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灑落在窗欞上,庭樹上有一隻蟬在孤獨地鳴唱,夏將去,秋漸近,連鳴蟬都漸漸銷聲匿跡了。
薛寶釵坐在書案後嫻靜地翻閱著賬本,頭上隻散挽著纂兒(發髻),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夏衫,樸素而大方,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肌膚凝潤,目若水杏。
也許正是這種天生麗質,薛寶釵不喜化妝,也不薰香,正如薛姨媽所講,寶丫頭她是最不喜這些花呀粉呀的。
墨雪書局如今經營得不錯,已經扭虧為營了,也多虧了賈環的《長生殿》,還有那種彆出心裁的經營模式,成功把奄奄一息的墨雪書局盤活了,如今五十出《長生殿》還沒完全出完,已經賣出去數千冊,除了各種成本,純利也有數百兩,等五十出《長生殿》全部刊發完,利潤過千兩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長生殿》給墨雪書局帶來了超高的人氣,劇迷們翹首以盼,每天到墨雪書局逛一圈,就為了看看《長生殿》出新冊了沒,如此一來,自然也帶旺了墨雪書局其他書籍的銷量。
這時,薛姨媽從外麵走了進來,一邊打著扇子一邊道:“我的兒啊,怎麼老在家裡悶著?仔細悶出病來,還是到前麵跟姐妹們一起頑去吧。”
薛寶釵笑道:“早上才去了呢,趁著現在有精神盤一盤賬目。”
薛姨媽聞言既欣慰又心疼,數落道:“如今外麵兵慌馬亂,你大哥還跟沒籠頭的馬似的,終日隻知道跟那些個狐朋狗黨廝混,也不知道打理一下生意,以後寶丫頭你若出閣了,我還指望誰?”
薛寶臉上微紅,嗔道:“娘親又胡言亂語了。”
薛姨媽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害羞的,唉,不過如今這情形,也不知下個月的選秀還會不會如期舉行。”
薛寶釵聞言垂首無語,薛姨媽見狀暗歎了口氣,當初她並無讓女兒參加選秀的意思,是薛寶釵自己提出來並堅持的,但薛姨媽卻知道女兒其實並不樂意參加選秀,隻是為了幫扶家庭,不得已而為罷了。
“我的兒啊,要不這個選秀咱們還是不參加了吧,娘親也舍不得你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你大表姐元春,當初被選入宮作女史,一眨眼就四年了,四年來連家也不能回一次,你如今若被選中,以後怕也是如此,娘親想見你一麵也難……”薛姨媽說著便眼圈泛紅了。
薛寶釵聞言亦微紅了眼眸,正打算出言安慰,薛蟠這貨卻咧著嘴,樂嗬嗬地從外麵進來了,得意洋洋地:“娘親,好妹妹,咱們的米行這次賺瘋了……咦,你們倆娘怎麼了?誰敢欺負你們不成,告訴我,非把那囚囊的牙敲了才罷!”
薛姨媽正傷感著,又聞到薛蟠身上有酒味,便數落道:“又跟誰喝了馬尿回來這裡撒酒瘋,但凡你自己爭氣點,誰又能欺負我娘倆了,你妹妹也不必參加那勞什麼子選秀了。”
薛蟠此人雖渾,但內心也明白妹妹參加選秀的真正原因,訕訕地道:“又提這個作甚,外麵鬨得天翻地覆的,指不定選秀也取消了,依我說,咱們家也不愁吃穿,衣食無憂,妹妹將來尋個上門女婿,咱也不是養不起,何苦趟這混水呢?”
薛姨媽不由氣樂了,罵道:“虧你說得出口,將來家財分妹妹一半,你也樂意?”
薛蟠怪眼一翻道:“怎麼就不樂意?我的親妹妹啊,反正咱們家財百萬,就算分一半給妹妹,我這輩子也是衣食無憂的。”
薛寶釵既好氣又好笑,還有點感動,嗔道:“哥哥又說什麼渾話,你若有這份心,還不如上進些,讓我和娘親省點心,那就比什麼都強,況且,縱然你肯分我一半,將來的嫂子也肯?”
薛蟠瞪著眼道:“她敢不肯?牙都給她敲掉!”
薛姨媽笑罵道:“得了,喝醉了便回房躺屍去吧,少在這裡撒酒瘋,若傳出去,誰家敢把女兒嫁進咱們薛家來?”
薛蟠眼珠一轉道:“以前娘親跟我說過,妹妹這金是要揀有玉的來配,如今寶玉不是正好有玉嗎?我看妹妹也甭參加這勞什麼子選秀了,乾脆親上作親多好,以後有賈家這座靠山,娘親你也能心安些。”
薛寶釵登時鬨了大紅臉,羞惱道:“大哥你真醉了,淨說渾話,快離了這裡吧。”
薛蟠巴眨一下眼睛,認真地道:“我沒醉,才喝了兩杯,怎麼就醉了,噢,難道妹妹看中的是環哥兒?環哥兒也不錯,雖然是庶子,但將來肯定比寶玉有出息,不過也不知環哥兒現在在通州咋樣了,若碰上韃子,可不是鬨著玩的,小命說不得也交待了。”
薛寶釵縱是脾氣好,此時也羞氣得拿起賬本擲過去,掩臉哭道:“娘親,你看他說的是什麼話!”
薛姨媽抓起雞毛撣子便要打,薛蟠見把妹妹給惹哭了,當下也不敢造次,抱著頭飛快地溜出房間去。
“我的兒,彆哭了,你哥哥就是個渾人,說話不經腦子的,你就當他放屁好了。”薛姨媽好言勸了一會才把薛寶釵勸住。
這時薛蟠這貨又溜回來了,在房間門外探頭探腦,薛姨媽氣道:“混賬東西,還敢回來惹你妹妹。”
薛蟠諂著臉上前,又是打拱又是作揖道:“好妹妹,恕我這一次吧,剛才喝了些酒,回來的路上撞客了,胡言亂語,口不擇言,怨不得妹妹你生氣的,好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就當我放了個屁吧。”