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霧杳一怔。
夏景行這種武將世家出身的子弟,平白無故何來墜馬一說?
墮馬、醉酒落水、過度服用禁藥……這是古往今來勳貴們被暗殺時常見的幾種死法。
很顯然,此事並非意外,而是命案。
而凶手,連在犯案手法上動動手腳遮掩遮掩都欠奉,幾乎是將“人就是被我殺死的”寫在昌平侯府臉上了。
行事如此狂誕的人,放眼朝中,屈指可數……
霧杳與白檀不約而同地一慄。
白檀雖對自家主子與霧杳的過往不甚了解,但她素來觀察入微,昨天也是注意到了靈犀可鑒上的端倪的。
夏景行的死法是折斷了脖子。
而昨天慈悲宴上,主動提出要辦靈犀可鑒的夏景行,也正是差點用毽球踢傷了霧杳脖頸!
見霧杳臉色煞白仿佛遊魂,前所未有地失態,白檀不由握住霧杳的手,溫聲安慰道:“姑娘,彆想了,事情都過去了。”
白檀很想說一句“世子不是那樣的人”……
但這話她自己都不信。
隨便一名玄使,隻要跟隨扶光出過任務,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篤篤。”
送點心來的小二敲碎了屋內的僵滯。
霧杳回神,靜了兩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緊繃的指尖暗暗拂過袖中的詩箋碎片。
“先進宮。”她吩咐白檀將點心裝入了從馬車中拿下來的食盒裡。
離開異塵境時,不巧,霧杳在門口與一名熟人狹路相逢。
今天是女學的休沐日。
沈沁挽著一名年輕夫人的手臂,正有說有笑地往裡走,見到霧杳,神情一斂。
霧杳有事在身,沒心情節外生枝,端正一禮道:“齋長萬安。”
“嗯。”沈沁淡淡應聲。
估計是年輕婦人身份不凡,在她麵前,沈沁沒有像慈悲宴那天般做得太過火,甚至還回了個禮。
年輕夫人卻咦了一聲,“這是那位奪得燃燈會二甲的霧姑娘?”
霧杳不解其意,隻好又是一禮。
年輕婦人沒有自表身份,略顯矜傲地朝行禮的霧杳點點頭,隨口讚了一句,“我記得你的畫也做得不錯。”
指的是比三朝的事。
聞言,沈沁神情一變。
“是呢。”原本打算就此與霧杳錯身而過的沈沁臉上忽地掛上一個溫婉的笑,“不過,唉,說起比三朝,我就想到夏琬琰,那孩子也是挺令人唏噓的……”
“她不在抱素齋後,這些天許明姌也請了病假,現在連霧杳你也……”
沈沁嗔怪地睇了霧杳一眼,“抱素齋中冷冷清清的,大家都在想你們姐妹倆呢。雖說如今你已與景王殿下定了婚約,可終歸也是齋生,偶爾也得來嶢嶢闕裡看望看望我們呐。雲山長一個人在落鳧汀,也日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呢。”
言下之意。
仿佛霧杳進嶢嶢闕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旦傍了個貴人待嫁,就再也不打算讀書了似的。
霧杳不明白沈沁怎麼忽然間又夾槍帶棒起來,仿佛有意要在年輕婦人麵前給她上眼藥般。
話落,果然,年輕婦人眼底滑過一絲輕蔑,失去了對霧杳的興趣,不再開口。
霧杳雖與沈沁沒什麼大過節,但最近正是心煩氣躁之際,當下就有些忍不了沈沁這副有事沒事來她腦袋上跳闥兩下的皮癢模樣。
她連死都不怕,還會和那些個倒黴世家女一樣,害怕得罪沈沁?
思考片刻,哇一聲,霧杳猛地死死抱住沈沁,嚎啕大哭起來。
“齋長,天爺呐,原來您竟是這麼想的啊齋長!虧我一直錯怪了您!夏假之前,隻有姐姐被提名為學諭,開學後,嶢嶢闕中到處都在傳您嫉妒姐姐,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躋身學諭之列!我、我……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霧杳以被雨淋濕的小野狗甩頭式的動作,把涕淚哐哐全糊在沈沁一身禦賜的新季衣裳上,“在抱素齋時,您就對我多有寬容,反複提醒同窗們,我是靠恩蔭入學的,不要和我計較太多。慈悲宴時,您更是專程帶了那麼多姑娘來恭賀我親事有著落,不用再在根本不擅長的學藝學業上浪費時間。”
霧杳把大門堵了個結結實實,嚎得門裡門外的人儘皆知,“您、您真是,菩薩心腸!君子氣度!嗚嗚嗚……”
一時間,無論是路過的、門口擺攤的、大堂裡飲酒談天的,都看伸頭抻脖地望過來。
年輕婦人嚇了一跳,趕忙從沈沁臂彎中抽出自己的手,躲避霧杳的淚彈攻擊。
“混賬!”沈沁沒想到霧杳如此光棍,一邊死命掙脫著桎梏,一邊麵皮漲紫地羞怒叱道:“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你是不是被流匪打傷了腦子舊疾複發,在這兒胡言亂語什麼!”
“對!多罵點!”霧杳抱得愈發牢固,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就鐘意您這股風霆暴雨的罵人氣勢!過去一年,您日日對我耳提麵命,這猛地少了您的教誨,我真是夜不能寐茶飯不思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