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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外的身影猶豫了會兒才進來。
果真是十足十的斯斯文文、目秀唇紅。
乍看,霧杳還當是哪位小表妹。巴掌臉,骨架子也小,隨了祝氏,估摸著也就比霧杳高了二指。
沈九郎靦腆地微垂著眼皮道:“本是經過,無意衝撞兩位表妹,還請寬恕則個。”嗓音倒很粗糲。
他歉意地拱手一禮。
柔柔弱弱的,更像個小姑娘了。
一陣風自沈九郎袖間揚起,將霧杳熏得直想捂鼻。
沒想到沈九郎看著清清爽爽的,可身上一股子骨頭縫兒都醃透了的旱煙臭,哪怕用仿佛洗了八百遍澡般的濃厚香露味都沒遮住。
想來平日是個煙鬥不離手的人。
霧杳十分不想應付祝沈母子二人,但為了當年的線索,隻得隨著許明姌盈盈福身道:“見過表哥。”
祝氏親親熱熱地拉起許明姌的手,“聽說姌姐兒的學問做得是極好的,我那小孫子剛開蒙,玩性正大,可願意替舅母勸上一勸?”
不等許明姌答應,又對沈九郎道:“你杳妹妹難得來一趟,你帶她去府中轉轉吧。我記得姑奶奶在世時,最愛她院子旁的那片竹林。”
許明姌正要找借口拒絕,霧杳猛猛點頭,“好啊好啊,勞煩表哥帶路了。”
霧杳語中的明媚雀躍勾得沈九郎抬眼。
好一隻妖裡妖刁、蠱惑人心的狐精!他心頭一震。
還好母親勸他不要急著答應這門親事。就這容貌,又有她母親霧山長留給她的嫁妝撐腰,真娶進門來,還不得作威作福讓全家人把她當公主伺候?
還是哄得她心甘情願做小方為正理。
沈九郎微笑道:“應該的。請表妹隨我來吧。”
尋常相看,哪怕是表哥表妹,也斷沒有這麼不講究地讓男女雙方獨處的。
沈家這是擺明了不把杳杳放在眼裡!
許明姌想阻止,無奈霧杳悄悄衝她眨了眨眼,話頭便又咽了回去。
沈九郎的人緣不錯。
從抄手遊廊一路行來,不少丫鬟都紅著臉向他請安,或謝謝他前些日子送的通草花,或是想請他嘗嘗自己做的點心。
相比之下,下人們對待霧杳的態度就正常多了,就像對待尋常的表小姐那樣。估計祝氏口中的“說媒”是玩了個春秋筆法,許曉泊並沒大張旗鼓地商議兩家婚事,頂多是讓人模棱兩可地透露出那麼點意思。
想來也是。
許曉泊又不是真想把她嫁出去,再者,齋生於家族而言,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在學一天,便多一天青雲直上的可能。
她離從嶢嶢闕結業還有好些年頭呢,許曉泊怎會舍得草草將她出手。
霧杳沒忘了此行的目的,單刀直入道:“表哥,我想一會兒去母親出嫁前的院子看看,可以嗎?”
沈九郎卻是好一通顧左右而言他。
說什麼也不肯。
霧杳想了想,從白檀手中拿過在煙雲萬頃閣裡買的香料,套近乎道:“我事先不知道會遇著表哥,聽了父親建議,買了些水月國特有的食物香料。小小意思,還請表哥不要見怪。”
尋常人哪有見麵禮送香料的啊,許曉泊的品味真奇怪。
聞言,哪知方才還溫文爾雅的沈九郎突然如觸逆鱗般勃然變色,“香料怎麼了?人不可一日無食。枉你白讀了那麼多聖賢書,你彆以為自己是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就可以看不起勤劬勞苦的百姓,看不起以掌炊事為生的人!”
怎麼就扯到她看不起廚子了???
霧杳一臉懵,不過,她才不在乎沈九郎是怎麼想的呢,她言辭懇懇道:“怎麼會呢。嶢嶢闕中還設有廚藝一課呢,若不是我沒有天賦,總弄得廚房一團糟,連選課時的入門考核都沒通過,不然我也很想學的。”
在朧明關時,他們二人的飯向來是扶光一手包圓。霧杳手藝之絕倫,難吃得連許明姌想笑都笑不出來。
沈九郎這才麵色稍霽,冷哼了一句,“世上無難事,若有心想學,怎會不成。不過是懶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