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捂著嘴不讓自己驚訝的叫出聲,他說他是周放?
周錦想過無數種可能,也沒有想過顧時鬱會說,他是周放,這已經超出了她能思考的範圍,顧時鬱還問她信不信,她很想說不信,可是這半年裡發生的好幾件事情,一件件印證了這句話的真實性。
周錦說:“你說你是周放?你嚇到我了,你有什麼證據呢?”
顧時鬱苦笑,已經快半年的時間了,他做了那麼多讓周錦懷疑的事情,現在說出來,她好像還是不能接受,所以,如果他跟秋秋坦白,秋秋也會是這個反應嗎?
顧時鬱說:“姐,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爬院子裡那顆柿子樹,你怕我從樹上摔下來,就在後麵托著我,後來,你自己摔了下去,後肩胛骨上縫了七針,為這個事,爸打了我一頓軍棍,你從醫院縫針回來,又一頭護到我身上。”
“你二十二歲那年在大學裡談了個男朋友,那狗東西在老家有未婚妻,我知道了,給他打到住院,又挨了爸一頓軍棍,然後給我送到了警校,後來你去學校看我,這才認識了我姐夫。”
“你生小駿那年難產,醫生問保大還是保小,我姐夫猶豫了那麼幾秒,被我砸了一拳,我說保大,你在裡頭聽到了,你不肯,你說要保孩子,後來母子平安,我姐夫也後怕後悔,他跑去結了紮,再也不敢讓你繼續生,他說這一個就給他嚇死了,為了他結紮的事,姐夫的媽跟你們鬨了好幾年,到現在心裡還有疙瘩。”
這些事,隻有周放知道,他不可能連這些從小到大的回憶都告訴彆人,麵前這個,是她的弟弟,她的弟弟還活著,隻要活著,無論他是以什麼身份出現,她都能接受。
周錦已經控製不住的流淚,“那你怎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顧時鬱跟她說:“我也不知道,明明已經犧牲了,卻還有睜開眼睛的機會,隻是我一醒來,他們都叫我顧時鬱,我花了好幾個月才接受這個事實,姐,我雖然是周放,可我現在也是顧家的兒子了,是顧冬顧年還有石頭的父親,是秋秋……是秋秋的丈夫。”
所以,周錦想,弟弟參加了自己的葬禮,而她居然在葬禮上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一個多小時,她的弟弟不能跟她相認,心裡得多難受。
她當時就說了狠話,說死的應該是顧時鬱,不應該是他的弟弟,難道,就連老天也是這樣認為的?又或者是,顧時鬱也不想再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把活下來的機會給了周放。
周錦這一刻,無比的感謝那個男人,讓她的弟弟以這種方式活了下來,然後照顧他的家人。
她弟弟這半年多的時間裡做的所有事情,照顧父母、養育子女,就算是那個男人自己,也不可能做的比她的弟弟更好了。
周錦說:“那是自然,你從此就有兩個家了,那個,你跟秋秋說了嗎?我糊塗了,你沒說,你如果說了,秋秋之前就不會要退租了。”
這房子本來就是給弟弟的,現在,他們住進來再好不過。
顧時鬱又開始咬唇角,是啊,這個習慣從小挨打他都沒改過來,周錦看出他猶豫了,幫他決定。
“你先彆說,你們才結婚幾個月呢,又是在婚介所相親就結婚的,她那時候也是沒得選才找你,感情能有多深厚呢?再等等,等你有把握說了秋秋也不會跑的時候,你再說。”
顧時鬱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現在,至少姐姐也知道了這個秘密,他不再是一個人麵對一切,他問道:“那咱媽那邊,她身體一直不好,說還是不說呢?”
周錦猶豫了一下,周母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當然也不排除老了家接受不了這樣離奇的事,“再等等,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鬨清楚,周錦心裡酸澀不已,她這個弟弟啊,從小就患得患失,他沒死也不早說,都不知道這半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周錦也不敢大聲喧嚷,狠命的捶了他幾下,“瞞我這麼久,要不是孩子們和秋秋她們在隔壁,你看我不錘死你。”
顧時鬱生生受了這幾下打,反正他從小到大也沒少挨姐姐的揍,這會被揍的心裡卻高興。
葉秋秋看到廚房裡的兩個人出來了,她揚起笑臉:“周老師,其實顧時鬱沒說不租,你看,你都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你們說什麼說了這麼久?”
顧時鬱過來,給唐蓮子也喊過來,一起說:“剛跟周老師說我跟周放私底下的交情,我跟周放就跟兄弟一樣,所以,這房子你們住著也不要有心裡負擔。”
葉秋秋有點奇怪,覺得事情應該不止這樣,不過她這人最不喜歡探聽彆人的隱私,有一天顧時鬱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
周錦解決了心頭一件大事,弟弟還沒死,她高興的不得了,再看葉秋秋更親切,沒想到弟弟連媳婦孩子都有了,還多了一對父母,這一切都很好。
“行,那你們休息一下再出去玩兒。”周錦帶著商量的語氣跟葉秋秋說道:“對了,後天是我媽生日,你們過去家裡吃飯吧?”
顧時鬱怕葉秋秋和孩子過去不自在,忙說道:“我們送份禮物過去,就不留下吃飯了。”
周錦心裡雖然有點遺憾,但是也沒勉強,就現在這樣的狀態,她已經沒什麼不滿意的了。
***
葉秋秋跟顧時鬱準備去百貨大樓,顧石頭也要去,唐蓮子一把拉住他,“你個小跟屁蟲,今天先讓你爸陪陪你.媽,明天咱們再一去出去玩。”
葉秋秋跟顧石頭說:“我們是去買東西不是玩,你們在家陪奶奶,明天再玩。”
百貨大樓的某鳳翔金銀首飾櫃台,顧時鬱看著那一對對結婚戒指,今年還推出了鉑金的對戒,以前都沒看過這種的,比黃金的價格還貴,不過樣式挺好看的,他今天就特彆想買戒指。
他跟葉秋秋說道:“秋秋,結婚的時候也沒買戒指,我看這鉑金的對戒挺好看,我們要不要補一對?”
葉秋秋失笑,“顧時鬱,你是不是怕你媳婦被人拐跑,要宣誓主權呀。”
顧時鬱被拆穿了心思,臉上微紅,“你要是不喜歡,那就不買了。”
葉秋秋其實挺喜歡的,顧時鬱讓她挑戒指,那是真喜歡她了吧,她微微低頭,心跳的有些厲害,最後挑了一對簡約的對戒,小小的圓環就能給兩人這輩子都圈在一起。
她笑著伸出左手,“行了,給你媳婦戴上吧,以後誰看到,都知道我是有主的了。”
你看,這戒指都帶上了,看他今晚還裝不裝了。
顧時鬱在營業員們掩嘴羨慕的注視下,給葉秋秋的無名指上,帶上了那枚小小的戒指。
葉秋秋繼續看了看珠寶櫃台,說道:“我們給媽也買兩件首飾吧。”
她說的這個媽,當然是唐蓮子,顧時鬱心頭柔軟,笑著說:“你挑,你眼光好。”
葉秋秋看中一對鑲嵌紅寶石的耳環,一隻翡翠的鐲子,這年的翡翠還沒有後世那麼貴,她挑的這隻水頭極好,要兩千多,相當於普通工人好幾年的工資了,不過顧時鬱買得起,就是她自己的一招鮮也掙了錢了,也能買得起,而且葉秋秋識貨,這鐲子現在兩千多買下來一點都不虧,後世的翡翠可貴了。
旁邊的一個女孩也看中了這隻翡翠鐲子,她看葉秋秋穿著普通,又是看寶石又是看翡翠,他們剛剛挑戒指的時候,連顆帶鑽的都沒舍得買,估計條件不是很好。
路川瓊一眼就看中她手裡的那隻,這女孩窮是窮了點,眼光還不錯,她友好的商量,“你好,這隻鐲子你不買吧?能給我看看嗎?”
葉秋秋:……她哪隻眼睛看出自己不買的?
“我買,我先看的。”葉秋秋遞給營業員,“就這個,還有那對耳環,都包起來吧。”
路川瓊臉上一紅,這兩樣加起來好幾千,就算是她也需要猶豫一下,這女孩說買就買了,算了,還是看看彆的吧。
顧時鬱拿著購物小票沒走,葉秋秋打趣,“怎麼了,錢沒帶夠?”
路川瓊一聽又有了希望,她帶著些優越感說:“你們要是覺得太貴,就讓給我吧,我去隔壁銀行取錢去。”
說著就去抽顧時鬱手上的付款小票,本來她還糾結這個翡翠鐲子太貴了,可是因為有人競爭,一下子也顧不得,誰讓這個鐲子她一眼就看中了呢。
顧時鬱手一抬,皺了皺眉,這個女孩他認識的,是周大姑的二女兒路川瓊,算起來還是周放的表妹。
顧時鬱說道:“你能取錢,我們就不能取錢了?我們猶豫的是買一個還是兩個。”
他俯身在葉秋秋耳邊小聲說道:“我們不是要給周老師的母親挑生日禮物嗎,我覺得你剛看的翡翠鐲子就很好,你再挑一個,剛挑的那個給媽,再挑一個給周老師母親當生日禮物。”
葉秋秋抬頭看看他,這麼個送法,那是當親媽一樣的來尊重了,她轉念一想,顧時鬱自己也說了,他和周放就跟親兄弟一樣,周放的房子他都住了,送他母親一個鐲子又算什麼呢。
想通了,葉秋秋眼疾手快,挑了另外一個檔次差不多的下手,“這個,我們也要了。”下手慢一慢,旁邊那個自大的女人估計又要搶。
顧時鬱拿了票,說道:“我去取錢,秋秋你再看看彆的,看好了一起買。”
營業員熱情的介紹起來,葉秋秋自己沒什麼要買的,笑著搖搖頭,往旁邊讓了讓,給路川瓊騰了地方,“我買好了,你挑吧。”
路川瓊生氣了,這兩個土包子,這玩意又不能當飯吃,一下子買兩個,她戴得過來嗎?自己能看中的兩個都被她給搶了,人就是這樣,喜歡的被彆人買走,再看其他的,根本就看不中。
顧時鬱付了錢,營業員將那對耳環和兩個玉鐲子都包裝好,葉秋秋提了貨,轉身的時候,迎麵和周大姑擦肩而過。
周大姑看了她好幾眼,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嫌棄,周錦回去之後,跟她這個當大姑的大吵一架,態度堅決的說房子租出去了,不許她去打擾租客,一個晚輩,為了個外人跟親大姑翻臉,周大姑將所有的怨氣都怪在葉秋秋身上。
她看到女兒臉色不太好,問道:“川瓊,不是說要給舅媽挑生日禮物嗎?你愣著乾什麼呢?”
想當初,娘家兄弟和丈夫同時下放差點沒死在外頭,她為了幾個孩子跟丈夫劃清界限離婚,誰能想到周家和路漸鴻還有平反的一天,可惜前夫不肯複婚,不然她依舊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不能想,一想心裡就痛,前夫回來後不肯複婚,還要跟在牛棚裡認識的女人結婚,周大姑鬨了幾場沒管用,就將大女兒和二女兒送過去跟著前夫過,她自己帶著小女兒,在她心裡大女兒和二女兒已經大了,就算去了前夫那邊,心還是和她在一起,跟著路漸鴻比跟著她前途好,還能惡心那個女人。
路川瓊鬱悶不已,“最好的都叫彆人挑走了,還挑什麼啊,剩下的這些我都看不中。”
“就是剛才那個女人挑走的?”周大姑連忙問道。
路川瓊點頭,“媽,你認識她啊?”
周大姑來火,“認識啊,就是被宋家退婚的那個,那個宋青衍還是你同學吧,你看看這就是冤家路窄。”
想到沒能搶到那處小院子,周大姑越說越氣,“周錦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把你周放表哥的房子租給她了,剛才在她身邊就是她的男人,兩口子沒一個好東西,你表姐也是,為了個外人給我難堪,你表姐就是故意的!”
路川瓊朝著商場出口看了兩眼,那個年輕的女人和她丈夫,已經走的沒影子了,她呆呆的發怔,原來宋青衍的未婚妻那麼好看,難怪哪怕退婚了,他都沒有接受自己的暗示,恐怕心裡還惦記著前未婚妻。
也是,那麼好看的女人,哪會有男人不喜歡呢。
路川瓊又低頭在櫃台上挑鐲子,怎麼看都不滿意,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被葉秋秋挑走的那兩隻。
她鬱悶不已,“都不好看。”
“你就是眼光高。”
周大姑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二弟家裡沒兒子了,女兒也外嫁,周大姑的大女兒一口氣生了三個男孩,她想過繼個外孫子給二弟當孫子,給周放頂門立戶,不能叫二弟家沒了香火繼承。
周大姑說:“我看這其他的鐲子都蠻好看的,禮物就是個心意,這幾百塊的已經不錯了。”
路川瓊一想到剛才水頭最好的兩個被買走,心裡憋了口氣,“你當是買白菜嗎?二舅媽眼光那麼高,普通成色的怎麼能入得了她的眼。”
最後,路川瓊冷靜下來挑了一個幾百塊的,再貴的她現在也承受不起,等以後掙錢了再送更好的吧。
周大姑有些心疼,“買這麼貴的乾什麼?你呀,就是太孝順了,對你親媽還沒這麼好呢。”
路川瓊從營業員手裡接過包裝袋,說道:“媽你不能這樣說,我表哥都沒了,二舅媽多難過,後天她過生日,不許你亂說什麼要過繼的話惹她傷心了。”
***
葉秋秋到家後,將禮物拿出來給唐蓮子看,“黃金的有點俗了,這個紅寶石點綴的耳墜子,媽戴著好看。”
她給唐蓮子戴上耳墜子,一點紅色果然襯的唐蓮子年輕了好幾歲,唐蓮子照照鏡子,心裡高興,她還從來沒帶過這麼好看的耳墜,老頭子一輩子也沒給她買過一件像樣的首飾呢,不過那時候也窮。
再一看小票上的金額她差點沒昏過去,這敗家丫頭,花錢買這些玩意又不能當飯吃,她一個老婆子了,戴這些做什麼。
“留著你戴吧。”
葉秋秋不讓她摘,“你兒子孝敬你的,你就戴著吧,我不愛戴這些,而且顧時鬱給我買戒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