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剛站定, 還未坐下,背對他的人兒便翻了個身,小腦袋探出床沿開始乾嘔。
很快便將昨晚吃的一點東西都吐光了。
有些許穢物濺在陸凜袍角, 但他也沒管, 隻急匆匆地點燃床頭的燭燈, 將小臉蒼白, 鬢邊發絲濕漉緊貼麵頰, 冷汗淋淋的嘉月抱進懷裡。
“哪不舒服?”
“頭疼還是肚子疼?”
陸凜不是大夫,印象裡會吐的也就這兩種,他眼底有著不同以往的焦躁,大手先在嘉月滿是汗的額頭上摸了摸,轉而又揉她平坦的小腹,動作雖急切, 卻又透著些小心。
想到自己並沒用月事帶,可能衣裙和被子全都臟了,儘管此刻難受得厲害, 嘉月纖細的手依舊試圖攥緊被褥,將它往上拽。
“冷?”
餘光掃到她細微的動作, 陸凜便替她將被角往上提, 直接拉到脖子。
隻是片刻後見嘉月並沒好轉,甚至連一滴水都喝不進就覺得這樣毫無意義。
男人先將她放到床上躺著,飛快把榻上的鬥篷還有架子上的衣物取來,準備給她穿上,帶她去看大夫。
隻是剛掀開被子便聽到嘉月嗚咽一聲, 小手帶著幾分阻攔不及的倉皇無措,最後無力地垂落下來。
餘光從她的手上收回,陸凜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床單上一片片有鮮有暗的紅, 他想到了錢媽媽臨行前與他說的話,便伸手握住嘉月的肩,微微用力讓她側過身。
果不其然,衣服上也是一片。
鳳眸微眯,他從這短暫的思緒中回過神,將被子重新蓋回嘉月身上,出門給了點碎銀讓小二準備熱水,又從後院停著的馬車裡翻出黑布包。
打開看了看裡麵的東西,確認沒拿錯,陸凜直接打好結提回去,並沒有尋常男子的避諱,更彆提嫌惡。
回來後他打開櫃子,取出一套嶄新的裡衣,走到床邊將身子冰涼發抖的嘉月撈起來抱回懷裡,另一隻手熟絡地抽開她的腰帶。
“不要”
視線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但嘉月感受得到,她無力地挪動著小手,不想連這樣的事都讓他照顧。
“你全身上下哪塊我沒看過沒摸過?”
“都這樣了還他娘的不老實!”
伸手捏住嘉月臉頰上軟嫩的肉,想用力掐,可看到她這半死不活的可憐樣,陸凜最後隻按著性子揉了揉。
“不一樣”
少女哽著嗓子,一張絕色又憔悴的小臉隱隱透出點點紅暈,也不知是急的還是羞的,比剛剛的蒼白要好上幾分。
“再敢說?”
陸凜的語氣莫名多了一分危險,他的眼中倒映著十幾日未曾見到的,如玉般光滑白膩,溫香軟綿的肌膚,視線燙人。
灼得嘉月連疼都淡了幾分。
隻不過他忍著沒動手動腳,小二將水放到門口後陸凜將它提進來,拴上門,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身子。
越擦,男人的指關節便繃得越緊,青筋好像要跳出來。
屋裡的炭火“劈啪”響著,陸凜隻覺得熱得要化,額頭不停地流著汗。
偏偏浸濕帕子的水還是熱的,火上加火,將他的忍耐逼上極限,稍有不慎便要天崩地裂。
給嘉月用月事帶前,陸凜的薄唇欺上雪中的一顆紅梅,狂風暴雪似乎近在咫尺,卻又悄無聲息地退去。
隻是淺淺的一段停留,像是梅上劃過的一股溫熱細流,化開了沁涼的雪,留下一片醉人的酥軟。
給嘉月穿好衣服,換上乾淨的床單,清理完地上的穢物後,陸凜在隔間裡待了許久方才出來。
“再用冷水洗衣服剁了你的爪子。”
“屁本事沒有脾氣還大。”
躺在床上,陸凜無視嘉月可以忽略不計的掙紮,將人扣在懷裡,大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溫熱的內力像是潺潺的暖流,一點點充盈著她寒涼疼痛的小腹。
少女纖軟的身子開始熱了,有了點力氣。
她抬起手抹乾淨眼中的淚,被他凶的委屈,被他照顧又趁機占便宜的羞惱和觸動都在這片靜謐中淡去。
末了嘉月蜷縮在他懷裡,微啞著嗓子呢喃著問:“陸凜,你先前待我的好,都是真的嗎?”
這話一落,腹部的暖流有過片刻的中斷,但陸凜還是忍著沒掐她的腰,隻咬牙切齒地俯首在她耳畔低語:“溫嘉月,再問一遍試試?”
“你說過,不會凶我的,你食言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陸凜,我隻是想同你逛街,不知會遇見他們,更沒想到會被扯落帽子。”
“我有努力地向你跑,可跑不過。”
“壞人辱我,你卻更過分地欺,若嫌我被碰過,你便殺了我”
“總好過,不管不顧地讓我疼”
眼淚不爭氣地劃落,嘉月斷斷續續地講心裡話都倒了出來,抽噎著抬手想要觸上自己傷痕累累的脖子,卻被陸凜猛然扣住後腦勺吻住。
他親得又急又烈,但沒再弄疼嘉月,唇齒激烈碰撞,銀絲糾纏間,那讓他心焦不適的抽噎聲漸漸沒了,隻有少女細軟動人,支撐不住的嬌吟。
良久,陸凜的唇瓣緩緩離開,又循著她唇角的香津流連親吻,灼熱的呼吸源源不斷地噴灑在少女敏感柔嫩的肌膚上。
最後又移向嘉月傷痕累累的脖頸,在觸及的一瞬,懷中的人兒明顯地戰栗了,他撫著少女柔軟的青絲,嗓音暗啞,卻又透著一絲讓人恍惚和陌生的低柔,“不怕。”
他滾燙的唇瓣一寸寸細貼過嘉月結了痂,不再光滑的美人頸,輕得像羽,這份柔讓陸凜自己都倍感陌生,可他收不住,也隻想一股腦地都給嘉月。
隻要她不疼。
可時間不能回去,傷害更不可逆轉。
“以後都不會疼了。”
“睡。”
陸凜親了她很久,卻並沒有燃起多餘的欲望,他抹去少女眼角最後一點淚滴,將她按進懷裡,繼續給她送內力。
嘉月被他親得又熱又倦,儘管心裡還委屈,可她困了,又太過熟悉依賴陸凜的懷抱,沒一會便睡了過去。
小腹的痛不知不覺間淡了許多。
懷中人兒的呼吸綿長均勻後,陸凜起身尋了外傷藥給她抹上。
再次躺下時,他剛伸手觸到嘉月細軟的腰,她便和過去一樣靠了過來,依偎在他溫熱的胸口,小腦袋還無意識地蹭了蹭。
心裡怨,但熟睡後身體的本能又將她賣了徹底。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屋內雖昏暗,但嘉月恬靜柔軟的睡顏在陸凜眼裡十分清晰。
大手輕輕撫摸著她柔軟馨香的發,他眼底卻是一片激烈卻隱忍的碰撞。
他因她一而再的犯錯,不冷靜,甚至食言。
沒護住她,卻還發泄怒火。
陸凜,你不像個男人。
這一夜很靜,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清寒。
風吹著薄薄的窗戶紙,“嘩啦”的聲音成了唯一的跳躍。
陸凜一夜未眠,源源不斷地給懷裡安睡的人兒送著熱意,直到第二天天明。
他的整條手臂都有幾分僵硬麻木。
而嘉月好了許多,幾乎不疼了,身子也是從未有過的溫暖,冬日裡時常冰涼的手腳也有了熱意。
他們用完早餐後便繼續啟程,但嘉月始終低垂著小腦袋沒與陸凜說話,也不讓他碰,就連上車都不要他扶,更彆提抱,她自己提著裙子,踩著木塌,慢吞吞地爬上去。
而陸凜站在後麵,兩隻手下意識地在虛空中抬起,形成保護的姿態,怕她身子虛摔下來。
中午簡單地啃過乾糧,陸凜打開車門進來,要給嘉月塗藥,卻見她紅著眼眶縮在角落,隻朝他伸來一隻細軟的小手。
意思不言而喻。
“你看不見塗。”
濃眉微皺,陸凜壓低了點聲音,勉強算平和地哄她一句,而後就準備將她小小的身子撈過來,卻見嘉月猛地將頭埋在臂彎裡,整個人縮成防禦的球狀,透著一股子紮人的抗拒和執拗。
“我不要你碰。”
深吸口氣,男人的手攥得緊緊,青筋隱現,一雙鳳眸裡的戾氣有所浮動,卻又被他竭力壓製,他就這樣盯著嘉月烏黑的小腦袋看了一陣。
車廂內的氣氛又緊迫又危險。
少女怕得掌心都出了虛汗,總覺得他像是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將自己壓住,撕咬殆儘。
就在她險些哭出來時,陸凜周身強勢碾壓的氣場驟然散了。
“行,老子不碰。”
將玉瓶重重地擱在桌上,他推開門出去。
一起一落隻在瞬息,車廂內又是嘉月熟悉的溫暖靜謐。
而外麵卻是一片透著肅殺的冰天雪地。
咬著唇瓣,嘉月吸了吸鼻子,透過朦朧的視線,用雙手緊緊捧住還有他溫度的瓶子,淚水自眼眶墜落,無聲無息。
他欺負我,隻想占有我,心裡或許根本沒有我。
他是騙人的壞人。
不要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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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路平坦暢通,再沒有危險,離新年不到十天的時候二人抵達京城。
陸凜沒帶嘉月住專門給地方官安排的驛館,而是去了城北一處沒有匾額的恢弘宅邸。
那門庭比太傅府還要闊達奢華,殿宇和門柱之間雕著栩栩如生的金鳳,無一處不透露著與原主人高貴身份契合的雅致莊重。
跟在陸凜身邊,嘉月一路安靜,而那絞緊的雙手,以及眼底的波瀾,昭示了她此刻心裡的動蕩。
遙遙的能看到西南方連著的那座山。
城北,規模又如此龐大,若沒猜錯,這當是已故去的,先帝最疼愛的親妹妹,當今聖上的姑姑,端寧大長公主在京城的宅邸。
這位公主的封地在晉南,年二十有八方才下嫁給那兒的知州,沒過三年卻因病故去,與駙馬未曾有一兒半女。
靈柩隨她遺願回了皇城,安葬在城郊的先帝陵旁,且不允那位駙馬死後與她合葬。
中間的糾葛或涉皇室隱秘,儘管人們揣測紛紛,但都無人敢說出口半個字。
這一路陸凜都不曾言語,嘉月從自己的思緒中緩過神,便忍不住看向他,卻見他少有麵色冷清,透著一份陌生的沉然。
感受到嘉月的目光,男人垂首看來,唇角弧度剛揚起,還未開口就被少女下意識偏頭躲避的動作給氣了回去。
娘的,他被晾了整整一路!
彆說同床共枕,就連話這小東西都不肯多說兩句。
氣得想殺人。
陸凜眸中的血色殺意隱隱迭起,在嘉月害怕之前他又將它收得乾淨。
早晚有一天要在那兩人身上千百倍討回。
走了約莫一盞茶,二人方才穿過前廳以及偌大的花園,來到後院。
一個年過五旬的婦人正忍著寒意,在名為“寧安閣”的門前清掃積雪。
許是視線中映出了二人的腿腳,她的動作漸漸慢了,直到最後完全停下。
那雙眼在陸凜映入瞳孔的時候瞬間濕漉,熱淚滑落,順著細微的褶皺蜿蜒,連帶著唇瓣都在微微哆嗦。
“老奴終於又把您盼回來了。”
顧不上落在地上的掃帚,婦人踉蹌著腳步要上前,被風一樣趕過去的陸凜扶住胳膊。
“粗活少做。”
將人扶穩後,他側過身看向嘉月,朝她伸出手,周身的氣場是她陌生的淡然平和,或許是身在這奢華府邸,男人身上的粗悍氣淡了,那張俊臉的線條似乎都多了幾分貴氣。
餘光輕輕掃過今早他讓自己戴上的血玉鐲,某些猜測呼之欲出。
可比起驚訝,嘉月更多的是憋悶。
成親近兩個月,陸凜方才讓她知曉一些關於他的秘密,卻也沒有說出口,而是要她來看,去猜。
壓著喉頭的哽阻和酸澀,嘉月終是邁開腳步朝他們去,自然流露的優雅端方儀態讓默默看著的中年婦人暗自點頭,眸光開始在二人之間流轉,欣慰之餘又有一絲擔憂。
“嬤嬤,她是我夫人,名喚嘉月,是溫太傅的嫡女。”
他的聲音低沉平淡,自然地向信任的老人介紹她的身份,但這句話於嘉月而言卻像是狂風,吹來了更密集的雪,將她還有一絲溫熱的心臟瞬間埋沒。
少女僵愣在原地,小臉上的神色久久都沒能轉過來。
美眸中的光像是被這冰天雪地裡的錐心寒意凍住,失了生機。
“好孩子,能得機緣娶到你是阿凜的福氣。”
“外麵冷,你們快先去祠堂給夫人和老爺上柱香,讓他們知道這個好消息。”
“嬤嬤給你們準備些茶水點心。”
因著視線模糊,王嬤嬤也沒注意到嘉月變了的神色,隻一個勁地含淚笑著,讓他們進寧安閣,給正堂裡的兩尊靈牌上香。
微微顎首,陸凜又垂眸看向身邊的妻子,卻見她微紅著眼眶,神色懵然恍惚。
眉目微凝,他沒由來的滯了一下。
嘉月從不曾告知她的身份,陸凜也就沒說,怕她又想東想西。
如今看她這備受打擊的可憐模樣,太陽穴隱隱抽疼
王嬤嬤沒走遠他不想多說,省得她一把年紀還要操心。
餘光掃過少女的繡鞋,上麵不知何時有了潮濕,男人鳳眸微眯,透出幾分強勢,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了,直接將人抱起來。
這兩日正在化雪,地上濕涼,她那鞋耐看不耐穿,免不了這結果,陸凜一路問了幾次,這小東西偏就說“沒有”。
不僅帶刺,還犟得像頭驢。
無事嘉月的掙紮,陸凜抱著她進了院子,穿過九曲回廊,亭台水榭,來到祠堂門口。
裡麵隻有香案上的兩個牌位旁燃著油燈,窗戶緊閉,儘管大門洞開依舊顯得昏暗又肅重,而陸凜圈著嘉月的手也緊了緊。
他很少有這樣細微,泄露情緒的動作,而被他勒痛的人終於從這陣恍惚中緩過來,那雙霧蒙蒙的大眼睛裡漸漸有了聚焦。
夫妻倆誰都沒開口。
半晌陸凜抱著嘉月抬起腳,邁入氤氳著清幽佛檀香的祠堂,將她放到蒲團前坐下。
在少女懵懂莫名的目光下,男人單膝跪地,將她的腳踝攥在掌心,脫了她的繡鞋,眼看著又要脫她冰冷潮濕的襪子。
“祠堂之中不可如此失禮!”
此刻嘉月也顧不上心底那些紛紛擾擾的情緒,軟糯的嗓音罕見的有幾分尖銳,焦急地俯身用雙手抱住他的大手,試圖阻攔陸凜接下來的動作。
“我沒嫌你腳臭你倒嫌我失禮?”
勾起唇角,男人那抹短暫的笑意卻讓嘉月又急又委屈,眼底的霧氣更重了些,垂下了纖長的眼睫。
“我不臭,也沒有讓你脫我的鞋襪。”
及時地伸出手抹去即將從眼中滴落的淚,少女聲音裡多了一絲潮濕啞意,輕咬著唇瓣委屈,卻又認真憋著的模樣看的陸凜直皺眉。
“行了,人死如燈滅,哪這麼多避諱。”
他向來不信鬼神轉世,對祠堂的態度也談不上幾分恭敬嚴肅。
活著的人該做的事還沒做完,閒的才操那麼多死人的心。
溫禾承一貫是個古板學究,連女兒也教成這樣。
意味不明地輕笑,陸凜的目光卻不知何時鎖住了小姑娘嬌嫩的唇瓣,喉結微動,呼吸微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