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土匪不成氣候,您一個人就能對付,我——”
“滾。”
後麵的話被這凶狠又充滿嫌棄的字眼堵了回去,林淮裡尷尬地看了看站在一邊還在哭著的少女,朝已經坐上馬背的男人動了動唇角,又眨眼睛。
見他看也不看,收攏韁繩就要打馬離開,隻得硬著頭皮再次開口。
“把人丟在這不管,您這救和不救有什麼分彆?”
“做善事不能半途而廢。”
餘光掃過溫嘉月攥著他袖角的那隻臟兮兮的小手,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的可憐模樣,林淮裡心一軟,沒將那手拿開。
“公子,求求你們不要丟下我,我找到家人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嘉月不算笨,能做主的應該是剛剛那個動手的男人,她握著林淮裡衣袖的手又緊了緊,眼淚汪汪地看向馬背上的人。
對方掃了她一眼,狹長的,有幾分凶厲的眸中是一望無儘的黑。
“太臟。”
“要管就你帶著。”
這話一落,今晚連遭劫難,好不容易活下來還要戰戰兢兢求人救助的溫嘉月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蹲在地上崩潰大哭。
“我,我不臟的,我隻是掉在了泥地裡”
“嗚”
父親,哥哥,阿月好疼。
淒靜的夜,隻有少女傷心到極點的哭聲在回響。
林淮裡平日接觸的都是青樓楚館的風塵女子,她們那哭也是梨花帶落雨,脈脈含情請求垂憐的,好看又讓人心憐。
而眼前這位“泥人”是真情實感。
他急得又是撓頭又是原地打轉,最後隻能帶點畏懼地看向馬背上皺起濃眉,徹底失去耐心的男人。
“再嚎一聲就在這自生自滅。”
“帶她走。”
凶狠陰沉的聲音像刺骨寒風,狠狠地刮進嘉月心底,她猛地一哆嗦,喉間一哽,怕得忘記了哭。
隻剩些沒緩過來的抽噎。
鬆了口氣,林淮裡將馬牽到嘉月麵前,示意她快爬上來。
“你可彆哭了,不然我們倆都得倒黴。”
“看到地上那些沒,想活命千萬要聽話。”
雖然嘉月這副模樣大多數人都會避而遠之,但她那雙眼睛生得靈動漂亮,身段又好,難保不會有人動歹念。
半蹲下身,林淮裡單手掩著唇瓣,小聲念叨,半真半假地唬她。
少女驚恐地收回視線,乖乖點頭,從地上站起來,挪到馬邊。
隻是這駿馬高大,嘉月一路顛簸,胃裡都吐空了,如今眼泛金星,身子也疼得擠不出力氣,指尖還在顫抖。
她根本爬不上去。
男女授受不清,且她很臟,林淮裡幾次想伸手,又有些無處安放,氣氛也越來越壓抑,快墜進冰窟,他額頭直冒冷汗。
“掉下去沒人管你。”
嘉月的喉嚨又一次被衣服勒住,猝然一緊,纖弱的身子騰空,還不等她捂住脖子便已經坐上馬背。
男人冷漠的聲音近在咫尺。
開口之際,駿馬長鳴,如離弦的箭飛馳而出,少女倒在他懷裡,嗆著風,咳得全身難受,腦袋也空。
男人的胸膛又硬又熱,心跳平穩有力,嘉月的身子漸漸有了點暖意。
皺了皺眉,雖麵帶戾氣,無甚耐心,但陸凜沒用內力將懷裡這冷冰冰還抖個不停的一小團震開。
漸漸地,嘉月回過了神,立刻坐直與他保持距離,纖細的雙手緊緊摳著馬鞍,儘管被風吹得又僵又麻,但她心口又緊又慌,不敢與身後的熱源再有一絲接觸。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他嫌自己臟,還很凶,嘉月寧可僵著痛苦,也絕不敢再冒犯。
她還想回家。
緊咬唇瓣,嘉月沒發出一點聲音,淚水在疾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晨光劃破黑夜,灑落在三人麵頰時,他們也到了附近的鎮子。
連夜趕路自然需要休憩調整,更何況他們也不可能把嘉月帶去孟良城,得將她安置。
少女換了三次熱水才將身子清洗乾淨。
店小二按照她的要求買來一套白色的棉布衣裙,雖遠不及綾羅綢緞舒服,可如今能有乾淨的衣服穿,她已經知足。
係上腰帶,嘉月坐在模糊的銅鏡前,看著裡麵朦朧的人影,美眸裡又氤氳起淺淺霧氣。
她的後背約莫是青了一大片,剛剛洗澡時一碰便疼得厲害。
胃裡也空空的,餓得絞著疼。
就在這時屋門被敲響,林淮裡溫和的聲音傳來,“姑娘,你可好了?早膳已備好。”
抬起手,嘉月匆匆抹去眼角的淚,起身來到門口,將門閂緩緩移開,伴著老舊的“咯吱”聲,少女徐徐出現在男人的視線。
林淮裡嘴唇微張,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