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整個房間安靜的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就連經驗豐富的MC都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尷尬的氛圍。
白宿抬眼看向騰遙,表情自然不迫。
他發現了?
那天在窗台掛窗簾被他看到了?
還有其他人看到了麼?
但說“欺騙”未免矯枉過正,他沒有以此牟利騙取他人同情,而是儘可能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但這個騰遙,擺明看不得他好。
頭一次吃到新鮮瓜的觀眾更是齊齊在彈幕刷“白宿解釋一下”。
“你在說什麼。”
但是沒等白宿開口,蕭恪先冷冷反過來質問道。
白宿並沒殘疾這事,他比誰都清楚,但這件事一旦曝光,勢必會影響他之後的工作和名譽。
“什麼我在說什麼,第一天過來時我在樓下,正好看到白宿爬上窗台掛窗簾,很難理解麼?”
“他房間的窗簾是我幫忙掛的。”蕭恪看著騰遙,眼底揉冰。
騰遙嗤笑一聲,脾氣上來了:“你現在對他什麼心思,當然會護著他幫他說話。”
說罷,他看向白宿:“小白,你誠實告訴大家,你的腿到底有沒有問題。”
白宿莞爾,絲毫不慌:“如果我說確實有問題,你要我怎麼證明呢。”
“為什麼要他來證明,誰主張誰舉證才是規矩。”蕭恪道。
節目組都忘了這是現場直播,都看戲看傻了。
導演眼見無力回天,心一橫,到時鬨大了乾脆就說是劇本好了,起碼要保護藝人們的名節。
騰遙見對方還不死心,也不知道白宿這狐狸精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傲慢笑道:“我是沒證據,但前天晚上八點半左右的監控,你敢放麼。”
“我關掉了。”白宿笑道,“你知道的,我是殘疾人,身體不方便,不願把狼狽姿態放給彆人看。”
蕭恪卻忽然看向節目組導播:“房間監控關掉了,走廊上的應該還在,就遂了他的意,放吧。”
導播求助地看向導演,導演沉吟片刻:“放吧。”
不可否認,有矛盾就有看點。
看直播間蹭蹭上升的觀看人數就知道了。
導播無奈,找出前天晚上八點半的監控。
高清監控屏幕中,蕭恪高大勁悍的身影出現在鏡頭中,隨即敲開了白宿房間的門進去了,很久沒出來,導播快進視頻,發現他過了近一個小時後才出來。
“八點半到九點半期間我一直在白宿房間聊天,窗簾是我掛的,真心奉勸,眼睛不好及早就醫,少給彆人添麻煩。”蕭恪夾帶寒意的低沉嗓音透著不可違抗的堅決。
騰遙心中一跳,不禁開始懷疑,難道那晚真是自己看錯了?
他猶疑地看向顧青禾。
顧青禾也在看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柿子。
“好,這個當我看錯,昨天你摘的柿子怎麼說,柿子樹那麼高,你坐在輪椅上不可……”
“我幫他摘的。”沈闕忽然出聲打斷他。
他素來有禮,也很反感這種隨便打斷他人說話的不禮貌行為。
但這句話說出來時,語氣中明顯暗含怒氣。
“就算我不幫他摘,地上掉了那麼多隨便撿兩個也可以,你不要再繼續強詞奪理擾亂拍攝進度。”沈闕原本溫柔的眉宇倏然淩厲,漆黑的瞳孔中仿佛跳動著急促火苗。
不知是得知蕭恪在白宿房間待了那麼久,還是單純反感騰遙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茬,他隻覺胸前憋著一股火氣,燒的全身難受。
“我親眼看到……”
“什麼親眼看到,看錯了道個歉就好了,不要再繼續浪費大家時間了。”
意外的,再次打斷他的竟然是顧青禾。
騰遙愕然,良久,不可置信地看向顧青禾。
他這話什麼意思,跟著彆人一起聲討他又是什麼意思。
他現在騎虎難下,又不可能說這是顧青禾的主意,這種關頭,還有人會信麼。
騰遙的瞳孔一點點擴張,驚恐不安透過眼底溢了出來。
腦袋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倏然間,他猛地拿起桌上的花瓶,衝著白宿便疾步而去,忽然抬手按住白宿的腿。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隻花瓶被高高舉起。
隨即,一陣鑽心的疼順著膝蓋骨襲來。
白宿隻是輕輕皺了下眉,強烈的意誌力迫使他沒有痛的叫出口,也確保花瓶觸碰到膝跳反射神經時,他及時按捺住了。
“你做什麼。”蕭恪忽而起身,大力扼住騰遙的手腕,從他手中奪過花瓶扔到一邊。
“你們不是要證明,我就證明給你們看啊。”騰遙說這話時已然沒了底氣。
艾亞和陸遠錫他們也趕緊上前查看情況。
導演暗罵一聲不好,通知導播趕緊切廣告進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廣告,觀眾們都傻了:
【臥槽我看到了什麼,白宿是不是裝殘我不知道,騰遙惡意傷人這是我親眼所見。】
【我他媽都看傻了,還能這樣玩?】
【搞什麼啊,騰遙是瘋了嗎?】
【人家都監控澄清了騰遙還不依不饒的,真ex。】
【BBS真會裝啊,為了翻紅不惜下血本請人演這麼一出我他媽也是佩服。】
【是是是啥都是裝的,所以什麼時候給小白發個影帝獎?】
一片混亂中,白宿抓緊輪椅扶手,指節透著一抹蒼白。
他看著騰遙,眼中是強烈的不甘,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來又是那麼委屈。
他雖一個字沒說,但所有人卻從他濕潤的眼眸中讀到了他那句隱忍含恨的——“現在你滿意了麼”。
艾亞忍不住出聲對騰遙道:“我知道你性子耿直,但這不是你欺負彆人的理由!”
一向不愛過問這種破事的陸遠錫推了推眼鏡,冷聲道:“勸你儘快道歉。”
沈闕蹲下身子,手掌輕輕附在白宿的膝蓋上,眉宇間微微蹙起:“會覺得疼麼?我幫你檢查下有沒有受傷?”
白宿搖搖頭:“沒事,其實感覺不到。”
可在他人眼裡,這就是故作堅強,更令人心疼。
蕭恪拉過白宿的輪椅,沈闕的手掌一下子脫離開。
他委身,動作嫻熟的一隻手穿過白宿背後,一隻手穿過腿彎,稍稍一使勁,白宿被他攔腰抱起。
不顧眾人喊聲,他抱著白宿回了房間,把人輕輕放在床上。
他的臉冷得可怕,就連白宿都感覺房間內瞬間凝結成霜,冷氣呼呼吹著。
白宿今天穿的褲子還算寬鬆,蕭恪小心翼翼幫他把褲腿挽上去,勻稱白皙的小腿上多了一道礙眼的青紫。
看到傷痕的瞬間,蕭恪隻覺心頭被人用力捏了下。
他皺著眉頭,手指不敢去碰,怕他疼。
外麵還在吵,能聽到騰遙聲嘶力竭的嘶吼,一遍遍重複著“就是為了試試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沒知覺,不是故意傷人”。
而白宿,當然知道,在蕭恪這裡,自己腿沒殘疾的事或許已經真相大白。
但蕭恪並沒有跟著拆穿,反而在竭力維護他。
白宿不著痕跡打量著他的表情,忽然道:“你相信騰遙說的麼。”
蕭恪抬眼,手慢慢伸到白宿身邊,輕輕抓起他一隻手:“我怎麼會信他,我又不是傻瓜。”
心頭忽而一跳。
白宿猶豫地看著他,心裡莫名產生一絲奇怪的情緒。
可他確實是個傻瓜,明明可以懷疑,卻還在強迫自己內心說服自己。
可以這樣理解麼。
白宿低下頭,鼻間輕歎一聲。
他的確一直在欺騙彆人,可如果不這麼做,不知原主那些如狼似虎見不得他好的對家會不會就此放過他,
他也不是第一天在這個圈子裡混,知道有些人為了自己出頭能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他好不容易在這個圈子站穩了腳,卻因為一場穿書,失去了一切。
隻是想自保,並沒有真的想欺騙他人獲取同情。
隱瞞的過程非常艱辛,他也在等一個能讓他敞開心扉說出一切真相的人,起碼心裡難過時還可以和他說說心裡話。
可會有這麼個人的存在麼?
蕭恪見白宿沒回應,以為他被騰遙這麼一下傷了麵子,心裡正難過著。
他在床頭坐在,緩緩靠近白宿。
手臂試探地攬住他的肩膀,輕輕往懷裡送。
見他沒有掙紮,甚至還主動將頭靠近自己懷中。
清瘦的身子隔著薄薄的襯衫依稀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蕭恪伸出另一隻手抱著他往懷裡又送了送。
鼻間是濃鬱的香氣。
他輕輕將下巴擱在白宿頭頂,對方鬆散翹起的發絲搔著嘴唇有些癢癢的。
他收緊雙臂,將人完全禁錮在懷裡。
“彆難過了,等會兒我抓那人過來給你道歉。”蕭恪的聲音很輕,輕到像在哄一個脆弱的小嬰兒。
白宿被這一句逗得笑出聲,他使勁往蕭恪懷裡靠了靠,身體放鬆地倚著他。
能聽到蕭恪的心跳聲,怦怦直跳。
白宿眯起眼睛,一隻手搭在他胸前:“你的心跳得好快。”
蕭恪頓感臉頰發燙,忙移開視線:“我心跳一直很快。”
“哈哈。”白宿抬起頭,“那你需要去醫院做個心臟彩超。”
見他情緒終於好了些,蕭恪暗暗鬆了口氣。
他拍拍白宿的肩膀:“我去幫你拿點藥,等我會兒。”
出了房門,蕭恪掏出手機,撥通了秘書的電話。
秘書剛接起電話都沒來得及問好,蕭恪便問道:“騰遙這個藝人是哪間娛樂公司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劈裡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秘書道:“是長藤娛樂的,現在鬆山在長藤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蕭恪想了想,低聲道:“通知他們老總,合同期間不要給他安排任何工作。”
這一出相當於溫水煮青蛙,不給藝人安排任何工作代表他往後都賺不到錢,就這樣靠著他,等他忍不住了會主動找公司解約另尋出路,到時他還要賠償公司很高一筆違約費。
雖然騰遙現在正當火,但娛樂圈不需要這種心術不正的藝人。
隻要他們想,日後可以培養一百個一千個騰遙出來。
蕭恪用手機擋住嘴角笑意,路過大廳時看了眼還在發瘋的騰遙。
這就是現實啊。
站隊很重要。
他又看了眼還在一旁假情假意幫忙說話的顧青禾。
笑容擴大幾分。
蕭恪一走,白宿立馬蜷起腿檢查傷口。
剛才騰遙那一下真使了狠勁,現在烏青一片,膝蓋疼得不敢動彈。
白宿吹了吹傷口,手指輕輕揉捏著傷口附近的皮膚。
房門忽然響了兩聲。
他忙拉下褲腿,伸直雙腿,喊了聲:“進。”
房門打開,沈闕頎長優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裡還端著一盤小點心。
“好些了麼。”他走進來,隨手將點心送到白宿手裡,“吃點東西。”
“我沒事。”白宿拿起一塊精致的草莓小蛋糕,小小咬了一口,綿密清淡的奶油融化在舌尖。
“勞你費心了。”
沈闕坐得筆直,一條腿翹疊於另一條腿上,小小一個動作都彰顯著良好的素養,身姿優雅,頸挺肩直,素淡簡約的白襯衫沒有刻意打理,卻無一不透露出異於凡人的矜貴感。
他微微歪著頭,眉眼含笑凝望著白宿吃東西的動作。
因為臉蛋小且瘦,所以即便是小小一口也會在腮幫子上鼓起一個圓。
紅豔的舌尖不經意掃過唇上的奶油,留下一片濕潤。
在娛樂圈這個美人遍地跑的地方,什麼絕世神顏逆天顏值沈闕都有過合作,也曾和他們演過情侶,有過長時間的接觸,他也承認那些人的驚豔絕倫,但僅限於覺得長得還行。
隻有白宿是唯一一個令他一眼便怦然心動的。
說不上來到底是被他哪方麵吸引,隻是每次看到他時,便覺得心臟化作一灘糖水,甚至會忍不住幻想很多有關“未來”的故事。
視線從他的臉頰劃到耳際。
還是那枚鑽石月亮耳墜,璀璨生輝。
“小白。”他忽然出聲道。
白宿停下咀嚼的動作,詫異看過去。
沈闕用眼神看向盤中的糕點:“可以給我吃一個麼?”
白宿將盤子推過去。
沈闕作勢張開雙手看了眼掌心,隨即攏起十指,他單手抵著下巴,笑眯眯道:“忘記洗手了,可以喂我麼?”
“所以你用沒洗的手幫我準備了糕點是麼?”白宿微微皺著眉,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沈闕笑出了聲:“反正已經吃下去了,考慮再多也於事無補。”
白宿無奈地搖搖頭,抓起盤中最後一塊橙子蛋糕遞過去。
他手放得很低,方便沈闕伸手接。
而這時,沈闕忽然用身體將椅子拱遠了些,方便上半身傾下,張嘴從白宿指尖銜過那塊蛋糕。
蛋糕被咬走後,他的指尖還殘留著一點奶油。
沈闕忽然抓住他的手,另一隻手從口中取下蛋糕,嘴唇一點點靠近。
當唇珠馬上碰到他指尖的奶油時,白宿縮回手,抽了紙巾擦掉奶油。
沈闕愕然地看著他,良久,輕笑一聲。
“吃東西不要吃得臟兮兮的。”白宿義正言辭地教育道。
沈闕抬手擋住嘴巴,輕輕咀嚼著,眼神卻始終沒從他身上移開。
吃完了蛋糕,沈闕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來回打量了下白宿的房間,目光最終落在桌上那張表白卡。
“我很好奇,你說他會知道的,那個‘他’指的是……”沈闕靠近,聲音放輕,“有機會是我麼?”
平心而論,白宿對沈闕沒有半點想法。
“猜對了就告訴你。”
沈闕見他不想說,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也就不再繼續逼問。
“節目組讓我上來通知你一會兒開會,你再休息下就下去吧。”
白宿點點頭。
沈闕站起身,幫他把身後倚著的枕頭往上提了提,確保他能倚得更舒服些。
他走到門口,止住腳步,回頭看過去。
戴了許久的月亮耳墜,以白宿這種飾品不重樣的性格來看,一定是特彆喜歡才會頻戴不換。
所以那是他最重要的東西麼?
沈闕揚起嘴角。
他一定會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