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宿剛關掉手機打算去床上休息會兒,就聽見樓下傳來門鈴聲。
他走到房門口,麻溜臥倒,衝著樓下輕輕喊道:
“是誰來了。”
隨即,蕭恪的聲音傳來:“訂的輪椅到了。”
白宿往樓梯口爬了爬,爬到剛好能看見蕭恪的位置停下:“你買的輪椅?”
他不記得自己有訂過輪椅。
蕭恪正拆著包裝紙盒,餘光瞥到樓梯口倚著扶手看向這邊的白宿。
他柔弱靠著扶手,眼中滿是好奇的模樣像極了叢林中發現過路人的小鹿崽,不敢靠前,但又十分好奇,隻敢悄咪咪從樹後探出腦袋觀察外麵人的一舉一動。
蕭恪站起身,幾步上樓,拉過白宿一隻胳膊,輕輕發力將他抱起來。
“嗯,還是電動的。”
“那肯定很貴吧。”
“是挺貴,這個月要多發我工資。”
白宿笑笑:“又不是我讓你買的。”
“那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白宿。
他白嫩嫩的耳朵上掛著月亮吊墜的耳飾。
他最近好像十分偏愛這款耳飾,明明給他買了那麼多,卻很少見他戴其他樣式。
蕭恪將他安置在沙發上,把沒拆完的紙盒拆開,裡麵是一架需要自己安裝的輪椅。
翻箱倒櫃,終於翻出了工具箱。
他按照組裝說明書安裝著輪椅,視線時不時悄悄看一眼旁邊的白宿。
白宿手裡抱著杯子,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就連喝熱可可時也不願移開目光。
蕭恪挺直腰背,將襯衣袖子挽上去,露出精健小臂,表麵浮著條條青筋。
白宿明顯感覺到他在故意做給自己看。
他抬起杯子佯裝喝可可,實則為了擋住隱忍不住的笑意。
“你很喜歡月亮?”蕭恪忽然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
就是要營造這種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在不經意間展露自己強健軀體氛圍。
白宿明顯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蕭恪騰出一隻手指指自己的耳朵:“看你經常戴月亮耳飾。”
是的,他喜歡月亮。
這是媽媽留給他的,唯一的、兩人共同擁有的東西。
小時候睡不著,跑到爸媽房間撒嬌,媽媽便會抱著他去到陽台。
小小的白宿窩在媽媽懷裡,循著媽媽的手指看向遠處的天際。
一輪如銀鉤般的月亮清清淡淡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媽媽會說:“我們或許做不成發光發熱的太陽,那就努力成為月亮。”
“為什麼。”小小白宿好奇問道。
“因為它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最溫柔的東西,媽媽的名字裡就有個‘月’字,是因為外婆也希望媽媽能成為月亮一般的人,用自己微弱的光芒照亮獨行於夜路中的晚歸人。”
她是這麼說的,也一直在用溫柔和熱情照顧身邊所有人的感受。
但她去世後不過數月,家裡就來了個新的女人。
後來女人又給他生了個弟弟,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愛,屬於他的財產。
而媽媽走得很匆忙,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唯有一輪明月,他人無法從白宿手裡掠奪。
所以難過的時候,隻要抬頭看看天,所有的不安和痛楚便會被那抹冷白卻溫柔的月光淨化殆儘。
白宿握緊手中的杯子:“嗯,非常喜歡,此生摯愛。”
蕭恪看了他一眼,老虎鉗使勁擰緊最後一顆螺帽。
“好了,上來試試。”
他扶著白宿坐進輪椅,教他扶手上的功能鍵使用方法。
“刹車的時候,要按兩下停止鍵,不然是不會停下的。”
“嗯,好。”
比起上一架輪椅,這一架明顯更為方便舒適,也不用靠臂力滑動,並且轉頭過阻礙都十分省力靈活。
“可以麼?”蕭恪問道。
白宿點點頭,仰起頭,眸中一泓秋水,水光點點:“謝謝,你真厲害。”
蕭恪拎著老虎鉗仔細檢查過每處螺絲。
聽到白宿對他誇獎,他低著頭,嘴角漫上一絲笑意。
“對了,我的代言費打過來了,為表感謝,我請你吃飯?”白宿道。
蕭恪起身,按住輪椅扶手,他一點點湊近白宿的臉,唇角綻開昳麗笑容:“那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頓了。”
白宿跟著笑:“隨你開心。”
穿好衣服,兩人打車去了市區。
白宿不急吃飯,而是先去了銀行,辦了張大額銀行卡,打算將原主卡裡收到的代言費全部轉到這張卡裡。
這筆錢是當時蕭恪給他買首飾以及參加節目的資產證明,包括他在背後借用鬆山的名號幫他爭取到的代言,到時要一並還他,不欠他一分。
因為白宿是普通用戶,每日轉賬有限額,一千萬沒辦法一下子轉過去,隻能分批入賬。
辦好卡,滑著他新的電動輪椅出了門,蕭恪在外麵等得似乎有些不耐煩,淩厲的眉宇深深蹙起,表情不悅。
他長這麼大還沒等過誰,等人的確是件極度消耗人耐心的事,今天但凡換做彆人,他都不會在這浪費時間,多半是扭頭就走。
“抱歉,讓你等太久了麼。”白宿滑動到他身邊,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背,綻開的笑顏夾帶一絲彆樣的美感。
蕭恪看著他的笑臉,微微傾吐一口氣,心中煩悶霎時煙消雲散。
“還好,也沒有很久。”
白宿繞著銀行對麵的餐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間極具異域風情的西班牙式餐廳上。
“去那吃麼?”
蕭恪倒是無所謂,他在吃的方麵向來沒什麼要求,對美食也沒什麼興趣。
餐廳裡的裝修也是非常異域風,這裡沒什麼人,興許是不到飯點的原因,悠揚的舞曲回旋在餐廳中,顯出幾分安靜祥和。
這間店是網紅店,經常有藝人和網紅過來打卡,因此店裡來個明星對服務生們來說也說見多不怪。
白宿接過菜單,禮貌道了謝。
他直接將菜單推到蕭恪麵前:“點你想吃的吧。”
這一點他和母親非常像,每次出去吃飯總要是先讓彆人點。
蕭恪一手抵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打量起對麵的人。
網上都說,這個白宿為人囂張無禮,可他是自己見過的為數不多在接過服務員菜單時會禮貌道謝的人。
一個人對待服務員的態度能看出他的家教和素養。
就連他在所謂的紳士之都英國時,都極少碰到能注意到這種小細節的人。
對他更好奇了。
點菜時,餐廳裡進來五個人,環顧一圈後,在白宿他們後麵那桌坐下。
幾人不知是碰到了什麼開心事,一直語氣激昂喋喋不休,原本安靜的餐廳一下子變成了菜市場。
白宿倒是沒太在意,畢竟物種多樣性。
不大一會兒,他們點的海鮮燴飯和番茄冷湯端上來,香氣濃鬱彌漫。
香味勾引著饞蟲,白宿拿過勺子,舀了一勺海鮮燴飯送進嘴裡。
北極蝦的鮮甜和蛤蜊的鹹香包裹著柔軟的大米飯在口中層層遞進,平心而論,這手藝可比蕭恪強多了。
白宿將頭發攏到耳後,一副準備敞開肚皮吃的架勢。
幾縷發絲隨著低頭的動作垂下,落在唇邊。
他撥開頭發重新攏好,結果頭發又不聽話的垂下來。
見他一直撥弄頭發,蕭恪起身:“等我下。”
在白宿詫異的目光中,蕭恪離開餐廳,過了馬路,走到銀行旁邊的商場裡麵。
十幾分鐘後,他回來了,手裡多了一隻還沒拆封的發卡。
發卡上一隻鑽石小鹿,在燈光的照耀下璀璨生輝。
蕭恪拿出發卡走到白宿身邊,手指輕輕攏過他耳邊的長發,用小鹿發卡彆住。
白宿怔了怔,抬手摸向那隻小鹿發卡。
良久,小聲道:“謝謝。”
蕭恪坐回去,抱起雙臂欣賞著自己的得意傑作。
今天白宿穿了一件白色高領內衫,外麵是十分淡雅的藍色開衫毛衣,顯得溫婉可人,本來男生戴發卡會顯得怪裡怪氣,但這隻可愛的小鹿就恰如其分地落在他的發間,配上這張雌雄莫辨的臉蛋,隻要他不開口,沒人會知道他是男人。
亮晶晶的首飾在很多人眼裡稍顯俗氣,但蕭恪確定,沒有人再比白宿更適合亮晶晶。
白宿倒是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