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 / 2)

小孩兒又好奇指著在水裡遊動的皮皮蝦:“哥哥,蟲子。”

好,白宿買了兩斤螃蟹,餘額-90

短短一段路程下來,白宿帶的幾百塊錢一分不剩。

不遠處,纖瘦的背影正俯身把貨物往攤位上搬。

“蔣月。”白宿走到她身後喊了一聲。

蔣月忙直起身子,將耳際散開的頭發攏到耳後,小臉有些臟兮兮的。

“班長,你怎麼來了。”

她又看到旁邊的小承知,扶著膝蓋俯身問道:“你就是蕭爺爺的小孫子承知吧。”

承知點點頭,從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放到蔣月手中:“姐姐,吃糖。”

蔣月笑得眉眼似月牙:“謝謝弟弟,你真懂事。”

這時候,正在後麵門頭小店裡忙活的蔣月媽聽到聲音忙走出來,見到白宿,臉上爬上一絲溫柔笑意:“是月月的同學來了啊,呀,後麵還有個小豆丁。”

隨即,他又看著倆人身後一左一右表情如出一轍冷淡的蕭恪和蕭鬆山,尷尬衝他們點了點頭。

白宿脫掉外套挽起袖子進了攤位:“阿姨,前幾天裝貨物的箱子不是弄壞了嘛,重做太耗費時間了,所以今天想來幫你的忙。”

小承知舉起手:“承知也要幫忙。”

蔣月媽笑笑:“你們不會的,這是個技術活,這樣吧,你們要是沒事就幫我看看攤位?我去裡麵忙活。”

白宿點頭答應下來,又看向一左一右門神似的二人,笑道:“那你們打算?”

兩人認命地脫了外套挽起袖子。

開始路過的大嬸大叔也隻是覺得攤位裡多了幾個人好奇瞅一眼,有個大媽認出了蕭鬆山,和他熱情握手:

“哎呀想不到能在這裡碰到蕭董事長,太幸運了,給我簽個名好不好。”

蕭鬆山指指豆腐:“先買塊豆腐吧,這東西營養價值高,做菜吊湯都好吃。”

大媽尷尬一笑:“老家那邊剛送了不少豆腐來,我還愁著怎麼處理呢,就……不買了哈。”

幾個人在攤位前坐了半天,一筆生意沒成單。

蔣月不好意思的給每人送來了熱水:“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是最近生意實在不好。”

“沒關係,反正我們閒著也是閒著。”白宿道。

眾人:隻有你閒著!

白宿從不覺得路邊叫賣是什麼丟人的事,不偷不搶憑本事吃飯罷了。

他舉著一塊豆腐和每個過路的人介紹,大家也隻是尷尬擺擺手疾速走開。

這時候,菜場入口出現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道身影。

逆光看過去,看不清來人,白宿熱情吆喝著:“阿姨要嘗嘗豆腐麼,剛做出來的新鮮又美味。”

兩人慢慢走近,一瘸一拐的,白宿這才看清,其中一個是關馨。

蔣月也看到了她,明顯一愣,迅速彆過頭不想看她。

旁邊這個瘦高個還一瘸一拐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關馨的媽媽吧。

隻見關馨媽滿臉戾氣,一拍桌子,怒道:“讓蔣燕妮這個賤人滾出來!”

一聲尖銳嘶吼,引得周圍人好奇看過來。

蔣月聽到自己媽媽的名字,知道這母女倆是來秋後算賬了。

她擋在前麵,素白的小臉表麵裹了一層冰霜般:“請你放尊重點,我媽媽又沒得罪你你憑什麼這麼侮辱她。”

關馨媽笑得陰陽怪氣:“小賤人也長大了哦?學會護短了?”

蕭鬆山生平最恨這種不知道好好說話的潑婦,眉間擰成一道深深的溝壑,慢條斯理道:“你有事說事,彆在這大呼小叫。”

關馨媽上下打量著蕭鬆山,鼻間發出一聲嗤笑:“呦,看來傳聞是真的嗯?蔣燕妮還真是來者不拒,連這麼大年紀老頭子都不嫌棄,蔣月,你媽用這種臟錢供你讀書你都不嫌惡心?”

蕭鬆山眉頭更深幾分。

但他又不知道這倆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也實在不好插嘴。

大概有教養的人都會這麼想吧。

蕭恪走出攤位站在女人麵前,冷冷俯視著她:“如果你想繼續胡說八道,咱們就去警局好好聊聊。”

關馨媽直接略過他衝著屋裡喊道:“蔣燕妮你給我滾出來!”

聽到動靜,蔣月媽在圍裙上擦著手小跑出來:“不好意思剛才在忙,您有什麼事?”

“啪!”突然迎麵而來一塊豆腐,砸在蔣月媽臉上碎成渣渣,緩緩滑落。

“媽你沒事吧!”蔣月呼吸一滯,趕緊過去扶著媽媽,扭頭對關馨媽嗬斥道,“你有毛病是麼!”

蔣月媽忙擦掉臉上的豆渣,勉強笑笑:“怎麼了,是我家的東西不合你心意麼?我再賠你一塊好不好。”

“你少在這裝蒜!你年輕時候在歌廳當小姐這事兒我閨女還說錯你了?生個女兒也一副死人相,到處出來禍害人,我們家關馨現在因為你倆在網上被人罵成什麼樣了你知道麼?打你還是輕的,你這種□□就該浸豬籠!”

蔣月媽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

她張皇無措地看了眼周圍越聚越多的吃瓜群眾,低聲道:“有事您進來說,不要在這打擾彆人。”

“和你沒什麼可說的。”關馨媽忽然轉頭對著吃瓜群眾拍拍手,“來來來大家來看看,蔣燕妮!年輕時候做陪酒女,生了個小賤蹄子連爹是誰都不知道,你們跟這種人一起做生意都不覺得肮臟?”

人群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幾個不知情的大嬸對蔣月媽指指點點:“沒想到是這種人,看著挺老實的,實則,嘖嘖。”

蔣月媽惶然無措地低下頭,抬手使勁擦著臉上的豆渣。

白宿真的不好意思和這種潑婦一般計較,打也不能打罵也不好罵。

但唯一慶幸的是,他今天來了。

“阿姨。”白宿衝她笑道,“您發泄夠了麼?要是發泄夠了也該輪到我們說話了吧。”

關馨媽陰陽一笑:“你說啊,瞧你這德行,男不男女不女的,誰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

“你再出言不遜我不介意背負上打女人的罵名。”蕭恪一聲冷喝,嚇得所有人一哆嗦。

他太高了,往那一站都讓人有壓迫感。

關馨媽氣勢也慫了幾分,哼哼唧唧道:“我也沒說錯吧,蔣燕妮年輕時陪酒是事實,他男不男女不女也是……”

她咽了口唾沫:“事實。”

“你這麼喜歡講究事實那咱們也好好說道說道你女兒被全網噴的事實吧?”白宿哂笑道,“她和蔣月一直以閨蜜自居,結果就因為她喜歡的男生和蔣月關係好,她就在背後造謠蔣月有艾滋病,還偷看她的日記造謠說蔣月詛咒彆人,你恐怕不知道你女兒當時在班裡被逼著給蔣月下跪道歉的事吧。”

聽到這四個字,關馨媽瞳孔驟縮,緩緩看向始終低頭一言不發的關馨。

“你知道一句莫須有的謠言會給一個孩子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覺得網友說得很對,關馨倒是父母雙全,可就是沒一個會教的。我們承知,在孤兒院長大,可並不影響他成為一個懂事有素質的好孩子,所以你總不能說,這是基因問題。”

“那你們兩口子的基因和生蠔也沒什麼區彆了。”

旁邊攤位的生蠔緩緩張開口子。

生蠔:不要侮辱我,我也是有尊嚴的。

“你!”關馨媽氣得渾身發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找不出來。

“好了。”突兀的,蔣月媽有氣無力地喝止住兩人。

她緩緩抬起頭,一縷頭發狼狽地垂在臉際。

“是,我年輕的時候的確做過陪酒的營生,我父親好賭,負債累累,我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手藝,隻能去乾這一行給他還錢。”蔣月媽緩緩閉上眼,聲音一度哽咽。

“後來我認識了蔣月的生父,他對我很好,還說會和我結婚,我年輕不懂事,一頭紮進他的溫柔謊言裡,結果懷了蔣月後他就消失不見了。”

“但是月月是我的女兒,我能打掉她麼?我舍不得,我不偷不搶,乾力所能及的活兒撫養她長大,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難道就因為年輕時的無奈之舉就要否定一個人的全部人生麼。”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蔣月在一旁已經泣不成聲,緊緊抱著媽媽的腰,淚水暈濕了衣襟。

小承知雙眼含淚,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一樣的遭遇,不一樣的處理方式。

就憑這點,他也相信姨姨肯定是個好人。

他也抱著姨姨的腿小聲嗚咽起來。

蕭鬆山趕緊抱起孩子給他擦眼淚,悄然間,自己也紅了眼眶。

本來已經忘卻的不堪往事,到底懷著多大的勇氣才能再次說出口。

關馨媽哈哈兩聲,對著吃瓜群眾張開雙臂,宛如一個傳教的道士:“各位聽到了,她自己承認了,她就是做過小姐,你們和這種人一起做生意真的不覺得惡心麼?”

人群中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對麵賣生蠔的大叔緩緩問道:“太太,你知道你為什麼摔了腿麼。”

關馨媽一愣,脫口而出“為什麼”。

大叔銀牙砥礪,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報應。”

賣菜的大嬸也道:“我們倒沒覺得和小蔣一起做事惡心,倒是你站在我們地盤上大放厥詞,惡心。”

暴脾氣的賣魚大爺一個箭步衝過來拽起關馨媽的手就往外拉:“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燕妮什麼為人我們很清楚,不用你在這造謠是非!快滾!”

關馨媽一聲尖叫,瘸著腿掙紮起來:“放手你個老流氓!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一聽這話那還了得,攤販們如一窩蜂般湧上來架著關馨媽,連同關馨一起往外推,吼聲不絕於耳:“你報警吧!把我們都抓起來!”

推搡間,鬼哭狼嚎聲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

蕭鬆山好不容易把承知哄好,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深吸一口氣,語氣中是抑製不住的慍怒:

“法務部麼?把你們那邊有民事訴訟經驗的律師都找來,有個朋友想打一樁損害名譽的案子,你們想想辦法儘量把精神損失費提到最高,賠到傾家蕩產那種。”

攤販們上前安慰蔣月媽,蔣月媽感動的雙眼含淚,一遍遍道謝,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大家夥熱情說道要買蔣月媽做的豆腐嘗嘗,被她婉拒。

“謝謝大家的好意,大家賺錢都不容易,我不希望大家為了這件事施舍我,謝謝了。”

她朝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倒是承知,哭了半天哭累了,也餓了。

他看著攤位上碎掉的豆腐,覺得也賣不出去了,扔了很可惜,便小心翼翼問姨姨:“姨姨,承知餓了,可以吃一塊小豆腐麼?”

蔣月媽忙轉身:“這些臟臟,姨姨進屋給你拿剛做好的。”

小承知拿起一塊碎豆腐,搖搖頭:“爺爺說過,不能浪費糧食。”

說罷,他啊嗚一大口。

小孩子吃得嘴邊都是豆渣,豆腐特有的香味瞬間在周圍彌漫開。

聞到香味的過路人循著味道找過來,看見小家夥吃得如此香,忽然也覺得餓了。

“老板,拿三塊錢的豆腐,今晚回去做白菜豆腐湯。”

“這豆腐不錯啊,老板拿五塊錢的。”

一個顫顫巍巍的大嬸在攤位前站了許久,問道:“老板我能嘗嘗麼。”

蔣月媽趕緊給她切了一塊遞過去。

大嬸嘗了嘗,不住點頭:“你家豆腐倒是沒有石膏味兒。”

蔣月媽笑道:“因為我是用鹵水做的。”

鹵水豆腐味道比石膏豆腐更好,但因為成本太高所以生意人一般都會加入石膏做豆腐。

大嬸讚賞地點點頭,遞過去一張名片:“老板,勞你辛苦下,我是醫院承包食堂的,以後我準備每個月從你這批量進豆腐了,就要鹵水豆腐,這樣的吃了對病人身體好。”

蔣月媽接過名片緊緊攥住,她笑中含淚:“謝謝,謝謝你。”

小承知拍拍手:“姨姨笑了,那姨姨,承知可以再吃一小塊麼?”

“當然可以啦。”

原本還寂寞冷清的攤位忽然變得火爆起來,五個人忙得手忙腳亂,蔣月往外端,白宿負責切,蕭恪打包,蕭鬆山收錢,小承知就負責把打包好的豆腐遞給客人。

豆腐供不應求,不得已掛上“已售罄,明日再來惠顧”的牌子。

下午六點,北方的冬天已經大黑。

蕭鬆山抱著已經趴在他肩頭睡著的承知上了車,他看著白宿,忽然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時候讓你父母過來,咱們兩家人互相見個麵談談該談的事。”

蕭恪克製不住笑容:“爸,您的意思是……”

蕭鬆山瞥了他一眼:“我沒跟你說話。”

白宿笑笑:“好,有時間吧。”

可是,原主的父母……配麼?

如果媽媽能來就好了,能向她提這件事麼。

會不會太唐突了。

寒暄完,蕭鬆山關上車門抱著小承知隨著車子漸漸離去,白宿則幫蔣月媽收拾好攤位。

蔣月媽拿了幾張百元大鈔遞過來:“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這是阿姨的一點心意,你也彆嫌少,拿著買點好吃的。”

白宿把錢推回去:“阿姨不用了,酬勞就當我們在您這兒交了學費了。”

蔣月媽詫異問道:“什麼學費。”

白宿看著蕭恪,輕笑一聲:“生於苦難中,衝破桎梏的勇氣。”

說罷,他微微鞠躬:“我們走了,祝阿姨生意興隆。”

見蕭恪還在一邊杵著,他忙按下蕭恪的腦袋跟著一起鞠躬。

蔣月媽看著手中沒送出的鈔票,良久,釋然地揚起嘴角。

昏黃的路燈下,兩道影子被斜斜拉長。

走著走著,蕭恪忽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

扭頭一看,人沒了,回頭,就見白宿靜靜站在原地,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暗示什麼。

蕭恪心領神會:“累了?叫車走吧。”

“不要,要你背我。”

蕭恪嘴上嫌棄著“真是個小嬌氣包”,身體卻誠實地俯下。

白宿往前一跳,上了蕭恪後背。

路燈下,原本斜斜長長的兩條影子融合成一大坨。

“我爸說,要見見你家人,你是怎麼打算的呢。”蕭恪小心翼翼問道。

白宿靠在他的頸間,疲憊地搖搖頭:“不知道。”

蕭恪捏捏他的腿:“還考驗我呢?”

“不是考驗……”白宿歎了口氣。

他和蕭恪的事兒,原主那對鏡頭都沒幾個的父母跟著摻和什麼。

“那是什麼。”

“就是……算了以後再說。”

世界因為這句話驟然安靜下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聽到蕭恪輕聲道:“你有什麼顧慮都可以和我明說,我可以等,等你解決完所有顧慮再結婚也好。”

結婚啊……

白宿抬眼看向霓虹燦爛的城市。

還是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

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蕭恪,隻能,裝睡。

*

周一的早晨,十五班的學生一進教室便迫不及待掏出習題冊。

本周五就是月考了,為了那個“第一”的誓言,拚了!

關馨本來不想來上學了,但被她媽又罵又打攆出了家門逼著來上學。

她現在對蔣月已經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因為她照例和齊甜打招呼,結果齊甜低著頭疾速從她麵前繞過。

看著齊甜倉皇逃離的背影,關馨低咒了句:“草你媽。”

也不知罵的誰。

現在十五班進入緊急警戒狀態,上課一刻不敢走神,去食堂吃飯也要抱著課本。

他們底子太差了,想要追上來就必須付出比常人更多倍的努力。

不為彆的,隻是不想讓他們親愛的班長最後在他人眼裡變成隻會吹牛說大話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