瑉瑩道:“屬下知道。”
庭蕪轉過頭看她:“拿下婁中玉和翁少酒,也算為衛家申冤了,你可想要與你乳母團聚,我可以命人送你回江東。”
瑉瑩笑著拒絕:“我在紫陽山跟隨徐伯,一身的本領都是徐伯和道長親身傳授,殿下,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吧,北夏這一路驚險,瑉瑩隻想陪著公主。”
庭蕪心疼她,初見她時,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跟著乳母靠著沿街乞討過日子,衛家乳母帶著她求到了紫陽觀,庭蕪幼年跟著徐伯回江東時,也是靠乞討活下來。
徐伯心善,留下了瑉瑩,本也沒打算指著她做什麼,問了乳母才知瑉瑩是衛家的小女兒衛瑩,衛家蒙難時,乳母在衛老夫人的指引下帶著衛家小女兒從後門逃走了,後麵北衙軍清點衛家女眷的屍體時,也沒人注意衛家有個嬰兒失蹤。
徐伯命人送乳母和衛瑩回江東,可這小女郎,非要隱姓埋名留在庭蕪身邊。
庭蕪明白自己勸不住她,她問道:“你可願意讓嶽興棋知道你真正的身份,陛下下旨召回流放在外的衛家男子,其中有你的兩位堂兄,陛下給了他們太府寺左藏署令和主簿的官職,雖說俸祿不高,但總有升遷的機會,衛氏無子被封為太妃,可她瘋癲無狀,聖上隻能讓她繼續待在掖庭養著,重修衛府,等你的堂兄回來了,陛下會恩準衛太妃回衛家修養,到時你去見見。”
瑉瑩憂心忡忡:“姑母遭人陷害失去了孩子,嶽夫人也失去了她的親生女兒,真正的始作俑者倒是好好的,蘇都尉在勤政殿外跪了兩天了,陛下並未批他的折子。”
庭蕪道:“嶽大人去勸他了,蘇都尉痛失愛女,婁中玉又是高相心腹,他自然不肯善罷甘休,高氏是棵參天大樹,斷其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咱們心裡明白,陛下心裡更明白。”
瑉瑩不解的問:“婁中玉真的是前朝餘孽?他毒害蘇娘子做什麼?”
庭蕪冷哼一聲:“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前朝餘孽多數被剿滅,剩下的也是一盤散沙,哪來的那麼大的能耐接觸前朝和後宮,不過是擔個虛名,一個連高相都保不住他的虛名。”
“那是誰給蘇娘子準備的鴆酒?”
“太後稱病,唯有皇後,先是召我一人入宮,再引我去中安宮,可皇後賢名在外,她是高相唯一的女兒,班貴嬪沒了孩子於中宮有利,上次為她診脈,她是藥物體寒,不會懷孕,宮裡禦醫必然不會給她開那麼寒的藥,倒有些像我們江東的寒散丹,莫非是她不想有孕?可她貴為中宮,怎麼不想要嫡長子呢?我也沒弄清楚,皇後心裡在想什麼。”庭蕪把書扔在一旁,煩躁的扯著手裡的帕子。
一場春雨,海棠花開,夜間四寂無聲,春風隔花搖窗,燭火斑斑點影,窗邊人影曳曳。
庭蕪坐在窗邊捧著書悵然,燭火輕爆,她想起江東的澹溪阿姊,春日裡,江東濟州的牡丹開的最好,如同嬌羞的少女。
在這北夏,鮮少見到牡丹,牡丹花開富貴,大抵與北夏的勤儉不符。
新帝這兩日尋了多個理由,罷免了禦醫署署正,高新嬋隨著陛下心意差了不少宮人到中安宮侍奉,陛下好不容易得了皇嗣,對班貴嬪是百般關心。
他已許久未去中宮。
高新嬋熄滅殿中的燭火,臉上沒有一絲失落,無愛自然無心得失。
羅裳陪在高新嬋身旁,任由她滅了所有燭光,正陽宮便如同鬼窟,不知不覺中吸乾女子所有的期許。
高新嬋跪坐在羅裳新鋪的褥子上,羅裳阻攔道:“皇後,這是婢子的被褥,您身份尊貴,還是去床上休息。”
高新嬋抬手示意不用:“沈司膳在獄中自儘,婁中玉過不了幾日也要被問斬,他是個多事的,必須除去,不枉你費儘心思如法炮製了前朝鴆酒,阿父稱病避嫌,太後也是如此,婁家倒台,阿父怎麼可能獨善其身,朝堂對他的猜忌隻增不減,彈劾的折子他能攔下來,悠悠眾口,他還能堵住嗎?”
羅裳道:“長勝和與義兩位公子,似乎也不認同丞相的做法,與義公子在巡護營裡,多日未曾歸家了。”
高新嬋不屑的說道:“阿父人前人後,兩副麵孔,偏生教養我們的時候,裝得高風亮節,我那兩位兄長,長兄博學多才,頗有治世賢能,他本適合禦史台,偏被我那阿父提拔為禁衛軍統領,我那二兄,雖說儀表堂堂,但性格豪爽,除了蠢些,待在巡護營,倒也適合。”
羅裳神色飄忽不定:“婢子擔心,丞相不會發現什麼吧。”
高新嬋平靜的說道:“他能發現什麼,咱們的人都處理乾淨了,倒是他在後宮的爪牙,被陛下揪出來不少,他此刻也是徹夜難眠吧,羅裳,下個月是吾的生辰,阿父又該萬般阻撓,拿百姓和國庫壓我,不許陛下為我辦生辰宴,他心裡恨著我,無論是嫁人還是讀書,都是為了我的兩個兄長。”
月亮高高懸掛在蒼穹之上,唯剩一片淒涼之色。
高新嬋對著窗前滲進來的月光,閉目良久,再睜眼時,恍若隔世。
這寂寥深宮,終究得一個人度過。
天漸漸回暖,新帝下旨修繕衛府,衛府跟前路過的百姓議論紛紛。
“這衛家多少年了,不是謀逆大罪嗎?這怎麼平反了?”
“說是光祿寺卿才是前朝餘孽,這真真假假的,咱小老百姓也不知道。”
顧明川在衛府前街駐足,打量著說道:“嶽廷尉還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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