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咖啡喝完,事情談完,回程的路上,蕭恪目不斜視望著車窗外,手指漫不經心扶著方向盤,車內的氣氛是死一般的沉默。

白宿悄悄觀察著他的表情,他嘴唇緊抿,淩厲的眉宇微微蹙起,看樣子,好像是生氣了。

果然還是吃醋了,唉——

白宿思忖著,忽然看見路邊一間蔬果店還亮著燈。

“停車,我想下去買點東西。”他忽然喊停。

蕭恪回過神,慢慢將車子停在路邊,隨手解著安全帶:“想買什麼,我去買。”

白宿又主動幫他把安全帶扣好,笑道:“不知道想買什麼,去逛逛,你不用跟過來了。”

蕭恪靜靜凝望著他,良久,低下頭:“你去吧,有錢麼。”

“這點錢還是有的。”白宿推開車門踏出去,小跑至果蔬店。

待人離開,蕭恪終於釋然地鬆了口氣。

剛才自己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冷淡,其實不是生氣,更多的是擔憂明天的庭審,聽林正禹的意思好像這案子很難打,如果顧青禾真的安然無事出來了,自己當然不會讓他好過。

就是比較擔心白宿,怕他心裡不舒服。

正思忖著,忽然聽到有人敲了敲車窗。

他抬眼看過去,就見白宿站在窗外背對著他,不知道在乾嘛。

蕭恪打開車窗:“怎麼不上車。”

嘩然間,白宿忽然轉過身。

蕭恪愣住。

這……

就見他舉著兩隻核桃抵在眼前,嘴裡兩邊夾兩根紅辣椒向兩邊翹起似獠牙一般,中間咬一片娃娃菜,耷拉著似女鬼長舌。

然後他身體往左一歪,又往右一歪,因為嘴裡含著東西說起話來也有些含糊不清:“小怪嗖來喏~!”

一說話,一邊辣椒沒夾穩掉在了地上,他立馬俯身撿起辣椒,也不管臟不臟,重新塞回嘴裡。

蕭恪睜大眼睛凝視著他,久久難以移開視線。

心裡頭酸酸的。

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冷漠,所以想儘一切辦法逗自己開心麼。

見蕭恪依然冷冷淡淡,白宿緩緩直起身子,將辣椒娃娃菜拿出來,低下頭,弱弱問道:“不好笑麼……”

蕭恪其實鮮少能感受到“感動”這種情緒,以他的身份家世向來沒有憂愁,順風順水的人生也沒有能讓他感動的機會,從小到大他接受到的就是他人的豔羨崇拜甚至是討好。

但現在忽然明白了,這種情緒是心酸的,同時心頭又暖暖的。

蕭恪愣了許久,忽而抬手從白宿手中拿過辣椒白菜,學著他的樣子塞進嘴裡,揚起笑容:“大怪嗖來喏~”

白宿被他逗笑,眼睛彎彎似月牙。

他搭在車窗探進去身子,在蕭恪鼻尖印下輕輕一吻:“你好幼稚。”

他似乎忘了這種幼稚行為是誰開的頭。

蕭恪摸摸他的頭發,輕聲道:“剛才我態度不好,不是因為林正禹,隻是擔心你會因為顧青禾的事心煩。”

白宿翹起一隻腳,一歪頭,笑得如沐春風:“沒關係,即使真判不了他我也不會難過,我有你,他又沒有,從人生上來講,我已經贏了。”

說著,咬了下他的嘴唇,一wink:“人生無憾了。”

*

翌日一早,中級人法外擠滿了大批記者,幾輛車子在門口停下,其中一輛,下來一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身後緊隨一名西裝革履的律師。

雖然兒子被暫時拘留導致白宿的養父一夜之間白了頭,但他今天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和律師有說有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聽說他請的律師邵彬是全國排名前十的金牌律師,戰無不勝,到他手的案子從沒輸過,死的也能讓他說成活的。

而且他和林正禹師出同門,一個導師帶出來的,現在學院裡還掛著他的照片,底下一行大字:

【優秀畢業生】

據說他們學院的學生臨近考試從來不拜什麼這子那子這神那神,拜邵彬一個足矣。

看到白宿和林正禹,他粲然一笑,裝模作樣走到林正禹麵前,朝他伸出手:“師弟,好久不見。”

林正禹也禮貌伸出手同他相握,臉上是斯文有禮的微笑:“那麼,一會兒法庭上見。”

時隔幾個月再見到顧青禾,他已然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穿著黃馬甲戴著銬子,頭發也不知多久沒剪過,劉海兒長的蓋了眼,還胡子拉碴的,滄桑的像四五十歲大叔,低著腦袋被兩名警察從後麵押送出來。

一見到親爹,顧青禾瞬間哭成了淚人兒,也不顧這是在法庭,衝著親爹就喊“爸爸一定要救我”。

白宿的養父見兒子這副狼狽模樣,心都快碎了,想說什麼,但被邵彬律師按住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

隨即,旁聽人員依次入場。

坐在旁聽席最前排的是原告白宿和被告顧青禾兩家的親戚,後麵的都是些對這案子一直很關注的各界社會人士。

蕭鬆山本來也想來,但因為承知不滿十八歲不能進行旁聽,他現在又不敢離開承知半步,隻得不住叮囑蕭恪回去後一定要把過程給他詳細講解一下。

在眾人矚目下,審判長帶著陪審法官從側門而入,依次落座。

在審判台的正中間是一架天平的標誌,彰顯肅穆。

開場白依然是一成不變的宣布開庭,確認雙方身份信息,宣讀案件陳詞等。

接下來,便要由原告進行案件陳詞。

白宿非常平靜地說道:“元旦前一天,也就是二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下午六點,我和經紀人共同前往觀瀾堂酒店麵見希丹路亞中方代理商趙同進行合約簽署,按照正常流程,我們先吃了晚餐,但趙同假借品酒之意在我杯中偷偷下藥,導致我神誌不清,被他帶到酒店,他對我行使了扇耳光等暴力行為,但是被我男友及時救下,經過趙同向警方交代,是被告顧青禾給他打電話,造謠我為了紅什麼都願意做,並且給了他肽類激素藥物,致使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嚴重傷害。”

邵彬點點頭,看向法官們:“原告進行的案件陳述我沒有異議,但是我想請問,原告所謂的受到嚴重傷害是指什麼。”

說著,他拿出一張醫院化驗單:“這是我從原告進行體檢的醫院拿到的體檢單,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身體並無大礙,各方麵均無受損情況,身體健康。”

好家夥,那這就隻能算下藥未遂是吧,不光顧青禾,他還連帶趙同的份兒一塊幫忙給辯護了是吧。

“各位法官,我的當事人隻是購買了少量肽類激素藥物,不構成盈利行為,最重要的一點,他先前並不知道趙同的計劃,所謂的搭橋引線也隻是隨口說著玩,可能不太注意用詞,但本意是為了幫助原告爭取代言,況且朋友之間,互給助性藥物難道也可以被定罪?”

兩位法官和審判長低頭耳語一陣,點點頭。

隨即法官看向顧青禾:“請問被告,你是通過什麼方式得知原告是為了紅什麼都肯做的人。”

像這種名譽案就是這樣,人家造謠你是公交車,法官還必須得問問造謠者從哪知道原告是公交車。

法庭上頓時一片尷尬。

隻有蕭恪和宣雅蘭,兩人用激光射線死死盯著顧青禾。

顧青禾回想著律師交代給他的證詞,在心裡又默念一邊,接著抬起頭:

“因為在拍攝《桃花儘相思》的綜藝節目時,我親眼看到白宿在沒有攝像機的情況下站了起來,說明他在靠假裝殘疾博取大眾同情。眾所周知,殘疾基本等於告彆娛樂圈,在他牆倒眾人推的狀況下,是如何靠著殘疾的身體爭取到了這檔爆火節目,以及節目前的化妝品代言,並且靠著鬆山集團的扶持一路走到現在,我想答案也不言而喻。”

霎時間,所有人都看向原告席的白宿。

如果讓白宿拿醫院的傷殘證明,他確實拿不出來。

難道就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他就可以被冠性為“為了紅什麼都肯做”?

就在這時,林正禹舉了下手表示想要發言。

“我覺得大家好像有什麼誤會。”林正禹看向法官,不卑不亢,“我翻過我的當事人所有的微博、朋友圈等各種交流軟件,確定他從未發表過任何有關自己殘疾的言論,反而一直是網上的黑粉在帶節奏說他下肢癱瘓。”

接下來,他問出了一個問題,但似乎這個問題幫白宿解決了最大的煩惱。

“我想請問法官,難道坐在輪椅上就一定是癱瘓了麼?法律並未規定隻有癱瘓才可坐輪椅,因為腿部受傷行動不便坐輪椅,可不可以呢?”

白宿倏然睜大雙眼。

哇!林正禹牛批啊!

果然,在聽到這番話後,法官讚同地點點頭:“我同意辯護律師的觀點。”

“並且大家也知道,我的當事人和鬆山集團現任CEO是正常的情侶關係,在我的當事人行動不便坐輪椅期間,是他本人一直在照顧我的當事人,並且出資為他談下代言,所以網傳其為了翻紅不惜一切代價的言論,屬於造謠。”

宣雅蘭感動地看著這位年輕的律師,覺得他將來一定是能成大事的人。

果然林書記的兒子也是將門虎子!

白宿快要崇拜死林正禹了,他不光自己思路清晰,還特彆會找對麵的邏輯漏洞,人民群眾有這樣的律師在背後頂著,還怕什呢。

邵彬的臉色沉了沉,他確實沒考慮到這一點,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顧青禾身上而忽略了白宿這邊。

但不慌,見招拆招唄。

顧青禾求助地看向邵彬,就見邵彬用眼神示意他冷靜,現在不要輕舉妄動。

“那麼回歸本案,我的當事人顧青禾先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了朋友助.性藥物,法官覺得這屬於違法行為麼?”

不等法官開口,林正禹再次提出異議:

“事件本身不屬於違法行為,但被告購買的肽類激素藥物屬於我國嚴禁銷售的違禁藥品,因為其藥物成分含有猴子和牛一類動物的尿液、垂體成分,具有非常強的傳染性,這種成分一旦排入海中會造成大量魚蝦死亡、汙染水源,且短時間內無法在體內完全消化,一旦進入城市,將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

林正禹的語氣輕了些:“而我的當事人在被迫服用該藥物後,出現了神經係統紊亂、意誌消靡、譫妄等症狀,甚至無法確定是否有後遺症,傷害確確實實已經造成。而酒店盛過藥的杯子,沒人能確保可以清洗乾淨,如果流入循環用水,其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一番話,條理清晰,字字珠璣,這才是真的見招拆招,換作一般律師估計早就舉手投降了。

對這番話,法官也不能再讚同。

隻有邵彬覺得好笑,反問道:“對方律師,藥物隻有一顆,不必貸款焦慮。”

林正禹不甘示弱:“我還是那句話,重要的不是藥物本身的數量,而是因為蝴蝶效應引發的巨大災難,這屬於公共認知,一旦這件事傳入人民群體中,絕對會造成社會恐慌。”

另外,他又舉例說明當年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件,就是撕開了一道小口子,廢了整座城市。

邵彬就喜歡他拿社會說事,不是喜歡談論社會問題麼,成全他。

他看向法官,自信滿滿道:

“法官,我的當事人顧青禾先生從業多年兢兢業業,按時繳稅,其生父創辦的公司集團一年為國家帶來幾千萬的效益,並且他們父子二人一直致力於關心社會民生問題,常常出入各大慈善機構,並為機構捐款高達上億,幫助國家解決了難題,出於人道主義,我認為決不可讓這樣的人民英雄慘遭牢獄之災。”

來了來了,考慮對社會做出貢獻而響酌情量刑的環節來了。

法官們翻閱著邵彬提交的文件,不斷點頭。

他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證據確鑿。

邵彬仔細觀察著陪審團的表情,見他們似乎十分讚同自己的觀點,稍有得意,小眼神一瞥,看向了對麵沉默不言的白宿。

他當然知道誰對誰錯,但這場官司非贏不可,一方麵他拿錢辦事,另一方麵,能打贏這場涉及多位藝人的官司,定能使他名聲大噪,藝人可不缺錢,豪擲千金從不心疼,這樣他以後就可以專幫藝人打官司,賺夠了錢去國外養老。

“的確是,被告及其家人為社會做出過巨大貢獻,這一點毋庸置疑。”法官點點頭,合上文件。

“我想請問原告律師,你同意對方觀點麼。”

林正禹沉默許久,點頭:“沒有異議。”

一直緊繃著身子的顧青禾瞬間鬆了口氣,看向旁聽席的父親,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他看到父親也悄悄衝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林正禹。

這個肩負著白宿榮譽、所有期冀的律師,竟然就這樣鬆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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