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見狀越發肯定買辦經理不是在騙人,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多方打探才總算探聽到一個大消息。
北方某位大老板因手裡暫時斷了現金鏈,便打算將手上持有的德國某煤礦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賣掉。
這位大老板因為和約翰以前有些私人交情,又知道他現在開了買辦行,便主動找到他說了這件事。
約翰自然是大喜過望,原本他是想自己吞下這些股份的,可惜自己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占到中間的百分之五就已經很不錯了。但約翰又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便私下找了這位買辦經理,商量著如何將剩餘的百分之十五出手,順便自己再從中撈一筆。
要說起來,這些股份在四大亨眼裡,雖然有難度,但全部吃下卻也沒什麼問題。但放在約翰大班手上卻不行。畢竟……他的買辦行是屬於自己的,就算再想賺錢也得保證手上至少有小十萬可向銀行、百貨公司做抵押的流動資金才行。
這百分之五的股份,都是他狠了心收購的極限。再多便會影響買辦行現在的運作了。
肯尼打聽清楚後真是大喜過望。約翰沒有這筆錢,可他有啊!
所以肯尼直接越過平時那位私交不錯的買辦經理,找到約翰開門見山談股票的事。
剛開始約翰還各種否認,表示這都是子虛烏有的謠傳。直到肯尼說出那位買辦經理的名字後,約翰臉上才露出一點惱怒之色,似在責怪那人嘴巴怎麼這麼不緊,竟然喝了兩杯酒就隨便將這麼重要的事說了出去。
沒辦法,約翰見肯尼已經知情了,便也隻好承認自己手上確實有這些股份。而且賣家昨天晚上又打了電話來催促,表示就算虧一點也行,總之就是要儘快,因為他那兒也快撐不住了。
要是今天肯尼不來,約翰為了朋友,估計也要去找四大亨之一的榮家,遞拜帖求見了。
肯尼聽聞後大喜過望,覺得自己運氣還真是不錯。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幫忙分擔一部分壓力,並表示既然約翰的朋友說便宜一點也能賣,便便宜點多賣點給自己。至於中間這傭金加上回扣,自然是少不了約翰的。
當然剩餘的嘛,他也可以立刻找到人來分擔,兩人還能從中再賺一筆呢。
約翰也是買辦行大班,僅猶豫了下,便在“多年好友”和金錢中選擇了後者。但也表示這件事得快,因為他的多年好友已經催過他好多次了。
肯尼當即表示沒問題,自己先將原本已經轉到米國的錢全部又轉回來,留下一小部分後剩餘的全部用於買約翰手裡的股票。足足買了百分之十。
自己的那一份敲定後才說去幫約翰聯係人,掉頭便直奔了朱家。
不過約翰做事也穩妥,等肯尼表示他的朋友可以收購剩餘的百分之五時,約翰直接告訴他隻剩百分之三了。因為蘇雁回剛剛從他手裡買走百分之二。
這個回答讓肯尼突然想起約翰的買辦行也和蘇雁回有合作關係,有一批海外線的貨便是通過約翰的買辦買賣的。所以蘇雁回會知道,估計也是約翰自己找的門路。
看樣子……是不想讓自己分走太多的傭金啊……
這下肯尼對約翰的最後一點疑慮也完全打消,朱庭也在他的打包票下花了不少錢買下了最後的百分之三。
自此。肯尼完全被蘇雁回套牢。
“還做得更真的一樣。連煤炭質量都有。”段瑞虎好奇探頭看了眼約翰交給蘇雁回的合同,扭頭便衝約翰豎起大拇指。
“當然。”約翰笑,“因為是真的有這麼一個公司,也確實是有怎麼一個礦的。”
“啊?”這倒是讓段瑞虎和年嬌金驚訝了,“這戲也做得太全了吧。”
約翰笑,朝正在檢查合同有無漏洞的蘇雁回看了一眼後,這才開口,“這得多虧小朋友了。”
這麼厲害的?
段瑞虎和年嬌齊齊看向蘇雁回,就連崔小愛和吳小哥也是一臉崇拜,看得蘇雁回不得不開口解釋,“是我去請穆然幫忙弄的。”頓了頓後隱晦的說,“他的表弟在德國。”
明白了,總之這就是家大業大的好處。
段瑞虎和年嬌默默點頭。
“哎……”約翰雙手枕在腦後,整個人往沙發靠背靠去,隨便翹起二郎腿笑著開口,“總算能休息一下了。”
頓了頓後約翰又看向蘇雁回,“你打算什麼時候和肯尼攤牌?”
“那就看他最近老不老實了。”蘇雁回將合同全部裝進牛皮袋裡,交給崔小愛。剩餘的事她知道該怎麼做。
約翰等人點點頭,和段瑞等人又互看一眼後又問,“那下一個目標是誰?”
蘇雁回抬眸,開口,“……錢家。”
錢壘至今都以自己是白賀蘭的護花使者自居,哪怕白賀蘭和王天闕已結婚多年也未動搖她在錢壘心中宛若女神的位置。
不想辦法讓錢家騰不住手來,以後真對付上白家的時候,錢壘必定出手。
“錢壘的百貨公司被我們的金玫瑰擠兌得生意慘淡了很多。”崔小愛一聽蘇雁回的話,立刻將這段時間自己和吳小哥調查的結果告知給蘇雁回。
原以為也許會對蘇雁回有所幫助,但她隻是搖了搖頭,“這點東西對錢家來說不算什麼。”
年嬌等人聽了也默默點頭,“這到是,最主要的還是在錢大人身上啊……”
“這倒是麻煩。”段瑞虎拍腦袋。
“不著急。反正他們身上跳蚤多。”蘇雁回倒是不著急。
那就聽老板的慢慢來唄,眾人說完正事又聊到其他,中途約翰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段瑞虎,“老虎哥,你怎麼會看煤炭的質量的?”
說到這個段瑞虎便驕傲了,拍著胸脯說,“這算什麼?我祖上是打鐵的,對煤的需求最是嚴苛。”頓了頓後竟來了科普的興趣,“我們鐵匠家的小孩兒,從小就要幫著家裡拉風箱,常年累月下來,我光看那煙就大致知道是哪兒的煤。”
“這麼厲害?”年嬌聽了,和他鬥嘴的毛病又犯了,一副不信的架勢默默斜眼段瑞虎,“不會是你胡咧咧的吧?”
“嘿……”段瑞虎不服氣了,挽著袖子就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架勢,“你還彆不信。要是將這個和賭錢分個主次,那我認煤的本事絕對是正的。”
段瑞虎一麵說著,一麵豎起大拇指比了比,相當驕傲。
年嬌見他這副眉飛色舞的樣子,禁不住笑,“行行行,你厲害、厲害可以了吧。”
“哎,我說真的啊。”段瑞虎著急,生怕年嬌小看了自己,“那燃起來的煙,顏色不一樣裡麵含的東西也不一樣的。撫順煤就那煙是偏黃的,因為硫酸質過多,做出來的東西質地碎,韌勁兒就少些。所以我們大多用開灤煤。”
大家暫時沒事,便也安靜坐著聽段瑞虎講。也算是增長見識了,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能派上用場。
“不過這不管是開灤煤還是撫順煤,都沒我們那兒的一種煤好用。”段瑞虎吧唧吧唧嘴說,“那煤啊,同樣的大小,比開灤煤耐燒多了。而且塊完整,鮮少有小塊兒,不像開灤煤,運回來的時候還得準備鐵鍬,動不動就要沿路把碎煤渣給鏟起來。”
話音剛落,蘇雁回和約翰幾乎是同時福臨心至,不約而同便臉露訝色,彼此互看一眼。
常年的默契讓他們剛四目相接,便心照不宣。
這一幕倒是弄得其餘四人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段瑞虎,左右看看後疑惑開口,“……怎麼了?”
還是年嬌反應夠快,腦筋一轉便猜到了蘇雁回和約翰的心思,笑著代替兩人回答段瑞虎,“老虎哥,你剛才可是說了個發大財的生意啊。”
“……啊?”段瑞虎看看崔小愛和吳小哥也在年嬌的“提點”下麵露恍然,隻剩下他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便又左右看看,憨厚老實的又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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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仔細詢問過段瑞虎後,第三天段瑞虎便帶了自己信得過的人坐火車離開上海灘。
這整天出入上海的人都數以萬計,段瑞虎名下的賭場和歌舞廳就算他本人不在,手下人也能將其打理妥當了。根本不需要他整天坐鎮。加上和王、白等商人也不是一個圈子的競爭對手,所以並沒多少人注意到他的離開。
除了殷玖。
“二爺。”手下推開殷玖辦公室的門,走近後回報,“一直守在段瑞虎那兒的兄弟說,今天一大早段瑞虎就帶了七八個人,坐火車離開了。”
“哦?”殷玖挑眉,抬頭看向手下,“知道去哪兒了嗎?”
“石門市。”
殷玖聽了不由沉吟,自言自語,“……他去哪兒乾嘛。”
“二爺,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手下想到什麼似的對殷玖說,“不是說這段瑞虎以前很慘,後來銷聲匿跡了幾年重新出現在上海的時候又財大氣粗了嗎?會不會……傳言是真的?”
這段瑞虎真的有一大批金子?
殷玖搖搖頭,表示這謠言並沒什麼可信度。但他也不打算詳細的和手下說,乾脆吩咐,“這樣,你帶七八個人,跟著去看看。不要被他們發現,明白嗎?”
“哎。”手下應聲,立刻便出門叫上自己信得過的兄弟,打算坐最快的一班火車離開。
而就在殷玖派人去跟上段瑞虎時,同一時間吳小哥也急急進入蘇雁回的辦公室。
“小姐。”等蘇雁回抬頭看向自己後吳小哥又說,“您之前送去給災民的貨船回來了。但那邊的回執簽收單和我們送出去的東西,有很大出入。”
吳小哥一麵說一麵將手上的回傳資料遞給她。
肯尼一定想不到蘇雁回敢通過他的買辦行運送東西,是因為物品抵達後會有人專門在那邊清點核對後,重新拍份接收清單的電報回來。
所以蘇雁回根本不擔心肯尼會在貨船上做手腳。
或者更正確點說,她現在巴不得肯尼在貨物上做小動作,這樣自己才好乘機發難。
“我到底是應該稱讚他還算稍微有點兒良心呢,還是該說他膽子實在不小呢?”蘇雁回粗粗掃完清單,抬頭對吳小哥說,“米換成了碎米,雞蛋全部拿走,倒是藥品,十箱留了一箱。”
說到這兒蘇雁回笑著搖搖頭,將電報往桌上一放,又開口,聲線微冷,“把他找來吧。”
吳小哥點頭,直接就用蘇雁回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肯尼。說明來意後,肯尼趕緊坐著小車便在二十分鐘內趕到。
一進辦公室便衝蘇雁回點頭哈腰,謙卑的樣子一點都不想是敢背後做這些小動作的人。
可惜蘇雁回並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也懶得走過場,雙手抱肩往椅背上一靠後,便衝吳小哥抬了下下巴,等吳小哥將清單交到肯尼手上時才又開口,“肯尼大班,這些是你做的吧?”
話音剛落肯尼臉上就露出訝色,隨即苦著臉喊冤,“蘇經理,冤枉啊!我哪兒敢在您的眼皮子低下做這種事?更何況這還是您的貨。這一定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乾的!這樣蘇經理,您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複。”
蘇雁回伸手拿起桌上鋼筆,立著在桌麵跺了跺後,才又重新看向肯尼。平靜的臉上露出點笑意開口,“可能是我表達得不夠直接。這樣說吧。”
頓了頓後,蘇雁回看著肯尼說,“我不需要任何證據,我也懶得找證據。”手指轉動鋼筆,用筆代手,直指肯尼,“就是你做的。”
肯尼萬萬沒想到蘇雁回竟然這樣不講道理,心裡冷哼一聲後臉上還是那副苦瓜臉,好似真的有滿腹委屈,“如果蘇經理真的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那我也隻能辭職來一表清白了!”
蘇雁回聽了臉上露出更多的笑意,看著眼裡藏著得意的肯尼,直接戳破他的美夢,“你真的以為將錢都轉走了就高枕無憂了嗎?”
肯尼一愣,頓時結巴開口,“我、我不太懂蘇經理的意思。”
“意思就是……”蘇雁回衝臉色已經逐漸不好的肯尼笑,“你能轉走,我也有辦法讓你全部轉回來。”
“你……你……”肯尼想到某個可能性頓時滿頭大汗,雙腿發軟,“那些股份……”
“假的。”
蘇雁回回答得利落。剛說完肯尼便整個人猶如爛泥一樣的軟倒在地。
錢啊……那是他辛苦了一輩子的錢啊……
“肯尼。”
已經覺得天旋地轉的肯尼聽見蘇雁回的聲音,很艱難的重新抬起頭看向她。
隻見坐在辦公桌後的蘇雁回,正單手轉著筆,一手撐著下巴笑看他。“我記得前段時間你跟我提過規矩。”
手指一頓,筆跟著停下。
“現在我來告訴你。”蘇雁回好聲好氣,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以前上海灘的規矩是什麼我不管。但現在嘛……”
蘇雁回抬眸。
“你得聽我蘇雁回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