,翹著二郎腿繼續低垂了眼專心致誌看自己的手指甲,頭都不抬一下的對王父說,“爸,說不定人家心裡其實另有意中人,所以現在才不想結婚呢?”

說到這兒頓了頓,扭頭看向王父,帶著嘴邊的譏諷給建議,“真是這樣你就好好問一問我的好大哥,是新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乾脆也彆另外挑時間了。和白家商量商量,直接雙喜臨門好了。”

“哦。”王少軒說到這兒恍然,慢慢看向至他出口已經轉過身來,現在正忍著怒氣沉默瞪著自己的王天闕,半點不懼他的氣憤,繼續挑了眉毛挑撥王天闕早已脆弱的神經線。

“那要是一次取兩個的話……那是按照西方的還是東方的呀?穿婚紗還是新娘服?哎呀……乾脆一中一西好了。”王少軒又頓了頓,鞋尖點啊點的,盯著王天闕慢條斯理,意味深長的開口,“一個紅事,一個……白……?”

王父聽了心裡一咯噔,立刻出聲嗬止。

但“少軒!”兩字才堪堪出口,王天闕已直接一拳惡狠狠的揍到王少軒臉上,使得他整個人都在沙發上一倒。

被一拳揍偏臉的王少軒嘗到嘴邊的血腥味,手背一抹確定見紅,立刻就站起身朝王天闕撲了過去。兩兄弟便這樣當著王父和三弟王陌善的麵打得不可開交。

“反了反了!我看你們是要反了!”王父錯愕後趕緊叫王陌善上前勸架,“老三你快點把他兩給我分開!”

“啊?!”王陌善聽了苦哈哈,兩個哥哥他誰也惹不起啊。

但王父不聽這些,見他麵露猶豫立刻瞪眼,加重語氣嗬斥,“快!”

王陌善沒辦法,見管家聽到動靜已經帶著下人趕過來了,便衝這些人嗬斥,“還不快幫忙?!”

下人們彼此看了一眼,這才上前將王天闕和王少軒兩人分開,兩兄弟麵上均有掛彩,但要說誰吃虧點大概是王少軒了。

眼鏡被打掉不說,連鏡片也被踩壞。現在被分開後立刻甩開下人的手,喘著氣從地上撿起一麵鏡片已經龜裂的眼鏡,重新帶上後嗤笑一聲依舊帶著譏諷看向王天闕,“怎麼?生氣啊?生氣就對了。”

“但有些時候,無論你是生氣也好,悔恨也好,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王天闕!你就慢慢品嘗這種滋味吧!”

說到最後王少軒伸手指著王天闕,一字一句的狠狠指向他。

王天闕也略顯狼狽的站在那兒,被王少軒這些話砸得呼吸一窒,胸口悶痛。突然就像是跑了氣的氣球,剛才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隻剩餘空虛縈繞在心,彙成看不見的魚線,慢慢將其纏緊,隨著他每一次呼吸隱隱作痛。

他甩開王陌善和下人的手,抿著唇一句話都無,沉默的往外走去。對於身後王父和王陌善的呼喚充耳不聞。

王少軒見狀,又冷笑了一聲。用手背一抹嘴角也同樣拔腿往外走。

王父見了氣得拍沙發扶手,“你又要去哪兒?!少軒?!”

正在邁台階的王少軒鞋尖磕碰台階邊緣,踉蹌了一下站穩後,頭也不回沒好氣的回答,“配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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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王天闕!你就慢慢品嘗這種滋味吧!

直徑衝到酒吧裡的王天闕,一麵將烈酒當開水一樣灌,一麵回憶起剛才王少軒說的話。眼圈便慢慢紅了起來,也不知是被烈酒熏紅的還是因為王少軒的話。

一杯杯往嘴裡灌的時候,卻怎麼也喝不醉,甚至以前原以為都是尋常的點滴,在此時此刻均逐一浮現眼中。

王天闕這種不要命一看就知道是借酒消愁的喝法,讓原本見他衣著不俗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想上前看看能不能得點好處的女郎見了,也不由止了步伐,一轉身再找其他人了。

被王父叫出來找人的王陌善,一進門便在酒吧台一眼看見了王天闕。趕緊上前阻止他這種不要命的喝法,著急的勸解,“大哥!大哥!彆喝了!你再這樣喝下去會死人的!”

王天闕對於王陌善的勸解充耳不聞,甚至在他伸手搶自己手上的酒杯時,還非常不耐煩的甩開手,含糊的喊著“彆管我!”

“大哥!”王陌善實在忍不住,用力從他手上奪下酒杯,狠狠往吧台上一放,怒瞪已經坐不穩,快從高腳凳上滑下來的王天闕。眼裡滿是失望,“我印象裡的大哥不是這樣的!逝者已矣,就算你現在再難過可她還是已經死了啊!”

王天闕雙眼半合,趴在吧台上手胡亂的抓,嘴裡還念叨著“給我,把酒還給我”這樣的話。

王陌善實在看不過眼,將錢一付便用力架著王天闕往酒吧外走,侍者見了趕緊上前幫忙,所以兩人合力將王天闕塞進小汽車後座時,王陌善又丟了幾張錢給侍者,算是給他的小費。

這才在對方千恩萬謝點頭哈腰的聲音中開車離開。

期間王天闕雖不情願,可奈何他現在酒勁上頭,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攙扶著那兒有力氣能掙開。

但趴在後座緩了緩後又來了些力氣,剛一動便從後座上滾了下來。嚇得正開車的王陌善差點在馬路上踩錯油門。

不過這樣的急刹車還是嚇到了原本在正常行走的路人,甚至嚇得在小汽車後麵不遠的一黃包車車夫趕緊停下,就怕撞到前麵的昂貴小車。到時候就算把他給賣了也賠不起。

頓時引得周圍陷入小小的混亂中。

不過王陌善現在才來不及管外麵怎麼樣,第一時間便扭頭朝後座看去,卻見王天闕捂著額頭手軟腳軟的慢吞吞爬起來。

這一摔好像反而把他的酒勁甩掉了一些。

“大哥你沒事吧?”王陌善關切的問。

王天闕重新坐好後,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手肘支撐在膝蓋上,捂著臉緩緩搓揉了下算是醒酒,之後支撐著額頭對王陌善開口,“陌善。”

“啊?”王陌善一麵開車一麵微微側首應聲,剛剛出了點兒騷亂,現在他可得更小心點才行。

“……去海邊。”王天闕繼續保持著微微前傾,雙手撐著額頭的姿勢,衝王陌善說。

“這個時候?”王陌善忍不住在心裡叫苦連天,這時已經是7點了,等開到海邊估計天都黑儘了。王陌善心裡有些擔心王天闕是不是會想不開,趕緊乾笑著把王父搬出來當擋箭牌。

“大哥――爸爸叫我找到你馬上帶你回去啊。”王陌善苦哈哈。

話音剛落王天闕便抬起頭來瞪著王陌善的背影,雙眼布滿血絲,一字一句,“我說去海邊。”

這話陰惻惻的,讓王陌善禁不住感到背脊一涼,頭皮發麻,什麼反對的話都不敢再說連連應聲,“行行行,去海邊去海邊。”

說完見身後沒了動靜,才又等了會兒偷偷透過車內後視鏡看向後座,卻隻見王天闕重新低了頭,看不清他此時模樣。

好不容易到了海邊後,果然就像王陌善想的那般天全黑了下來。偏偏王天闕拉開門便往海灘的方向走,嚇得王陌善趕緊也從駕駛座出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沙灘上追上王天闕,“大哥!哎大哥!”

追上後趕緊雙手抱住王天闕,生怕他想不開,一麵勸解,“大哥,這逝者已矣,彆這樣!彆這樣啊!”

咋咋呼呼的聲音讓從車上下來就一直直勾勾望著海麵的王天闕啞然開口,“……彆吵。”

“啊?”王陌善有點兒懵的閉嘴。

王天闕看著不斷緩緩推進的海浪,還有海風聲,微偏了頭閉上眼似在感受什麼,半響後又說,“……你聲音太大,會讓我聽不見蘭舟在說什麼的。”

這話讓王陌善一愣後,竟被他身上傳出的情緒感染,居然也覺得有些鼻酸。

――說起來,白蘭舟在的時候,和他的關係雖然一般,但從來沒有因為他的沒有詮釋而輕視過自己。

不像白蘭聲,是不是會擠兌一下他。但白蘭舟……真的一次都沒。

想到這裡,王陌善竟也慢慢鬆了困住王天闕的手。輕聲喊了聲“大哥……”

之後頓了頓又想張嘴說什麼時,最後卻也慢慢閉上,僅化為一聲歎息。

“……你先回車上吧。”王天闕看著麵前大海,頭也不回的對王陌善繼續啞著聲音開口,“我隻是想在這兒待會兒。”

王陌善無聲的拍拍王天闕的肩膀,這才轉身往回走。中途時不時回頭,不放心的看看王天闕。

等他重新坐到駕駛座後,透過前擋風玻璃,看見王天闕依舊站在那兒。海風將他身上衣服吹起衣角,獵獵的時候竟讓王陌善產生一種……王天闕在微微發抖的錯覺。

半響後王天闕深呼吸了口氣,衝著大海大喊,“蘭舟――”

“白蘭舟――!!我愛你啊!白蘭舟――!!”

一聲聲嘶吼,如杜鵑泣血聲聲悲情。聽得王陌善都不僅微微搖頭,很是傷感。

用儘了力氣的王天闕緩緩軟膝跪下,猶如沒了靈魂的空殼。臉上滿是追悔莫及的痛苦,他看著大海喃喃,“……蘭舟,你聽見了嗎。”

“我真的……”王天闕慢慢俯下身,兩隻手握手成拳,捏得骨節發白,連彎下的背脊都痛得在顫抖。

“……我的真的愛你啊……”

王天闕的額頭貼在沙地上喃喃,但現在無論說什麼,那個女孩兒都永遠不可能回應這份感情了。

有些事。有些人。

過去了,那就是過去了。

永遠都不要想有能夠回頭的機會。

悔恨嗎?

那就繼續悔恨吧。

抱著這份悔恨,用整個餘生來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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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雁回睜開眼,一扭頭便隔著窗戶看見蒙亮的天。隨著她偏頭一滴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至發間。

在滑落耳裡時蘇雁回趕緊抹去,從床上爬起來後靠著床頭坐著發了會兒呆。

――昨天晚上,她又夢見蘇姨娘了。

緩緩深呼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後,蘇雁回才振作了精神,掀被下床,準備洗漱穿戴後開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昨天把約翰罵了一頓,也不知道那些話有沒有效果。

蘇雁回一麵想著一麵略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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