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琬琰與駱崟岌有舊怨。
夏琬琰兒時曾在花宴上欺負一名出身低微的庶女,被駱崟岌當眾製止並訓斥過,很是鬨了個沒臉。多年來,一直想方設法要狠狠報複駱崟岌,卻屢屢失敗,甚至反過來出了不少洋相。
在知情的閨秀圈子中,人人私下皆道,駱崟岌是嶢嶢闕中的皎皎月,夏琬琰則是那半點都沾不得的茅坑石。
可不就把夏琬琰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麼。
所以,夏琬琰對駱崟岌視如寇仇的程度絲毫不亞於恨霧杳。
“姑娘,您小心些。”白檀真怕夏琬琰轉而把氣都撒在霧杳身上,又發癲搞出什麼幺蛾子。
上次她沒看顧好霧杳,令姑娘差點傷到了眼睛,因失職而領的罰至今還疼得要命呢。
霧杳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不會過來的。”
“啊?”夏琬琰方才在五簋樓裡的罵詈之語還言猶在耳,白檀不解,“這是為何?”
因為她來,是想找機會對被選中的齋生們不利。
她一時莽撞,提前用了赤翅蜂,現在一定急如熱鍋螞蟻。正該是潛心蟄伏的時候。
怎麼會大剌剌地在司業麵前與霧杳起衝突?
今年“秋老虎”肆虐,日光落在皮膚上,如從香篆尾部墜下來的灰燼,帶著將熄未熄的火星子,燥燙得人一個激靈。
霧杳兀自往琢磨台走去,不答反問,“東西都帶了嗎?”
白檀愣了愣,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物,“帶了,您這兩日千叮嚀萬囑咐的,奴婢怎麼會忘。”
一把油紙傘,一個小食盒。再普通不過的兩樣物件,被霧杳翻來覆去地念叨,怎麼會出差錯?
不過,一聲“奴婢”,到底還是泄露了她的底氣不足。
昨天煙雲萬頃閣的事,霧杳是真的有些惱她了。
“嗯。”霧杳繼續向琢磨台而去。
跟在她身後的白檀愈發不解。
看霧杳這兩天認真的架勢,是要拿這些東西對付夏琬琰?
可,傘?吃食?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難不成是要打迂回的長期戰,巴結司業,再求司業主持公道?
可司業怎麼會是那麼容易心軟的人。能爬到那種位置,雖不算什麼煊赫高官,卻也是德高望重、小有權力。
若霧杳能驚才絕豔到許明姌那種地步,司業或許還會搏一搏,暗中幫她一兩把。
可霧杳又是出了名的……草包。
縱使比三朝那天小小打了個翻身仗,卻也連“才華橫溢”都遠遠沒達到呢。
自古以來,世間對女子的要求甚苛。德容言功,缺一不可。被人奪去心愛之物,會被斥罵軟弱無能;麵對欺淩奮起反抗,則是殘忍暴戾,被敬而遠之。
在女帝掌權的琲朝,情況非但沒有好轉,還因掃眉才子頻出,人們的眼光愈發挑剔。
隻是畫兒作得好,當真算不得什麼的。
既要處事圓滑如世家塚婦,又要超凡脫俗如高人逸士,還要在男子麵前扮天真爛漫嬌軟可欺。
才算是合格的女子。
夏琬琰的猜想與白檀相同,當下嗤笑了一句:“果然是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霧杳要家世沒家世,要才學沒才學,渾身上下也就一張臉還能看看,若想出人頭地,比起奉承司業,都不如去勾引她祖父當個小妾來得快呢!
鼻尖幾乎貼住琢磨台時,霧杳才停下了腳步。
司業與夫子在台子的另一頭,見霧杳遙遙一禮,隻是略頷了頷首。
《月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