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
蕭鬆山享受著難得的父慈子孝的氛圍,良久,他輕輕拍了拍蕭恪的手示意他可以了。
“小白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他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你去陪陪他。”
蕭恪點點頭,隨手脫下外套蓋在蕭鬆山腿上,叮囑道:“再坐一會兒就進去吧,外麵冷。”
他點頭答應著,目光看向闊步離開的蕭恪。
他的兒子從一個隻會跟在屁股後邊喊爸爸的小豆丁出落得如此高大精健,寬肩窄腰大長腿,氣質斐然,怎麼看都和他媽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的兒子啊,無論平時倆人關係怎麼緊張,也永遠都是他的驕傲。
蕭恪來到白宿房門口,敲敲門,屋內傳出一聲含糊不清的“進”。
推門進去,就見白宿嘴裡的牛肉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半截吊在外麵,筷子上還夾著一片牛肉晃晃悠悠。
“我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吃鍋望盆是個什麼光景。”蕭恪笑吟吟走到白宿身邊,俯下身子,“也給我嘗一口?”
白宿忙把筷子上的牛肉一並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起圓圓一塊。
他用公筷在火鍋裡劃拉著,劃拉半天好不容易撈出最後一塊牛肉。
望著最後的牛肉,白宿陷入沉默。
良久,他極不情願的夾著牛肉送到蕭恪嘴邊:“就……就最後一塊了。”
字裡行間都是在表達“就剩最後一塊你就彆跟我搶了吧”。
蕭恪搭眼看過去,見旁邊桌子上擺了隻塑料袋,袋子裡隱約露出半盒牛肉,是專門給蕭鬆山留的。
能從他嘴裡剩下吃的,難度基本和登天差不多。
蕭恪無奈地笑笑:“算了你吃吧,我怎麼忍心虎口奪食。”
話音一落,熱乎乎的牛肉片便被塞進了他的嘴裡。
白宿施施然放下筷子,擦擦嘴:“吃吧,吃了以後不許氣我。”
這時候,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嘉賓房間裡都響起了敲門聲。
兩人狐疑地對視一眼,蕭恪起身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幾個工作人員,他們背著手一副巡視江山的架勢,還不等他們進屋,幾個扛著攝像機的VJ便從縫隙裡擠了進來。
“你好,我們觀察到有嘉賓疑似私藏違規物品,所以所有人現在要接受檢查。”
白宿起身,環伺一圈房間:“就這麼大地方,查吧。”
幾個工作人員長驅直入,分成兩組分彆負責檢查蕭鬆山和白宿的床鋪行李。
節目組忽然來這麼一出,屏幕前的觀眾也沒意料到。
但大家似乎都非常喜歡看這種熱鬨,彈幕比平時多了一倍。
檢查其他嘉賓大多是草草翻過一遍床鋪就算了,唯獨到了白宿這邊,工作人員事無巨細,連枕頭套都要拆下來摸摸裡麵。
幾個工作人員把床墊子掀開後,沿著床板縫仔仔細細檢查過一遍,沒有找到違規物品。
他們又看向白宿:“麻煩白老師打開您的行李箱讓我們檢查一下。”
說話的時候,其餘幾位嘉賓的房間檢查完畢,聽說白宿那邊還在查,便好奇地聚集而來查看情況。
聽到還要檢查白宿的行李箱,程思羽卻詭異地看了眼旁邊的辛吉安。
就見辛吉安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行李箱,揣在口袋裡的手不住摩挲著,撐起口袋形成不規則的輪廓。
程思羽忽然疾步回了房間,不多會兒又回來了。
“到底在查什麼呀,什麼違規物品。”程思羽笑道,“節目組該不會以為我們藏了炸.藥吧。”
工作人員沒搭理他,將白宿的行李箱拖出來放在地上,打開。
他們把每件衣服都抖摟出來,仔細摸過每一隻口袋,依然一無所獲。
奇怪?沒有?難道辛吉安的零食不是白宿給的?
工作人員麵麵相覷,隻得作罷。
就在其中一個工作人員關上行李箱的瞬間,他聽到了箱子裡發出一聲塑料包裝袋摩擦的聲音。
攝像師也聽到了聲音,幾台設備頓時齊齊向那隻行李箱照過去。
工作人員展開掌心順著行李箱內夾層仔細摸過,接著便摸到了鼓鼓囊囊的一處。
這是一道十分隱蔽的夾層,沒有拉鏈是真空包裝袋上密封條的設計,因此不易被察覺。
白宿望著自己的行李箱,開始回憶。
這行李箱裡竟然還有這種構造?他自己都不知道。
工作人員已經毫不留情打開了密封條,在一陣刺耳的沙沙聲中,他從裡麵拖出了一隻小塑料袋,他看了眼白宿,眼神猶疑。
接著他將袋子裡的東西倒在地上,全是些小包裝的零食。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彈幕都傻了:
【不是吧,小白竟然真的私藏零食?】
【啊這……雖然不是什麼違法亂紀的事,但畢竟是節目組的規定,這樣做會破壞公平吧……】
【我去,這麼多!白宿是倉鼠嗎?這麼能囤。】
【嘻嘻嘻果然BBS表麵看著一臉正派,實則知人知麵不知心,嘖嘖。】
【剛對他有一點好感來著,好感,啪!不見了。】
白宿看著地上那堆零食,恍然大悟。
就說呢,辛吉安會這麼好心隻是過來蹭他一頓牛肉火鍋?
原來在這等著呢。
工作人員眉宇淩厲,他拎起一袋零食,語氣夾帶著些許怒意:
“這是什麼。”
白宿看了看零食,回答道:“巧克力豆。”
工作人員:……
“我知道,我是問你這是什麼。”
“巧克力豆啊,你不識字麼?”
“我是問你,這是不是你私藏的違規物品,你承不承認!”工作人員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白宿藏了什麼毒.品。
蕭恪對這人的態度十分不滿,他知道白宿愛吃零食嘴巴饞,但絕對不是這種會暗地破壞規則的人。
“事情沒弄清楚前請你注意你的語氣。”他低聲道。
工作人員也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語氣放軟了些:“節目組有明確規定,在拍攝期間不能攜帶任何食品、化妝品等違規物品,一旦發現有違規者將會在微博通報批評並進行現金處罰,這件事在開拍時就反複強調過吧。”
白宿好像並不急著辯解,反而順著工作人員的話茬接了:“是啊,說過了。”
“好,既然你承認了,那我們要沒收所有零食,並對你進行通報批評,謝謝配合。”
白宿:?
他哪個字承認了?
此時的彈幕隻剩黑粉在跳:
【歐呦~翻車啦!】
【白宿粉天天給自家蒸煮艸什麼偉光正人設,垃圾就是垃圾,就是包裝成金坷垃本質也還是垃圾。】
【白宿的迷妹們怎麼不出來跳了,快說“我家哥哥是被冤枉的,哥哥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開始懷疑蕭恪的眼光emmm】
這時候,程思羽忽然上前一步,從口袋裡摸出一袋零食在工作人員麵前晃了晃,一副醍醐灌頂的表情:“哦~原來你們說的違規物品是指零食啊。”
工作人員看著他也有零食,傻了:“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私藏了違規物品?!”
程思羽笑嘻嘻將零食交到工作人員手裡,道:“哎,終究還是藏不住,好不容易從彆人那裡討來了零食,還沒來得及吃呢就得充公了,早知道我就不拿出來,我真是個笨蛋,對吧,吉安哥哥~”
話說一半,程思羽忽然捂住嘴巴,故作心虛移開視線:“不是,不是吉安哥哥給的,我剛才沒叫吉安哥哥……”
霎時間,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辛吉安。
辛吉安慢慢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程思羽。
他的零食明明就不是自己給的,肯定是他私藏的,這人是有什麼毛病麼,裝什麼**。
這時候,白宿忽然皺起眉頭,滿臉委屈地看向蕭恪,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袖,聲音委屈的都能擰出水來:“我沒藏零食……你相信我。”
一看他這模樣,雖然知道他是裝的,但火氣還是蹭蹭竄到了頭頂。
蕭恪拉過白宿護在身後,居高臨下俯視著工作人員,聲調禁不住抬高八度:
“你們節目組是要靠這種方式提高收視率是麼?天天製造這種沒有意義的矛盾好玩麼?還有那什麼支票,沒能力的節目組才會通過這種方式博取流量。”
節目組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也不敢反駁,畢竟導演也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還沒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被人罵了也隻能忍氣吞聲挨著。
不知是不是聲音太大,震的什麼東西從衣櫃頂上掉了下來,正落在床上。
工作人員眼尖地認出了這是為了方便拍攝而彆在嘉賓領口的微型攝像頭。
白宿撿起攝像頭遞過去,小聲道:“如果你不信,就檢查裡麵的錄像吧,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箱子裡會有零食,應該也不會有人這麼無聊用這種方式陷害我吧。”
工作人員猶豫地看著導演,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導演雖是這個圈子的新人,但也是在職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子,他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也猜出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誰,而現在,他的一個決策就能決定一個藝人的後半生。
他可以假裝是劇本將這件事搪塞過去,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不說彆人,就蕭恪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也勢必要為心上人討個說法。
他真的不敢得罪鬆山集團,他的決策能決定一個藝人的後半生,同樣的,蕭恪一句話也能決定他的未來。
思忖良久,導演落寞地垂下頭,低低道:“公開錄像。”
一聲落雷劈中了辛吉安,他整個人宛如石化了般,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如果這攝像機真的拍到了他的所做作為,那麼一旦公之於世,他的後半生就全毀了。
導演輕歎一聲,示意VJ跟著過來拍錄像內容。
工作人員們魚貫而出,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響亮的一聲“嘭咚”。
幾人詫異看過去,瞬時間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愕然地瞪大眼睛。
一個VJ立馬舉起攝像機要拍,被導演一把捂住鏡頭。
就見導演做了個“噓”的手勢,接著擺擺手示意大家趕緊出去。
臥槽!
這年頭這些人為了自保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
辛吉安竟然直接就給白宿跪下了!
他們甚至都不敢再細看,忙跟著導演一路小跑離開現場。
蕭鬆山休息過來,剛上樓就看到自己房間門口跑出來一堆人,他剛要上前詢問情況,就見蕭恪徑直向他走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笑道:
“爸,咱爺倆出去看星星吧。”
蕭鬆山:“都幾點了還看什麼星星!”
“俗話說得好,沒有高爾夫與您為樂的日子要學會苦中作樂。”
不由分說,蕭恪帶著剛上樓的蕭鬆山又下了樓。
屋內,所有的人都自覺撤離,隻剩下白宿還在垂首下跪的辛吉安。
白宿似乎也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愣了下,但回過神後並沒有要扶他起來的意思。
“對不起,是我做的。”辛吉安低聲道。
現在對他來說,道歉是唯一的退路。
“我知道,就算不知道,節目組已經在整理攝像頭裡的內容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會昭告天下。”
辛吉安閉上眼睛,洶湧在心中翻滾。
他渾身顫抖不止,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他緩緩低下頭,身子漸漸向前前傾,接著,額頭與地麵相親,完成了一個將尊嚴全數破碎的跪拜禮。
白宿實在受不了這一出,轉過身,假裝他磕的不是自己。
“彆,你整這一出想讓我折壽是麼。”
辛吉安一聽,又響亮地磕了一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白宿冷笑:“我現在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可以決定是原諒你還是繼續折磨你,你想過沒,如果我現在因為吃了你假意好心送來的頭.孢消炎藥,你也要向我的屍體乞求原諒麼,那時我還會回應你麼。”
辛吉安垂著頭,猩紅的雙眼已經積鬱了些許水光。
“對不起,我真的太想紅了,所以一時鬼迷心竅,聽信了讒言才做出這種事,我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知道錯了?死到臨頭的懺悔是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虛情假意。
而現在,辛吉安的生死大權被白宿一手掌控。
他知道辛吉安這個人,從出道到現在七八年始終不慍不火,節目組請他來參加節目也純粹是因為預算不足。
他今年三十歲了,已經過了作為藝人的黃金年齡,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淡出人們的視線。
想紅的心可以理解,進了這個圈子的人誰不是為了個“紅”字用儘一切方法往上爬,但紅的前提,是要問心無愧。
白宿並不打算就這麼讓他提前殺青,甭管他是不是真心,他需要他為自己所用。
白宿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在床上,打量他一番,忽然道:“手機在身上吧。”
辛吉安愣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現在拿出來給我養父打電話,打開話錄音。”
辛吉安再次愣住,良久,結結巴巴道:“你怎麼……怎麼知道……”
白宿莞爾一笑:“這你就不用管了,但是現在,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聽說,蕭恪認識很多名導哦。”
辛吉安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撥通了白宿養父的電話,隨手開啟了通話錄音。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來,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辛吉安惶然看了白宿一眼,壓低聲音:“對不起,我沒想到他把攝像頭放在了房間裡,就,被拍下來了,白總,您一定要幫我,節目組現在正在審查錄像,很快就能查到我的頭上。”
“我幫你?!老子自己的兒子還在看守所吃苦,誰幫老子了!”
“那白總不如您放下尊嚴好好求一求白宿讓他撤銷控訴,他……”
話沒說完,被白宿養父的憤怒打斷:“求他?!他這個賤貨巴不得青禾死!我話放這兒了,青禾要是真出點什麼事,他白宿也彆想好過,還有你,辛吉安,你也跟著一起陪葬!”
“讓你下個藥你乾不好,讓你破壞拍攝你倒好,還給人提供了便利,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那邊忿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