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冷笑一聲道:“婦人之見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多到外麵走走,增長見聞,開闊眼界,比死讀書強多了,更何況咱們賈家是武勳世家,並非隻有科舉這一條路可選,賈家兒郎大可以馬上覓封候。
環哥兒,你不要聽你母親的,整天窩在家裡埋頭苦讀,更應該出去走一走,多與人切磋交流,方能有所長進。”
賈環雖然不喜賈赦的為人,但後者這番話還是有一定道理,便無奈地道:“環兒也想出去,可是門房不讓出府,為之奈何?”
賈赦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臭小子,終於肯承認了吧,偷偷摸摸跑這來,無非是想溜出府去玩罷了,於是繼續循循善誘道:“這個容易,以後你想出府,可以走大伯那邊的角門,保證無人敢攔。”
“可是母親知道會責罰的。”賈環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懼色”。
賈赦微微一笑,大包大攬道:“沒事,隻要我吩咐一聲,大伯那邊自然無人敢亂說出去,你母親如何能知道?呶,你如果現在就想出府的話,打開這道門出去即可,大伯敢保證你母親不會知道。”
賈環搖頭道:“大老爺誤會了,環兒今日並不想出府,真的隻是來這裡參觀一下而已。”
賈赦可不是什麼好人,賈環才不上當呢,今日隻要自己從這道門走出去,以後就有把柄捏在賈赦手上了。
賈赦眼底閃過一絲訝意,小子還跟我裝?笑著道:“既然你不想出府,那咱們走吧,工匠也快來了,不過以後你若想出府,隨時可以走大伯那邊的角門。”
“好的,謝謝大老爺。”賈環故作欣喜狀。
賈赦點了點頭道:“對了,環哥兒,大伯還聽說廚房在難為你,天天給你吃剩飯剩菜,可有這麼回事?”
賈環低頭默不作聲,賈赦立即氣憤地道:“竟真有如此狗屁的事,這幫奴才越來越放肆了,竟然敢虐待主子,環哥兒放心,這事你母親不管,我來管,非得嚴厲整治一番這幫刁奴。”
此時賈環終於明白賈赦的意圖了,這是打算利用自己向王夫人發難,爭奪賈府後宅的話事權啊。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爭鬥,賈赦身為榮國府的嫡長子,雖然繼承了祖上的爵位,但由於賈母的偏心,反而是次子的賈政當了家,試問他如何能服氣?試圖奪回話事權就再正常不過了。
“多謝大伯仗義執言,不過這不關母親的事,她估計也不知情,我正打算找母親主持公道呢,相信很快就能解決,倒是不用勞煩大老爺了。”賈環小心翼翼地道。
儘管賈赦介入應該能解決問題,但賈環並不打算把自己也搭進去,因為王夫人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嫡母,遇到問題不找嫡母,反而找賈赦這個外人出頭,無疑是一種“吃裡扒外”的行為,即便最後夥食待遇改善了,自己隻怕也會被貼上對嫡母不敬不孝的標簽,到時王氏人就更有理由打壓自己了。
另外,賈赦本來就不為賈母所喜,而生性貪婪的大太太刑夫人也不討賈母歡心,所以賈母才把管家大權交給了王氏人,如果自己配合賈赦奪權,那賈母隻怕會更加討厭自己了,這顯然是得不償失的事,所以賈環果斷地拒絕了賈赦的好意。
賈赦此刻的麵色終於有點難看起來,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管閒事了。”說完便拂袖而去。
賈環倒也不擔心得罪賈赦,因為賈赦隻是他大伯,又不管事,能拿捏他的地方不多,不過通過此事,賈環倒是洞悉了賈赦想奪權的意圖,接下來要板倒王熙鳳,或許可以借一借賈赦之力,說不定還能順勢跟王夫人掰一掰手腕。
這時,工人已經開始進入梨香園施工了,賈環也趕緊離開,免得遇上賈璉,而翻牆的計劃自然也取消了。
且說賈環離開了梨香園,便打算到賈探春的住處逛一圈,以便圓謊,忽經過一段院牆,院牆附近栽了好幾株桃樹,老乾虯枝,都伸出院牆去了,如今正值早春時節,桃花灼灼,如火如荼,美不勝收。
賈環禁不住駐足觀賞了一番,忽聞牆那邊有撥浪鼓的聲響,應該是走街竄巷的郎貨擔,不由心中一動,這麵牆外麵就是街巷,哪麼爬上桃樹豈不是能翻牆出去?
賈環仔細觀察了一遍,發現院牆有近四五米高,順著桃樹倒能爬上牆頭,可是不知牆那邊是什麼光景,五米高的高度彆說隻有七歲的他,就算成年人也未必能翻下去。
賈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上牆頭看看,他轉身掃了一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便捋起衣袖往桃樹上爬,結果剛爬到一半,遠處的拐角處卻轉出一人來,驚得賈環趕緊溜下來,藏在樹乾的後麵。
然而,那人卻走走停停,竟一路逶迤往桃花林這邊而來。賈環不由暗暗後悔藏起來了,大方點裝作賞花還好,如今被撞見反而令人懷疑了。
這時,細碎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了,那人顯然已經行到了附近,忽聞一把柔而不媚的聲音輕吟道:“桃紅複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