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賀呈點了點頭，又補了一句，“還有點時間，你們好好相處吧。”
這個男人走了，莫關山站在原地愣神，說實話他沒聽懂什麼意思。
扭頭看賀天，問他：“怎麼回事？”
賀天第一次先一步與他分開，潦草地回：“我不知道。”冷淡極了，莫關山瞅著他漠然的側臉，兩人擦肩，一人走遠。
莫關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煩躁得不行。一個個都像有事，卻誰都不願意告訴他，又回到從前的日子嗎？那時候也是這樣無人有好臉色以對。
他也知道曾經的自己像是自暴自棄。生活很難，疲於生計，再美好柔軟的東西也保不住，耐心儘失，是得找個路子發泄。
可又重新得到些溫暖，再打回冷窖就不好受了。
此時此刻，他很委屈。
賀天也不好受。
沒和哥哥通過氣，是也沒料到自己冷酷無情的大哥會讓他們好好相處。至於莫關山的父親，他也確實一概不知。哥哥瞞著他許多事，他用心去了解，卻根本無縫可鑽。那是一條黑暗的路，誰家寵愛孩子的都不願意讓人墮落其中。他從沼澤裡出生，卻被黑暗裡的手推出來，外邊是見不到天空本色的熱帶雨林，一囫圇就再找不到路，自身難保，何談保護彆人。
閃到一監控盲區，賀天又掏出一支煙來。
打火機“啪嘰”一聲，火舌一舔煙絲，著了。
煙卷夾在指尖燒了半寸長，賀天把它摁在牆上撚滅。
哥哥不允許。
莫仔不喜歡。
“喲，在這烤屁股呢。”見一打了場球，渾身冒汗。
“煩死個人。”
見一把褲子捋到大腿根，說：“你咋這麼不會說話呢，明明喜歡卻要否認，這樣很容易失去的。”
莫關山腦子很亂。
“我答應他不說，但是我不要臉……賀天，他要走了。去美國念書，媽的真是**的資本主義。”
“……走就走，關我屁事。”莫關山低垂下頭。
“好兄弟走了都不難過一下？你還真口是心非。不過他那麼喜歡你，去美國又不是去星際旅行，有空肯定會回來看你的。”見一覺得他是個大好人，非常自覺地去揉了揉莫關山的頭。
他仍然低著頭，見一順勢把他拉過來，靠在自己肩上。
地上出現了深色的小圓點，越來越多。
莫關山覺得自己生了什麼毛病，不然為什麼此刻他呼吸不暢，涕淚如雨。
憑什麼，你出國就出國啊，為什麼要瞞著我。
憑什麼，你遲早都會離開，為什麼要招惹我。
憑什麼，你到處招搖行騙，為什麼我還相信你。
憤怒充斥著他的胸膛，好像此刻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撕碎，揚到空中，一把火燒得乾淨。燒得那些鮮活的記憶在騰飛，如霓虹色的泡泡般脆弱，眼一眨就幻滅，但也彌足珍貴。
後來，賀天一周都沒有見過莫關山，每次去抓人都撲了空，他突然開始懷疑，曾經每次的遇見，究竟是自己有能耐，還是對方的遷就。
三天後他就得登上去美國的飛機，然後開始那邊的學業。
在此之前，他還有很多話要和莫關山說，還有很多事想和他一起做。
“小夥子，這麼熱的天還出去打工啊？”公交車上一健談大媽問。
莫關山刷了學生卡，壓了壓白色的鴨舌帽，笑得挺乖：“是。周末閒著去超市幫個工。”他挺喜歡和陌生卻和藹的人講話，沒有偏見，大家都是笑眯眯的。
“哦！現在孩子都嬌生慣養的嘞，像你這樣勤快的真少。我家那個孫孫哦，生活都沒法自理，就會泡個麵！”
“哈哈大媽您說笑，現在我們這輩能乾的也多著。但我挺平庸就會家常菜。”他難掩驕傲，確實有實學，吃過他做飯的人都說好。
大媽眼睛一亮，滔滔不絕了：“哎喲你看著就是個顧家的，這盤靚條順的，小夥子長得真漂亮。家常菜也是門學問噢！就拿茄子來講，要想有個紫瑩瑩的賣相，可是得研究透了，手熟了，大媽跟你分享分享……”
半個車的乘客都參與了“家常菜100道”的公開課，各自交流了經驗，可算是收獲頗豐。莫關山心情愉悅，一掃近日的陰霾，甚至打算今晚回家就把理論付諸於實踐。
超市的活不比酒吧的輕鬆，甚至要更麻利些，畢竟超市的主人是個更年期，心底好是好，就是嘴皮子太厲害見不得人停歇。
“小莫啊動作快點！這邊一箱木瓜還等著你貼標呢。”
“好的我馬上！”
見一和展正希在逛街，展正希被熱得不想說話，看到見一手上拎的衣服就更不想說了，這人甚至想當場換上。
“這件衣服真的太好看，我們就該一人一件，湊個情侶裝。”
“誰他媽跟你是情侶，這一根香蕉倆柿子的圖案哪裡好看了？你不覺得有點不太對嗎？！”
“就是像根嘰霸才好看啊！多麼有創意啊！我渴了，咱們去買個椰子。”見一看見旁邊就是家果蔬超市，順腳就拐了進去。
“晚上我家沒人，你家也沒有！你會做飯嗎，我會煮泡麵，不是泡是煮哦。”見一撅著屁股挑菜。
“知道你會煮泡麵了，喏，你的椰子。”
“好耶。”
“這是個包菜嗎？你喜不喜歡吃？”見一手上拿了棵菜，像轉球似的旋了一圈。
莫關山看不下去了，出聲：“你是豬嗎？這他媽分明是個花椰菜！”
見一之前還沒看到他，眼前這人戴了帽子係了圍裙，收去那耀眼的紅發還就真沒那麼招人恨。
“展希希他罵我是豬！”
“你就是。”
莫關山揚眉，還學賀天勾唇一笑。
見一恨得磨牙，當即掏出手機。
“你等著，看你笑不笑得出來——喂？賀天？！我逮著紅毛了，在XX路的果蔬店裡，你趕緊過來。”
莫關山瞪大眼，想搶斷見一的通話，可惜見一早有防備，迅速溜了，還不忘和老板娘強調：“那個叫莫關山的員工千萬看著他彆跑啦！他想翹班！”
展正希一臉淡定地拿著個椰子去結賬，臨走前給了莫關山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紅毛在錢和逃兩個選擇間猶豫了一會。
他媽的，還是有錢重要，人民幣就是王道。
可當那個黑發少年氣喘籲籲地闖進來，他逃跑的想法卻是立刻支配了他的大腦。碼也不貼了，放下木瓜就跑。小店就一個出入口，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