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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時人喜愛的纖纖一搦腰、顧盼間眼波欲流、足下輕盈得簡直能飛入渺渺煙雲中的歌舞不同。
儺舞頗有些風格吊詭。
得帶猙獰的彩漆厚麵具,踩整齊劃一的怪誕舞步。
故而,平時並沒什麼人學這種舞,也沒什麼人會來旁觀許明姌等人的練習。
“咚,咚,咚。”風中傳來鼓聲。
霧杳到琢磨台時,台下的人寥寥無幾,隻有指導舞課的夫子,和因為燃燈節那天熙和女帝會親臨嶢嶢闕、而緊張得用雞蛋裡挑骨頭的目光審視著儺舞練習的司業。
以及,一名十八九歲的齋生。
那齋生雖樣貌平平,但削肩秀項,明眸善睞,彆有一股萬卷詩書養出來的清朗神采,教人見之忘俗。
她本是與司業、舞課夫子告彆,正打算離開,轉身見到門口處的霧杳後,卻徑直向這邊行來。
霧杳心下疑惑。
這位她知道,世家大族爭相求娶的上京明珠,駱學諭駱崟岌。
其才氣,隻有長大後的許明姌可與之相提並論,雖然本人並沒有入仕的意圖,卻是勵誌考女官的齋生們心中努力的目標。
兩世為人,霧杳與她不曾有過交集。
“霧姑娘,你的傷可還好嗎?”見禮後,駱崟岌第一句就是出人意料的問候。
霧杳還是頭一回在嶢嶢闕收到陌生人的善意,且對方居然還是大名鼎鼎的駱崟岌,她受寵若驚道:“沒什麼大礙,刮破了點皮而已。勞駱學諭費心了。”
“那就好。”駱崟岌點點頭,眉間攢著的一絲擔憂消失不見。
金風槭槭,鼓聲脆亮,花光樹影在她肩頭流連搖曳,垂了垂睫後,她又道:“這兩天的謠言,你不要介懷。我相信,牢籠再堅固,終究是困不住鴻鵠的。屆時,無論是井蛙之諷,還是蝱蠅之擾,都隻會成為記憶中不值一提的笑談罷了。”
竟是來寬慰霧杳的。
還把夏琬琰比作了無識鄙薄的小人。
霧杳何德何能就成了駱伯樂心中的千裡馬?難道是因為比三朝的一張畫?
那霧杳注定要辜負她的賞識了。
駱崟岌光風霽月,霧杳卻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上輩子能對夏琬琰的尋釁視若無睹,也隻是因為她沒有觸碰到自己的底線。
霧杳肅顏整袖,端正一禮,“多謝駱學諭。”
駱崟岌沒再多說什麼,抿笑回禮後,與霧杳分彆。
“姑娘。”霧杳方欲轉身,被白檀憂心忡忡地輕喊了一聲。
她掀起眼簾。
駱崟岌剛走到門口,就遇上了夏琬琰與蓊桃,嚇得白檀以為那主仆二人是氣不過,從五簋樓裡追出來要把霧杳怎麼樣呢。
“沒事。”霧杳安撫回道。
她觀察過,夏琬琰每日午憩和傍晚下課時會來琢磨台。
她事先知道。
並且樂於見成。
霧杳冷眼看著,夏琬琰先是用白眼回應了駱崟岌的點頭見禮,隨後嘲弄地勾著唇角,罵了幾句諸如“臉長得不怎麼樣架式倒端得像個仙女”之類的話。
駱崟岌依舊含笑,輕描淡寫的一句“可我怎麼記得,我們之中,曾經在議婚時因為容貌而被男方家嫌棄的人,好像是你而不是我吧”,就讓夏琬琰大為跳腳,恨不得衝上去撕了駱崟岌的嘴。
最後,以駱崟岌提醒司業在場、夏琬琰氣得把帕子都要絞碎了、駱崟岌迤迤然離開的駱氏大獲全勝為結局。
饒是沉穩的白檀,也不由低歎道:“真是開了眼了,她怎麼見人就咬。”
哪兒有半分侯府貴女的氣度。
霧杳卻知道夏琬琰的激動不是平白無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