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餐,節目組以抽簽形式給每位嘉賓分配了任務。
這農場是節目組租來的,農場主不在,自然也不能苛待了他養的動物和果園。
除了第一天拍攝可以隨意拎農場的動物蔬果做食材,剩下的日子,想得到食物必須要靠貨幣來換,一旦五百元的啟動資金花完,他們就要想辦法自己去賺。
而農場的食材也是明碼標價,按照丹麥現在的物價來算。
上午的抽簽任務,隻要嘉賓不出岔子完成,可以每人獲得一百塊的獎勵。
白宿抽到的任務是:母豬的產後護理。
白宿:……
蕭恪抽到的任務:幫農場的看門惡犬洗澡。
蕭恪:……
農場的母豬剛抱了一窩小豬崽,照顧母豬可是個技術活。
必須要保證母豬在哺乳期是健康的,才能確保小豬不生病,順利長大。
其中要涉及到幫母豬檢查胎衣是否完全排出、奶水是否足量、是否有炎症以及喂食等許多問題。
白宿先在網上查了查母豬產後護理需要的工作,詳細做了筆記,儘可能做到的事無巨細。
他滑著輪椅去了豬圈,後麵跟了單獨跟拍的王VJ。
此時的直播間分成了八塊小格子,左下角有每人直播間的觀看人數,觀眾可以根據自己喜好任意點擊進入觀看喜歡的嘉賓。
而現在觀看人數最多的就是沈闕,幾千萬的觀看人數。
第二個就是蕭恪,大家都想看看金貴的老總要怎麼給農場見人就吠的惡犬洗澡。
第三是顧青禾,他抽到的任務跟他本人一樣高貴唯美:幫農場的孔雀順毛。
唯獨白宿,隻有幾萬的觀看人數,其中一半改是來看他笑話。
照顧臟兮兮的豬,想想都很酸爽。
估計這自詡高貴的小糊咖半道就要喊受不了了吧。
看著不良於行的白宿,王VJ有些不忍心,小聲道:“沒事,你儘力就行,我會幫你的,我老家在農村,小時候見過爸媽照顧產後母豬,大概有點思路。”
白宿笑笑:“沒關係,謝謝你了。”
剛踏進豬圈,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兩人忍不住找了口罩戴上。
白宿來到剛產崽的母豬圈前,就看到一頭三百斤的黑色母豬側臥在角落,一堆還長著絨毛的小豬崽哼哼唧唧擠在它懷裡吃奶。
圈裡遍地都是排泄物和不明物質,光是看著,就連自稱有經驗的VJ都受不了的連退幾步。
即便戴著口罩,但這股惡臭還是一股股直衝大腦。
白宿皺著眉頭穿上防護服,坐在豬圈前陷入沉思。
【哈哈哈怕了吧,要啥自行車,厚臉皮靠著蹭吃蹭喝度過倆月得了。】
【喜大普奔,照顧豬和他的氣質非常搭。】
【受不了了,恐怕下一句就是“老子不拍了”。】
但白宿未能如黑粉所願,他打開豬圈柵欄門,滑動輪椅進去。
母豬見到陌生人有點應激,慘叫兩聲想往上起,奈何剛生產完,實在沒力氣,馱著笨重的身子往上起了些,又哐當一聲臥了回去。
被驚擾的小豬哼唧著一窩蜂躲到角落瑟瑟發抖。
白宿記得以前看過一檔科學節目,說豬的智商其實很高,甚至比部分犬類都高,相當於四歲小孩的智商,還能理解一些簡單的語言。
他儘量放輕聲音,慢慢伸出一隻手撫摸著母豬的耳朵,用英文哄道:“乖乖,不怕,我來照顧你哦。”
母豬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叫聲漸漸降了下去。
白宿就這樣伏著上半身撫摸了母豬很久,整個上半身都一陣酸痛。
終於,母豬不再哼唧,甚至還用儘力氣換了個姿勢,用豬鼻子在白宿掌心拱了拱。
看來是卸下了防備。
VJ舉著相機,嘴角漸漸揚起一絲笑意。
動物其實很有靈性,它們能分辨人是否有惡意,善良的人總是特彆招動物的喜歡。
母豬被摸得很舒服,哼唧兩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有膽子大的小豬見狀也試探著走到白宿身邊,仰頭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
白宿輕輕抓起母豬一條後腿,對比著筆記檢查它的身體情況。
萬幸,它很健康,沒有炎症問題。
轉頭,望著臟兮兮的豬圈。
但如果不快點清理這臟亂差的環境,很難保證母豬之後會不會突發炎症。
白宿讓VJ幫忙遞了鐵鍬過來,一點一點清理著豬圈裡的排泄物。
不算暖的天氣裡,他忙出薄薄一層細汗。
儘管這味道幾次讓他想撂挑子走人,但這頭臟臟的母豬在它看來就是一位甘願為了孩子遭受折磨的母親。
為了生產它幾乎丟了半條命,小豬出生它也不得安寧。
說不說的,還有點感動。
清理完豬圈,他又去接了熱水,找了毛巾過來一寸一寸幫母豬擦拭著身體。
但彈幕依然不依不饒:
【真會演,為了艸人設真是豁出去了。】
有時候,豬比人更會識人心,難怪會有“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豬的差距都大”這種說法。
小豬們在角落縮了半天,見來人並無惡意,紛紛試探著邁出向前一步。
白宿望著這一圈圍繞在他腳邊的小豬,小豬剛出生不久,小小一隻,身上還昂揚著絨絨細毛,像蒲公英一樣十分可愛。
白宿抱起其中一隻小豬放在腿上,小豬乖巧的在他懷裡嗅來嗅去,腦袋一拱哼哼唧唧在他懷裡臥倒,小豬鼻在他掌心蹭來蹭去,似乎在求摸摸。
VJ看著這一幕,嘴角瘋狂上揚。
見清理得差不多,白宿不厭其煩將一隻隻小豬抱到母豬懷裡吃奶。
十幾隻小豬擠在媽媽懷裡喝得不亦樂乎。
但有一隻小豬,比彆的小豬要瘦小很多,看起來還傻乎乎的,似乎四肢也不太利索,跌跌撞撞在豬群後麵來回踱步。
一般每胎都會有個特彆瘦小搶不到奶吃的小可憐。
白宿撥開小豬群,將這隻小可憐塞到媽媽乳.頭旁邊,但很快又被彆的小豬擠了出來。
它喝不到奶,急得小聲哼唧著,小短腿顫顫巍巍還哆嗦著,看起來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
白宿打算找個奶瓶給它泡點羊奶粉人工喂養。
這時候,節目組過來通知嘉賓半小時後集合開飯。
白宿看向橘紅色的天際,這才意識到已經很晚了。
他看了眼小豬,決定先去集合再說。
白宿滑著輪椅,和VJ聊著天,不緊不慢於寬闊農場中緩緩前行。
農場周圍被一條小河圍繞,橘色的夕陽投在河麵,隨著水麵被微風吹起的微波,碎成晶瑩剔透的橘紅色細鑽。
河邊,一道身影靜坐在那,黑色的頭發被夕陽鍍上一層紅金。
他像個毫無生氣的假人,並未因為節目組來喊人而有一絲半點的動靜。
節目組見喊了他幾聲他也沒動,索性不再浪費時間,小跑著回屋裡集合。
白宿有點好奇,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
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是艾亞。
他麵前還擺了一幅畫,旁邊散落著幾管水彩顏料。
白宿沉思片刻,滑著輪椅到他身邊。
“不去集合麼,要吃晚飯了。”
艾亞動也沒動,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白宿看著他麵前的水彩畫。
畫中是小河對麵的木質小屋,未全部融合的色彩恰如其分表現出小木屋斑駁陳舊的質感,暖色調的屋頂中一抹淡橘色像是夕陽照出的光,完美融合進每一筆色彩中。
但是小屋的結構透視卻有些奇怪。
白宿不太懂美術,隻是美術課跟著淺淺了解過,特彆是這種立方體房屋,應該具有最基本的近大遠小透視。
但這幅畫中的房屋卻是非常誇張的透視,明明這個角度看過去應該全部是側麵,卻意外畫了個全正麵的門頭,房梁的透視也發生了扭曲變化,搭配上陳舊的色彩,頗有幾分賽博朋克的氛圍。
“好厲害。”他忍不住讚歎道。
聽到這句誇獎,艾亞抬眼,眼珠轉向一邊,看著白宿。
接著,他收回視線,自嘲笑道:“有什麼厲害的,透視都不對。”
最近一段時間,艾亞在網上的口碑有了些變化。
起因是他在微博發了一張和麵前這張很類似的建築水彩畫,遭到不少美術生合力圍攻。
說他根本不懂美術,隻會嘩眾取寵。
還說他連基本透視都搞不明白,就靠著家裡有錢瘋狂營銷出的名氣而已,說他的作品隨便丟哪個美院都會被當成垃圾處理。
本來心情就不太好,今天上午又被那個拉小提琴的當眾奪取心頭愛。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連節目組的任務都懶得去做,隻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但意外的,卻有人誇他這副作品很厲害。
白宿看著他冷漠的側臉,聳聳肩:“我是不太懂美術,但像你這樣厲害的人不可能連透視都搞不清楚吧。”
一句話,倏然戳中艾亞內心。
是啊!
他從初中開始走美術生這條路,到研究生畢業學了將近十一年的美術,他會比那些自詡藝考生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初學者還不懂美術?
隻是有時候,他們一旦認定了這件事,不管什麼解釋在他們眼裡都是強詞奪理。
白宿看著湍湍流淌的小河,夕陽在他臉際塗上一抹溫柔紅霞。
“藝術不該落於世俗,更重要的是通過畫麵表達內心情緒,所謂的基礎透視是針對接受應試教育的考生而言,而不是用來約束你。”
艾亞猛地睜大眼睛。
蕭瑟的內心忽然湧上一道熱流。
他緩緩回頭。
瞳孔中映照出白宿清瘦的身影,他靠著扶手單手托腮,望向河麵的眼眸中是摒棄世俗的平靜沉然。
嘭嘭、嘭嘭。
心臟忽然跳亂了節拍。
白宿回過頭,臉上是溫和如黃昏般的笑意:“我真的不懂美術,都是亂說的,但確實是這麼想的。”
不,你懂,你很懂。
艾亞攥緊手中的水彩畫筆,忽然委身疾速收拾好地上的顏料。
艾亞本是嘗試新風格,並對其抱了太大希望,結果一經發布,遭到全網美術生眾嘲,他一度懷疑自己這種風格是不是真的不入主流。
但現在忽然明白了,他的作品不是給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外行看的,是給自己看的,要從畫麵中讀懂自己真實的內心,而不是落於世俗。
管他入不入流,開心才是唯一真理。
他收拾好畫箱,走到白宿身後,雙手按住他的輪椅:“我推你回去。”
白宿愕然地看著他,半晌,點點頭:“好。”
另一邊。
“嗷嗚!嗷嗚嗷嗚嗚嗚嗚~~”慘叫聲從小木屋裡陣陣傳來。
蕭恪一手拿著吹水機,袖子挽上去,淺色的襯衫布滿斑駁水漬,額角碎發還在徐徐滴著水。
這狗子真是天生戲精,明明隻是幫它吹乾毛發,它叫的就像有人要害它一樣。
他一舉起吹筒,狗子就縮在角落裡聲聲哀嚎。
蕭恪抓過狗項圈強行把狗拖過來,打開開關,狗子又開始叫喚。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窗外試圖看看風景平複下心情。
赫然間,兩個男人的身影映入眼簾。
夕陽黃昏下,二人談笑的麵容卻如正午的太陽般刺眼。
背部一點點僵硬了,看向二人的目光是徹骨寒意。
手中的狗子悄悄觀察著這個要害它的男人,見他沒了動靜,趁其不備一躍而下,撞開木門肆意奔向遠方。
跑遠了,又回過頭狗仗人勢的衝著小木屋亂叫一氣。
彈幕笑作一團:
【哈哈這狗子太賤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它了。】
【真是為難咱們蕭總了,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估計他現在正在沉思今晚是給它紅燒還是清蒸。】
一條彈幕飛過屏幕:
【可能……和狗子無關,大家去艾亞和白宿的房間看看就懂了。】
好奇的觀眾立馬轉到艾亞和白宿的房間。
就在兩人談笑風生背後,看到了這座落滿孤寂的小木屋。
【蕭總: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我不明白,蕭格也是個顏狗?就見一麵就喜歡上了?】
【節目效果吧,不然要是誰也不理BBS豈不是很尷尬。】
【那蕭總演技未免太炸天了點,我感覺怒火都要從他眼裡噴出來了。】
【我就想知道,蕭老板到底寫了啥?】回了彆墅,因為部分人沒完成任務還沒回來,白宿打算先上樓洗個澡。
在豬圈待了一下午,味道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他洗完澡換了新衣服下樓後,剩下的嘉賓也都陸續結束了自己的任務回到了大廳集合。
雖然給嘉賓們布置了任務,嘉賓作為非專業人員完成得並不是很好,但節目組不敢當著這麼多觀眾麵苛待他們,還是一人發了一百克朗。
雖然晚餐是大家一起做一起吃,但想吃什麼食物還是得自己買自己做。
白宿在豬圈待了一下午,實在沒什麼胃口,打算隨便吃點蔬果沙拉墊墊肚子就行。
他滑著輪椅來到果園,在裡麵轉了一圈,看到一棵枝繁葉茂的柿子樹,橘紅肥碩的柿子高掛枝頭,十分吸引人。
他伸手試了試,夠不到。
白宿探頭看了眼四周,確定沒有人在周圍,便站起身,踮著腳摘了兩隻還泛著青的柿子,隨後把錢放到柿子樹下等工作人員來取。
兩隻柿子花了他十二克朗,肉疼。
他滑著輪椅打算繼續往前走走看還有什麼好吃的水果,剛走沒多遠,便看到一高挑身影伸長手摘下樹上一顆蘋果。
正摘蘋果的沈闕餘光看到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走過來,看著他懷裡可憐兮兮兩隻柿子,隨手扶著他的輪椅,輕笑問道:“你還想吃什麼,我請你。”
白宿搖搖頭:“沒什麼胃口,就這樣吧。”
沈闕將一兜水果放進白宿懷裡,騰出雙手幫他推著輪椅,臉上是溫文爾雅的笑:“今天下午忙完了就去你直播間看了看,說實話,還是挺讓人意外的,明明是之前從沒接觸過的事,你做起來竟也得心應手。”
沈闕委身,湊到白宿耳邊:“你真的很厲害。”
白宿漫不經心摩挲著月亮耳墜,視線波瀾不驚,仿佛早已習慣這種誇獎:“大家都是第一次乾農活,都做得細致入微,說明隻要用心,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
沈闕稍稍有些驚訝。
作為藝人,無論是自己八卦還是身邊工作人員閒聊,網上是是非非總也知道點。
他以前一直以為白宿是那種不會說話四處樹敵的類型,但聽他隨口而出的感歎,覺得他情商還挺高。
“對了,你的手好些了麼。”白宿又問。
沈闕抬手看了眼食指上那朵漂亮的蝴蝶結,禁不住置於嘴邊,像是不著痕跡的一吻。
微微上挑的眼尾眯起狹長的弧度:“好多了,多謝你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