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在路上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帶著一點鼻音,“到了再說吧。”
通話再一次結束,整個車廂裡又一次恢複了寧靜。
車子已經駛到了高速路上,陳慕雲加大了油門,車子立即在黑夜裡向目的地一路狂奔。
一直到下了高速,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已經是深夜,路上的車少了很多,外麵好像又開始下起雨來,好在不大,並不需要打開雨刷。
夏草依然
安靜著,好像根本沒有坐在那裡一樣。
可能是夜深露重的緣故,開著空調的車裡微微的有點涼,陳慕雲偏過頭想問對方一句凍不凍,卻在偏過頭的一瞬間愣住了。
旁邊的路燈一閃而過,夏草的臉上閃著一點濕潤的光澤。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夏草在流淚。
陳慕雲忽然覺得一陣慌亂。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看到夏草哭。
無論是當年她主動提出分手時,還是後來她說自己有了身孕的時候都不曾這樣過。
夏草在他的記憶中,可以是天真的,可以是倔強的,可以是冷靜到接近冷血的,卻從來不是軟弱到會哭泣的。
所以在這一刻,陳慕雲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第一次覺得,夏草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也會有常人所有的喜怒哀樂。
這些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或許也曾經這樣默默的哭泣過。
他把車停在了路邊。
夏草還是那樣直愣愣地坐在那裡,既不看他,更沒有問他怎麼好好的停了下來。
她簡直就像一具雕塑一樣,無聲的流著淚。
陳慕雲遲疑了一下,還是探過身體,伸出雙手,將她抱到懷裡。
夏草竟然沒有推開他,隻是瑟瑟發著抖,一隻手緊緊的揪著他的襯衣,呼吸急促,喉嚨裡有壓抑著的哽噎聲。
陳慕雲有點不知所措,隻能那樣僵硬的抱著她,不敢再有多一點的動作。
他們已經有整整五年沒有這樣親密過,現在這樣擁抱著,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好像很多已經模糊的東西在這一刻,一下子清晰起來。
他們的初遇,初吻,以及第一次在一起時的情景爭先恐後的從他腦中閃過。
不管他對夏草抱著怎樣一種感情,可是她是他生命中,真正意義上的,唯一的一個女人。
隻這一樣,就已經把她和其他所有人都區分開來。
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孩子。
儘管夏草從來沒有想過讓他們相認。
窗外的雨漸漸下得急了起來,打在車窗上,帶來啪啪的聲響。
“夏草。”他終於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夏草實在哭了太久了。
懷中的人在聽到這兩個字時,忽然崩潰一般哭出聲來,同時伸出雙手回抱住他
。
陳慕雲的心都被這突然發出來的哭聲弄亂了。
他不知所措的更加抱緊了她,撫摸著她的頭發,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夏草……夏草……枯草。”
夏草以前的頭發是直的,紮成一個小馬尾,高興的時候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現在的她,頭發卷成波浪,披散在肩頭,陳慕雲一遍遍的撫摸著,心頭也跟著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夏草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哭,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男人麵前哭。
明明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她根本不需要它。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就像當年,在經曆過生不如死的疼痛之後,夏雪晨終於離開她的身體,來到人間的一瞬間,她母親輕輕的在她耳邊說了句“是個女兒”之後,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她心疼這個小小的孩子以後也要像她一樣,經曆這種生產的痛苦,害怕她長大之後,會重走她的老路,被人騙,然後因此傷心難過。
她在那一刻,才算真正理解了她的母親,才算真正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