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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蕪垂著頭,許久不回話,明兮九歲,她與嶽沅兮同歲,算起來,她那時快八歲,已在紫陽觀中代替真正的嶽沅兮活了下來。
嶽興棋與徐伯早就商定好了,無論成與不成,不牽連嶽家小輩和嶽家,等北夏舊部集結,她便假死脫身,到時便可將真正的嶽沅兮的牌位歸還於嶽家。
走了許久還未到大道,馬車一路顛簸,明兮晃得難受,胃裡翻江倒海。庭蕪命車夫停下,春兒及時拿過痰盂,明兮吐了個痛痛快快,恨不能把昨天夜裡吃的糕點都吐出來。
庭蕪無奈的問道:“你是不是早上又偷吃燒鴨了?”
明兮沒空搭話,待吐完了才說。
“你知道的,我嘴饞,我忘了阿母的叮囑,要走鄉道了,這路確實顛簸。”
“都與你說了多次了,早膳不宜食葷腥,會傷胃的。”庭蕪輕拍她的背,為她捋順這口氣。
明兮側臥在馬車裡,身上出了不少虛汗,病病歪歪的模樣著實惹人憐愛,庭蕪輕歎,吩咐瑉瑩,前方尋個驛站。
到了驛站,瑉瑩和春兒為女郎們備好洗澡水沐浴,明兮哼哼唧唧的,晚飯也不肯吃了,拉著庭蕪要她講話本子聽。
庭蕪本來要了兩間房,奈何瑉瑩和春兒擔心自家女郎安危,非要守在門口,庭蕪隻得多要了幾床厚褥子,免得她們受涼。明兮磋磨著庭蕪,要聽故事。
庭蕪耐不住磨,跟她講起了上古神話傳說,明兮折騰了一天,眼皮上下打架,非要強撐著,須臾片刻後,明兮熬不住,暢快的睡了過去。
夜沉沉,瑉瑩與春兒身下墊著褥子,側靠在門兩側。庭蕪輕聲下了床,為瑉瑩和春兒細心蓋好被子,才回到床上睡去。窗外有人影閃過,帶動了一點微風煽動燭火,瑉瑩被燭火晃醒,發現窗子沒關緊,起身關了窗,忽見窗沿上有鞋上的泥土印子,瑉瑩半眯起眼,重重關緊了窗戶,庭蕪和明兮翻了個身,繼續睡著。
明兮休息了一晚已無大礙。天方破曉,她們便出發。
瑉瑩在馬車上說起昨晚的事,明兮半闔著眼,想是還沒睡醒。庭蕪穩住瑉瑩,叫她切莫聲張,既被人盯上,那更不能露出馬腳,她們身後還有徐伯的人護著,不用擔心,等到了前麵縣城,再擒賊人不遲。
奔波了兩三天,總算到了成縣,可以停下歇歇腳。
天公不作美,她們前腳找到了客棧要了兩間廂房,後腳下起瓢潑大雨,家家戶戶均在雨幕之中。這場春雨來得不早不晚,偏等在了她們路途中。晚間休息時春雷炸耳,這家客棧卻是安靜,少有人流吵鬨,與以往熙熙攘攘的客棧不同,庭蕪開了一劑安神藥,喂明兮和春兒喝下,明兮喝完便沉沉睡過去了,雷聲亦無影響。
庭蕪朝瑉瑩使了個眼色,瑉瑩立即會意,把主仆二人抱到床上休息,替她們揶好被角。
庭蕪熄了屋子裡的燈,守在門側。不多時,門外長廊響起腳步聲,緊接著,打殺的聲音四起,尖叫聲混合著雷聲,刀劍互砍,火星四濺,恍若人間煉獄。
砍殺聲漸漸勢弱,庭蕪以為是她們埋伏在暗處的人得了手,正欲開門,門外又是一陣喊殺聲,且人愈來愈多,聽著得有一二十人,她本以為是毛賊跟蹤她們,想偷取錢財,不想居然是一群匪徒。
她們躲在暗處的暗衛自然是要護著自家主子,從暗處現身擋住匪徒,不讓他們靠近廂房,住在這間客棧的也不止她們,初始的打殺聲是這幫凶神惡煞的匪徒截殺其他廂房的商客鬨出來的。
成縣是本州和寧州的必經之路,大多數人都會停下在此歇腳,其中不乏有腰纏萬貫的商戶,馬賊會提前出城掌握商戶行蹤,埋伏在他們居住的客棧中,殺人取財。
現下兩方人對峙,其餘幸存下來的客人,頗有眼色的躲到暗衛身後。
匪首大言不慚的叫囂著:“我們人多,在這成縣,連那縣令都不敢對我們怎麼樣,我勸你們,快些把手中的財物交出來,僅憑這幾個侍從,能救你們?還沒到白日裡,就開始做夢了?”
其餘匪徒聞言放聲大笑,獵人瞧著肥美的羊入了他們的地盤,總要得瑟出聲,享受獵殺的快感。
匪首身著店家服飾,腰間卻懸掛了一塊褐色令牌,寫有“首”字,跟庭蕪入住時見到的店家分明是兩個人,可見真正的店家已凶多吉少,可歎庭蕪剛一入門便覺出這是一家黑店,原來是被迫淪為黑店。
若隻是要財,那便簡單,把身上財物給了他們便是,可避免人傷亡,但那匪首接下來的一番話令人作嘔。
“那間廂房裡的四個小娘子,得讓我們帶回去,盯了娘子們一路了,不如跟我們回去做個正室夫人,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要是負隅頑抗,那就隻能賞給弟兄們解解饞。”
一幫匪徒個個瞪著庭蕪所在的廂房,口水恨不能流出三裡地。商客們聽著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都默默的讓出一條路來,擠作一團,生怕那些屠刀落到自己身上。
暗衛手持著劍,賊人若敢動手,他們拚死也要護女君周全。
“好大的口氣啊,你們不怕成縣縣令告到都城去嗎?”房梁上響起少年郎的聲音,清脆嘹亮,勾人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